孟傳情危急時分打出的那一掌,毀了半條密道。那威力,讓對面的四人事後許久還心有餘悸。
當時,冉必之和勞桑心同時出招,本以爲勝券在握,豈料,隨後迎來的卻是更強勁的掌力。四人急忙撤退,在接近洞口時,防備不及,硬生生被這股力道打飛了出去。幾人眼睜睜地看着密道坍塌,繼而一片荒蕪。
勞桑心四人受傷不輕。
撤退的時候,冉必之因爲在最後,被孟傳情的天魔勁氣擊中,傷勢最爲嚴重。他的後背灼傷大片,觸目驚心,心脈被強力震損,若不及時醫治,恐會命喪。
霍春秋在最後一刻將勞桑心撲倒在地,讓她倖免於難,然而,他自己卻摔的鼻青臉腫,吐血暈了過去。莊伏樓在先前的交鋒中,爲保護旁邊的霍春秋,被南無詩擊中,已然受了傷。撤退時,他也被天魔勁氣擊中。可以說,四人中,除了勞桑心,另外三人的情況都不是很樂觀。
面對這一衆傷員,勞桑心一個人着實無力營救,只得讓還清醒着的莊伏樓留下來照看冉必之和霍春秋。自己則火速趕往鎮內,連夜闖入霍府請幫手。甚至手持殘陽,逼迫已然入睡的水連環前去營救冉必之。水連環起初還因爲勞桑心的態度不願營救,好在霍夫人擔心兒子前來遊說,這才答應。
於是,霍夫人帶了一批霍府下人,舉着火把,匆匆忙忙地趕到了出事地點。
勞桑心瞧着冉必之幾乎沒有了氣息,急忙催促水連環,“你趕緊救他!無論如何一定要先穩住傷勢,絕對不能讓他死了。”
水連環面對傷員,一股責任心使然,二話不說,上前查看冉必之的情況,片刻後,對勞桑心道:“他還能撐一會兒……”瞅了瞅四周,臉色深沉,“但這裡烏漆麻黑的,什麼也看不清,也沒有水,救人有些困難。得先找一個有人家的地方纔行。”
霍夫人一來便去查看兒子的傷勢,聽了水連環的話,起身對衆人道:“他這種傷勢,也不便顛簸,與其回鎮上,不如就去附近找找人家吧。我知道前面不遠處好像有一家農戶,你們不妨帶他去那裡診治。”
勞桑心回頭看了一眼霍夫人,滿臉感激。這是她第一次見霍春秋的母親,因爲夜太黑加上心裡着急,她看得並不是很真切,只是憑感覺,覺得她應該是一位冷靜卓然的當家夫人。面對她夜闖府邸以及從她口中得知兒子身受重傷時的那份冷靜,讓她深深佩服。
無暇去想更多的事情,勞桑心當即點了點頭,出於關心和感激之情,她隨口問了句:“春秋他怎麼樣?”
霍夫人淡淡道:“雖是受了內傷,卻並不致命,調養一段時間即可。”挑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冉必之,“比起那一位,已經算是輕的了。”隨即,她揮手示意幾名下人將霍春秋帶走。
“霍夫人。”水連環忽然叫住了她,“懇請您也將我師兄一併帶走可以嗎?”
莊伏樓知道水連環救人心切,無暇顧及他,只得隨霍夫人一道離開了。他和霍春秋雖然都受了傷,但慶幸的是並不致命,還可以自救。霍夫人也頗爲仗義,臨走還留下了兩個下人,幫助勞桑心順利找到了農戶。
農戶家。
水連環看了冉必之的傷勢,告訴勞桑心,她只能保他十二個時辰。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如果不找一個功力深厚的人爲他輸送功力,就要爲冉必之準備棺材了。
勞桑心無法,只得傳書回糊塗堂,請江才情過來。從糊塗堂趕來這裡,最快也要兩天的時間,勞桑心爲了穩住冉必之的傷勢,只得冒死將自己的功力輸給她。她必須保證在江才情到來之前,冉必之不會斷氣。
令勞桑心意外的是,江才情竟然提前到達了,在她苦苦支撐到天亮終將無力的時候,江才情的身影出現了。
時隔兩月,水連環再次見到了這個令她有些後怕的男子。那人依舊一身白衣,負手站在門口,冷峻的臉上看不到絲毫表情。他白影一閃,直接進了裡屋,一炷香之後,又走了出來。
勞桑心急忙上前詢問:“必之他怎麼樣呢?”
