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有着“人間天堂,園林之城”的美譽。
這裡素來以山水秀麗,園林典雅而聞名天下,有“江南園林甲天下,蘇州園林甲江南”的美稱。蘇州古典園林“不出城郭而獲山水之怡,身居鬧市而有靈泉之致”。既有湖光山色、煙波浩淼的氣勢,又有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詩韻——素有“江南魚米之鄉”之稱。
鄢商慈、商羽落、桑幼憂、江末寧、桑俊和小麥六人有說有笑地觀賞着園林美景,幾人談論的無非就是一些江湖趣事。短時間相處下來,鄢商慈幾人對商羽落更是心生好感。她說話得體大方,又善解人意,而且彷彿無所不知,無論談論哪一方面的話題,她都能侃侃而談。桑幼憂更是拉着她講了許多江湖經驗,桑俊也不再對她懷有敵意,偶爾也會插上一兩句話。
當商羽落問桑幼憂“楊蔚”的去處時,不知情的桑幼憂正想反問“楊蔚是誰”,卻被鄢商慈打斷了話頭。“好多人去那邊啊,我們也去看看吧。”
鄢商慈自然是故意打斷的,在她看來,傳情不說的,就必然有他的道理,那她就不能替他說。她沒有那麼深的心機,只知道替所愛的守口如瓶,或許正是這份簡單的愛,才讓她顯得那麼的單純。從此,她和他兩心相交,一損俱損,彼此無怨。
商羽落哪裡明白鄢商慈的這等小心思,只當前方真的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她,便不再相問,同衆人向前走去。原來幾人已不知不覺來到了城南最著名的景色,滄浪亭。
滄浪亭造園藝術與衆不同,幾人未入園先見景,一條清清溪水繞園而過,隔河相望,亭閣起伏,波光倒影。走過小橋後步入滄浪亭園內。園內的結構以假山爲勝,建築物均環繞山丘而建,上山小路曲曲彎彎,迂迴盤上,道路兩帝翠竹叢生,山上林木蔥鬱,滄浪亭就屹立於山頂林木之中,景色自然。山南有明道堂、五百名賢祠、看山樓等;園內有藕香榭、聞妙香室、瑤華境界等處,各自組成院落,風格獨特。
幾人見了這等美景,都是一陣讚歎,她們見亭子四周圍滿了人,便好奇擠了進去。
亭子正中坐着一個敞露雙肩的黃衣女子,她的面前放着一架琴。令人奇怪的是,女子的雙手明明正在撥着琴絃,衆人卻聽不到絲毫聲音。
商羽落卻注意到了,女子的周身圍着一層淡淡的氣息,阻隔了聲音彈出。
幾人擠進了人羣后,黃衣女子突然擡頭,然後猛撥琴絃。衆人剛在爲她的絕色容顏驚呼就聽到一聲刺耳的琴音,均是不自覺地捂住了雙耳,唯有商羽落如若未聞,淡然地看着她。
黃衣女子雙手不停地撥着琴絃,力道卻是漸漸小了,琴聲聽起來也非常柔和,衆人紛紛放下了捂着耳朵的雙手。她看着商羽落,笑了笑,輕吟道:“同是江湖落寞人,相逢更應吐相思。若爲一時哽咽語,空腔餘恨了此生。清秋有淚含鄉雨,莫逆煙華覆雲洲。紅蓮似火幽冥路,白雪無暇攬春秋。”
衆人聽不明白此詩何意,皆是面面相覷。唯有商羽落心中暗驚,喃喃道:“紅蓮妖嬈嫵媚,卻是如火如荼,終歸會走上黃泉之路;唯有心思純潔如白雪般無暇,才能夠擁有屬於自己的天下。”
這是她祖上傳下來的話,教育後人唯有心無雜念纔是武學的至高境界,這也是她學習心法的入門口訣。正是學着這樣的心法,讓她的心絕對的純潔,她的劍才能夠成爲牽引之劍。
“浪子谷傳人,你的使命尚未完成,便來此遊山玩水嗎?”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商羽落的心底,是黃衣少女在施展傳音入密跟她說話。
商羽落朝黃衣少女看去,見她依然忘我地彈着琴,有些迷惑了:她究竟是誰,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來歷?
