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被洛知心的機關送進了海島地底山洞。
這山洞寂靜無聲,四面漆黑異常,無一絲亮光,平日夜間可視物的一雙眼睛,到了此處,竟然什麼也看不見。落花只得摸索着,順着石壁一路前行,在壁上拍拍打打,希望能找出機關來。腳下磕磕絆絆,寸步難行。
落花的聽力極好。靜謐無聲的洞裡,聽不到一絲聲音。他側耳聆聽片刻,隱隱感覺外面傳來了流水之聲。於是,朝着那聲音向前走去。才走上幾步,忽覺身後有什麼東西靠近,只聽的一聲獸吼,一隻猛獸朝他撲了過來。
落花看不清是什麼猛獸,但覺它兇猛異常,撲身躲過,靠在石壁上。這時,又感覺有什麼東西纏向他的手,因爲戴着手套,並沒有遭到攻擊。他當機立斷,抓住那條似乎是毒蛇的東西,猛然甩了出去。
面前,猛獸又撲了過來,腳下,似乎又有毒蛇盤繞。落花不敢大意,感受到猛獸的具體方位後,擡手運功,一拳打了過去。同時腳下一跺,真氣散開,撕碎毒蛇。猛獸也嘶吼一聲,撲通一下,再無動靜。
落花以爲已經解決了麻煩,欲起身繼續前行。這時,感覺又有猛獸撲了過來,而且似乎不止一隻。左右兩側,四個猛獸同時朝他張開了大口。落花巧妙飛身而起,四頭猛獸撞在一起,傳來一陣撲騰之聲。
腳一着地,落花便被一隻猛獸撲倒,強烈的求生欲讓他心頭一熱。黑暗中,藍眸越發明亮,殺氣再也壓制不住,侵襲整個山洞……
片刻之後,洞內恢復了安靜。四處飄散的血腥味,讓落花覺得一陣反胃。提氣壓制住怒氣,起身繼續尋找出去的路。
行了一段路之後,落花看見前方牆壁之上一條細小的縫,那裡傳來微微白光。那是希望之光!
落花飛快的奔過去,拍了拍,似乎是一道厚重的石門。擡手運功,向前一推,石門毫無反應。
“好厲害!”落花暗暗讚歎一聲,不由得全神貫注,運起全部功力,奮力一擊,石門裂開,碎石灑落。
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象。四面牆壁掛着火把,微弱的光照亮了整片窪谷。落花貼着石壁向前走了十幾米後,看到了一番令他有些驚訝的景象。在前方不遠處,竟然停着一艘船,仔細一看,不正是他們開過來的那艘嗎?原來竟藏在這裡。
十幾個人忙忙碌碌地往船上搬着東西,一人一邊幹活,一邊唸叨着:“太可怕了,那些猛獸又在撞擊石門,可別跑出來了。”
另一人道:“聽剛纔那聲巨響,估計是獅王撞的,簡直太猛了。”
又有人道:“放心,跑不出來的,石門有多堅固你們不知道嗎?快點搬,別耽誤事。”
落花瞧見那些人搬的東西,似乎與桑幼憂出海時備的東西很像,心想:莫非,他們是要用我們的船出海?船在這裡,那表妹又被帶去了何處?
落花正準備過去問個明白,旁邊的寒潭裡忽然跳出一個身影。那人朝着大船拋了一個東西,一陣煙霧飄起。待煙霧散盡後,船邊的人都倒在地上,暈了過去。那人影手裡拿着一個鐵鍬,水溜溜地跑向船邊,欲鑽進船底。
“他想鑿船?”落花看出那人影的意圖,生怕他毀了自己一夥人回家的工具,趕緊過去阻攔。他抓住那人的肩膀,低聲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被落花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瞪着他。落花瞧着他逢頭垢面的模樣,有些眼熟,身體前傾,欲看個仔細。那人卻猛然推開他,一個鯉魚翻身,跳進了寒潭之中。
“鄢伯父?”落花怔在那裡,有些不敢相信。剛剛那人影轉身的時候,他清楚地看見了對方的臉。雖然已經隔了有兩年之久,他卻還是記得很清楚。
落花想弄個明白,撲通一聲,也跳進寒潭之中。
島上,孟傳聞拉着鄢商慈逃脫了追蹤,飛快地跑進叢林中。
孟傳聞在幾棵樹後鬆開鄢商慈的手,緩緩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似乎有些難受。
“傳聞,你受傷了?”鄢商慈蹲下問。
孟傳聞聲音虛弱,道:“被那個女人打了一掌,得療養調息,怕是不能再行動了。”說完,就地打坐,運功調息。
鄢商慈想了想,站起身,道:“那你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出去看看情況。”