江才情道:“死不了。是誰傷了他?”這嚴重的傷勢,終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以往,他從不多問。因爲,療傷時,他感應到了冉必之身上殘留的天魔真氣。
勞桑心道:“不知道,我們沒有看到對方。那種功力,我只在堂主您的身上看到過。”
江才情道:“我會告訴未央。”然後就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不說了。
勞桑心明白他的意思,這人不願動腦筋想這複雜的問題,所以,把一切都拋給了領主。她硬起頭皮問道:“堂主怎麼來的那麼快?”
江才情冷哼一聲,“要不是未央逼我,我才懶得管你們。”
勞桑心一愣,卻又聽他道:“多給他弄些補藥吃,我在這裡住幾天。”說完,他走出了房間,一個人在屋檐下發呆。
水連環一直在一邊看着,此時開口道:“真是個可怕的怪人。”
勞桑心看了她一眼,道:“每個人都這麼說。”她心想,也許是領主跟以往一樣,得知有人受傷了,便想着什麼法子逼他施展輕功,連夜趕來了這裡。這麼短的時間行了千里,還真是可怕的怪物。她甚至可以想象,江才情就這樣“飄”過來,嚇壞了多少夜行的路人。
江才情,勞桑心,水連環還有受傷的冉必之四人便在這戶人家暫時住了下來。戶主是一個獵戶,每天早出晚歸,和幾人也不怎麼交集,因此,四人吃住都是自己打理。水連環研製藥草,伴着從鎮上買來的名貴補藥,雙管齊下,內外皆治。江才情每隔三個時辰就會給冉必之輸送一次功力。勞桑心照顧着幾人的伙食,一直相安無事。
密道之戰,同樣身受重傷的當然還有孟傳心幾人。奇怪的是,那一戰之後,孟傳情之前所受的內傷竟奇蹟般地好了。反觀其他兩人,卻是個個重傷。
孟傳心受傷較輕,在弟弟的幫助下,當即就好的差不多了。南無詩被陌陽刀和勞桑心的劍氣重創,雖無大礙,但內力被硬生生壓了下去,近期怕是無法再施展功力。
由於當時一戰,通往鎮外的密道坍塌,路已被封死。南無詩無法,只得強行破開這頭的密道,將這姐弟二人帶回了飛龍引。好在入夜沒有工人施工,無人發現幾人的行蹤,得以讓南無詩有機會重新關閉密道。
客棧內,孟傳情替姐姐療完傷,待她安然入睡後,坐在窗戶前陣陣發呆。雖然忘記了當時的交戰情況,但對這兩個女子捨命擋在他前面的事,還記憶猶新。對此,他很是疑惑:孟傳心是他的姐姐,爲他擋倒也正常,然而南無詩卻就說不通了。她跟自己毫無關係,竟然願爲自己而死?她對自己的好,彷彿超越了生死界限,究竟是爲什麼呢?難道,自己所猜測的那一切是真的?
似是爲了證實這一切,孟傳情直接去了南無詩房間,開門見山地問她:“你爲什麼會擋在我身前?”
南無詩閉目打坐,眼睛都懶得睜開,淡淡道:“危急關頭,救人乃人之常情,哪有那麼多爲什麼?”
孟傳情在她對面坐下,駁道:“這世上,我只相信有四個人會願意擋在我身前,替我一死。這其中,我從沒有算過你。”
南無詩睜眼,有些好奇,問道:“是哪四人?”
孟傳情緩緩道:“我大哥,我姐姐,我表妹,還有商慈。如果有一天他們擋在我身前,我絕對不會問原因。但在你這裡,我一定會問。你知道,我連父母都沒有算入其中,你甚至已經超越了他們。”
南無詩聽後,沒有說話,又聽孟傳情接着道:“我又要回到之前那個話題,願意爲之赴死之人,一定是用情至深之人,你救我到底是因爲誰?是不是因爲我的生父?”
南無詩忽然冷笑了一聲:“我連你生父是誰都不知道,怎麼可能會因爲他。救人跟殺人一樣,情急之下,什麼都有可能。而且,我可不會白白救人的,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就行了。”
“呵!又是人情。”孟傳情自嘲一番。爲什麼救他的人,都喜歡以人情爲理由,他在毫無預備的情況下,已經欠了她人三份的人情了。
孟傳情知道從南無詩嘴裡問不出身世的事了,只得換了一個話題,問了另一個他想不通的問題,“你說密道是被你摧毀的?我不相信,你沒這個本事。中間有一段時間我不記得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南無詩淡淡道:“你是在小瞧我嗎?一個人在危急時刻,爆發力是很強的。由其當生命受到威脅時,一切不可能都將變成可能。”孟傳心當時暈了過去,沒有看到孟傳情後來的樣子,南無詩卻知道其中緣由,當時,她只當樓仲叢重生,心裡只有喜悅,全然忘了自己還身處險境。
孟傳情冷哼一聲,“南無詩,你不用瞞着我。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我想,密道坍塌定然跟我有關係。我告訴你,這個世上沒有永恆的秘密,無論你隱藏了什麼,終將會真相大白的。”
彷彿是這話擊中了南無詩的痛處,她聽後不禁一震。她能夠瞞多久?她所擔心的,不正是昨夜孟傳情的爆發嗎?