孟傳聞慌忙擡眼看向她,“商慈,你一個人不要到處走……”
鄢商慈卻已掀開樹木,走了出去,“傳聞,安心療傷,別擔心我。同行十二人,四分五散,下落不明。我不能在這裡等着,得找到大家才行。”
孟傳聞起身欲追,胸口卻一陣劇痛,只得作罷,安心調息。
牢房之中。
粟烈和冉必之坐在地上,百無聊賴。
“不知道外面什麼情況了?”粟烈有些擔心。
冉必之含着一根稻草,漫不經心地道:“那得看落花的本事有多大了。”
粟烈笑道:“我相信公子。”
冉必之笑笑,“是嗎?我也相信他。”突然起身,靠近牢門。
“怎麼呢?”粟烈不解,問。
冉必之眼神深邃,沉聲道:“我聽到刀鳴聲了,有人在使用我的陌陽刀……很激烈的戰鬥。”
兩人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對外面的情況更加的擔心。粟烈喃喃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冉必之默不作聲,盯着牢門,一陣失神。
許久之後,牢外傳來聲響。老者手中拿着陌陽刀,緩緩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是把好刀。”老者翻過刀背,對冉必之道。
冉必之眼神明亮,盯着老者,緩緩道:“幻神洛琨。”
“呵呵……”洛琨眼中含笑,“狂周的弟子,眼力也很不錯。”
“很不幸。”冉必之道:“家師曾在耳邊嘮叨過。”
“哦?”洛琨眼角笑意更深,“他沒讓你找我報仇?”
冉必之聳聳肩,“爲何要報仇?師父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輸過你。”
“可他的確輸了。當年君山一戰,他輸的一敗塗地。”四十年前,君山那一戰也曾響徹江湖。幻神洛琨與刀聖狂周,大戰三百回合,最後狂周以一招之差不幸落敗。
四十年前的事,現今江湖上已經沒有幾個人能記得了。夜未央卻是知道的,也清楚幻神與狂周的恩怨始末,所以,讓冉必之來此,也是有原因的。
冉必之淡然一笑,“如果不是靠芳魂依依的迷幻之術,師父豈會差你一招?”
“哦?你不認同?”
冉必之道:“我只認同強者。”
洛琨挑眉,“你很狂妄。”
冉必之笑,“不狂的話,怎麼配做你的對手?”
“你想跟我較量?”
“不,只是想補齊師父差的那一招。”
洛琨來了興趣,盯着冉必之看了一會兒,“你配做我的對手,出來一戰吧!”揮刀劈開牢門。
冉必之走出牢門,接過洛琨手中的刀,突然道:“你很敬仰他,所以,你也學刀。”剛剛那刀鳴聲,太過激烈,絕對是刀功超絕的人使出的。同行十二人,任何一人都無法將他的刀用到極致。那麼,用刀的就只有可能是洛琨了。
洛琨聽後,微微一愣,忽然哈哈大笑,出門而去。冉必之將刀扛在肩頭,快步跟上。二人要在牢外空曠之地決鬥。
完全被無視的粟烈從牢裡走出來,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放棄觀戰,去尋找落花的下落。
落花跟隨鄢幻池鑽入水底。
鄢幻池水中功夫甚是了得,如魚一樣靈活,直往海底而去。落花雖然水性不是很好,但閉氣功夫了得,始終緊跟在身後。遊了一陣之後,落花瞧見鄢幻池打開一道石門,緊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鄢幻池就如泥鰍一樣,身子一挺就鑽了進去。
見石門慢慢合上,落花趕緊加快速度向過游去。還未靠近,四面突然游過來幾條鯊魚,看見落花,張口就撲了過來。比他身體還大的鯊魚,口中吐着氣息,幾乎噴到他的臉上。
落花靈活躲過鯊魚的攻擊,雙腳一蹬,踢中一條鯊魚的頭。其他鯊魚似是想要爲同伴報仇,翻擺着身體,撲騰過來,五六條鯊魚瞬間就將他圍在在中間。
落花想用武力震退鯊魚,奈何還閉着氣,運功的話,着實有些困難。無奈,只得作罷,身體一躍,從鯊魚嘴裡逃生。
洛知心收到消息,來到地底,瞧見屬下們暈倒了一大片,令人叫醒。醒來後的人,一臉懵懂,什麼也記不得了。
“迷魂彈?”洛知心翻了翻其中一人的眼皮,發現他中的正是自己島中的迷藥,“難道島中有叛徒?”