對於孟傳情那晚的情況,南無詩很是擔心。她一直隱藏着小孟的真實身份,只要孟凡塵和農牧夫不說出口,就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但是,小孟每到危急關頭都會不由自主地使用天魔神功,雖然現在他使用時都是威力增強,沒有殺氣。但如果多使用幾次,小孟的魔力就會更強,同時殺氣也會增強。如果殺氣顯露的話,任誰都會懷疑他和天魔教的關係。
想到此處,南無詩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可以讓孟傳情一個人行動,以免處於危險之中。
勞桑心幾人一直在鎮外農戶家裡,未曾來過飛龍引。南無詩剛好趁此機會,大力監督工人加緊休整客棧。經過幾日的努力,一個全新的飛龍引出現了。
以前的飛龍引,從大門進去後,裡面是個空蕩蕩的院子,穿過院子,便是飛龍引的正廳。這次重裝後,南無詩將院子的圍牆統統拆了,讓飛龍引正廳的門直接面向大街,以前那院子,如今成爲了飛龍引門前的一塊空地。
孟傳情站在大街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飛龍引客棧,嘖嘖稱讚。這南無詩也是夠神奇的,短短几天的時間,就能把客棧改成這樣。這樣的變化,讓整個飛龍引顯得格局更大了,更有一種大氣磅礴的感覺,也有一種飛龍在天的姿態。
南無詩緩緩下樓,巧笑道:“這飛龍引可是我多年的心血,怎麼也不能虧待了它。”
孟傳情點頭,指了指大街對面的酒樓,道:“說的是,如此一來,你可就把對面的金山酒樓給比下去了,霍家可不更得跟你急了。”
南無詩不以爲然,“它是酒樓,我是客棧,又沒有什麼影響的。”
兩人正說着話,就見莊伏樓駐足在客棧大門外,一臉的疑惑。看了幾眼後,走進了客棧。
“咦?你怎麼來了?還以爲你已經離開這裡了。”南無詩微微詫異。
那日密道之戰,雙方雖都沒有看到對方,但南無詩能夠猜到,莊伏樓必然也加入了勞桑心他們當中。那一戰之後的結果,她和孟傳情並不知曉,只是從坍塌的密道猜測對面四人受了不輕的傷。事後,她一心都在修整客棧的事上,並沒有刻意關心調查他們的下落。此時,莊伏樓獨自出現在這裡,確實讓她有些小小的驚訝。
莊伏樓在霍府修養了幾日,因爲擔心其他人的情況,就主動離開了。原以爲勞桑心他們已經回到了客棧,卻只見了這兩人,不由得開口問道:“勞桑心他們沒有回來嗎?”
南無詩表情淡然,回道:“我還在奇怪,人都去哪了?客棧也整的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要重新開業了,可別耽誤了。”
莊伏樓聽後,看了孟傳情一眼,微微抱拳,轉身離開了。
南無詩瞧見孟傳情盯着莊伏樓離去的背影有些失神,不由得問道:“怎麼呢?你們之間有什麼交集嗎?”
孟傳情搖頭嘆息道:“我只是不明白,勞桑心都沒有正眼瞧過他,他糾纏着那女人還有什麼意義?”他看得出來,莊伏樓並不是真心的喜歡勞桑心,但他卻忍着自尊心努力地靠近對方。
在武林莊的時候,孟傳心和莊伏樓間的一丁點親密舉動,他也是看得清清楚楚,他是真心希望這兩人能夠走到一起。但是,莊伏樓突然開始糾纏勞桑心,讓孟傳情很是糾結。他隱隱約約猜出,莊伏樓這樣做是因爲相信了所謂的命運。
孟傳情從不相信天命,但如果關係到他的親人,就有些動搖了。如果所謂的命運是真的,那他撮合莊伏樓和姐姐在一起,不是害了姐姐嗎?如今姐姐就在樓上,若是以往,他一定會想辦法讓這兩人相見,但如今,他卻深深害怕着。
“南無詩,你相信所謂的命運嗎?殘陽瀝血的夫妻之命,是你告訴我的。”
南無詩盯着孟傳情看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所謂命運,你若信了,它就存在。你若不信,它……或許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她也看不透。她一心保護着孟傳情,是不是也在與所謂的命運抗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