吩咐屬下,四處查看一番。片刻後,身後傳來一名屬下的聲音,“夫人,這裡的石門破了。”
洛知心踏過碎裂的石門,舉着火把,和幾名屬下沿着石壁向前走去,遠遠地便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走近以後,被眼前的這番景象嚇傻。
這是怎樣的血腥場面?五頭猛獸鮮血淋漓地躺在那裡,四肢散落各處。地上圍滿了毒蛇的屍體,斷成一截一截的……
“這是那個落花乾的?”洛知心擡頭望了望上空,臉色有些凝重。地面上所有的機關,都會將人送到這個獸牢裡來。地上沒有那小子的屍體,看來是逃脫了。轉身吩咐屬下,“去,打開島上所有機關!”
機關一旦全部打開,任何人都無法離島,因爲島上的最後一道機關,是打開所有屏障,放鯊魚圍島。
洛知心前腳剛離開地底,落花後腳就從寒潭鑽了出來。只需再晚一步,他就出不來了。暗運內力,稍稍烘了下溼漉漉的衣服。望着面前的大船,有些納悶:他們是怎麼把船弄到這裡來的?
想了想,躍上大船,奔向另一頭。豁!這裡也有一道石門?
在石壁上摸了摸,順利找到機關的位置。
船已經找到,接下來就該去找其他人匯合了。現在,鯊魚已經圍島,若想去找鄢幻池,只怕是有些困難了。得去找連環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退散鯊魚。
大批鯊魚圍島,也驚動了造船小島上的鄢午陽。
“竟然打開了所有機關,莫不是出什麼大事了?”鄢午陽擔心主島,當即拋下一切,往主島趕了過去。
健步跨過腳下崎嶇的路,鄢午陽一路上都見不到一個人影,心中更加焦急。穿過小道,正欲上山,前方出現的一個人影讓他愣在了當場。“妹妹?”
“哥哥?”鄢商慈也看見了鄢午陽。雖然早知鄢午陽會在這島上,但突然見到,還是不免一陣驚喜。兩人分別已然兩年,再見時,親切之感更加濃厚。
兄妹二人久別重逢,相擁在一起。許久後,鄢午陽鬆開鄢商慈,問:“妹妹,你怎麼會在這島上?”
鄢商慈道:“我是來找義母的。你當初將她帶來了這島上,她現在在哪裡?”
鄢午陽忽然變了臉色,盯着鄢商慈,不再說話。
“怎麼呢?”鄢商慈感覺鄢午陽有些不對勁。
鄢午陽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娘已經不在這個島上了。”
“怎麼會?”鄢商慈幾乎叫出來。他們費勁千辛萬苦趕來這島上,就是爲了找義母,如今義母卻不在島上,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是真的。”鄢午陽道:“我問你,當初我們離開以後,爹去了哪裡?”
鄢商慈搖搖頭,“我不知道。當初我和傳情被困於海上,得貴人相助,在農家修養了好幾日。回去之後,小麥告訴我,父親一個人走向海中,消失在了海面。”
“呵呵……”鄢午陽苦笑一聲,道:“你根本就不會想到,他在海水裡遊着,追上了我們的船。偷偷潛在船底,隨我們一起上了島。”
鄢商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義父也在這島上?”
“不。”鄢午陽搖頭,慢慢道出了一切,“我一直以爲,知心主動幫我,是爲了救活娘。直到來到島上,我才知道,她要救的其實是自己的丈夫。她早就知道,孃的體內藏着重陽珠。一回到島上,她就要刨開孃的肚子取出重陽珠。我自然不肯,百般阻撓,僵持了半月之久。”
“後來,爹出現了。他偷走了孃的屍體,放火燒燬了島上所有的船,自己開着唯一的一艘船,離開了滄浪島。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大船消失在海面,無能爲力。這兩年來,我和知心一直都在想辦法離開這座島,去追回他們,可惜一直都不能如願。”
聽了鄢午陽的話,鄢商慈的眼神變得很是奇怪,道:“哥哥,你太傻了。義父生於海邊,卻從不行於海上。他連小舟都不會撐,又怎麼會開船呢?”
鄢午陽睜大了眼睛,“怎麼會?”
鄢商慈道:“不是我說你。這麼多年了,或許你早已忘了義父的身份了。他本就是一個混跡在水裡的小混混,因爲在水裡救了奄奄一息的義母,才與她結緣的。義父水性極佳,卻極度暈水,這是整個怡情山莊的人都知道的事,而你,卻早已忘的一乾二淨了。”
鄢午陽有些愧疚,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父子的感情開始淡了。淡到如今,都忘了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了。
“所以,義父一定還在這個島上。”鄢商慈肯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