琴聲突然停了。黃衣女子看向鄢商慈,向她招手道:“小姑娘,過來,我幫你算算命。”
鄢商慈有些意外,指着自己:“我?”
黃衣女子微微點頭:“對,就是你。”
鄢商慈大大不解,這黃衣女子頂多與自己一般年紀,竟然還稱呼她爲小姑娘,會不會有些奇怪?如此想着,她還是上前一步,問道:“你會算命?”
黃衣女子道:“你相信命運嗎?”
鄢商慈一愣,“什麼命運?”
黃衣女子挑起一根琴絃,端詳片刻,淡淡道:“我就算你的愛情好了。你上前一步,我告訴你結果。”
鄢商慈本來不相信她,但聽說是算愛情,她又有些動心,走到女子的面前,“是算我和傳情的愛情嗎?你說吧!”
“嘣!”黃衣女子突然挑斷了那根琴絃,斷絃之音刺痛了每一個人的耳朵,她緩緩道:“相愛不能在一起,在一起卻不相愛,這便是你的愛情。”
鄢商慈愣了一下,突然道:“你胡說!”
女子冷然道:“斷絃便可印證一切!”
鄢商慈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突然抱起了那架琴,欲將它摔在地上。黃衣少女衣袖一揮,鄢商慈手中的琴一個翻身竟到了她的手中。
鄢商慈被她揮出的勁氣打中,一個踉蹌退後幾步。商羽落及時扶住了她,看向黃衣女子,問道:“你是誰?”
黃衣女子道:“爲你們解開宿命之人。”
商羽落怔了怔,這時,忽聽桑幼憂道:“你不要在此胡言亂語,搬弄是非。商姐姐,快撕亂她的烏鴉嘴!”
商羽落本也是個明智之人,此時竟突然拔劍刺向黃衣女子。
黃衣女子沒有躲閃,只是舉起手中的琴擋那一劍。
“嘣!嘣!嘣!”所有琴絃皆被商羽落這一劍一一挑斷,彷彿一弦一命,每斷一根,商羽落的心都是一震。
最後整架琴都化爲齏粉,黃衣女子驟然起身,向後飄去,舞上半空,一句話傳入每一個人的耳裡:“兩年後,我們還會相見,屆時你們就會相信我的話了。”話一落音,女子便施展輕功飛走了。
幾人怔在原地,對剛纔的事半信半疑。
“她說的會是真的嗎?”鄢商慈喃喃道。
桑幼憂道:“不要信她,肯定是胡說八道!”
商羽落爲了讓她安心,也勸道:“只要你忠於自己的愛情,就必然會有好的結果,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它會扭曲了你的愛情觀。”其實,嘴上雖然如此說,心裡卻已然相信了那黃衣女子的話。
世間高人無數,但總把天機宿命掛在嘴邊的,除了神女傳人,還能有誰?神女能夠觀星算命,被譽爲百年來無人能及的偉大預言家,她的傳人必定也會些觀星術。如果黃衣女子就是神女傳人的話,那麼她所說的話倒令人不得不信了。
這些事,只有商羽落知道,她自然不會說給鄢商慈幾人聽。鄢商慈經幾人一勸,倒也看得開了,幾人一同去了別處賞玩。
裁縫鋪外。
夜未央被老闆娘哭的煩了,對孟傳情道:“我們開溜吧!”
孟傳情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小人之徑。”
夜未央笑道:“這叫明智之舉,難道你要在這裡坐到天黑?”
孟傳情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夜未央笑道:“好吧!我這個小人就捨命陪陪你這個君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坐到幾時。”
又過了兩個時辰,屋裡已經安靜了下來。
屋外的夜未央有些按捺不住了,看着靠在牆上,枕着雙臂,翹着二郎腿的孟傳情,問道:“你不餓嗎?要不我們先去吃點東西。”
比定力,他哪裡是孟傳情的對手,孟傳情能被吵死,但決不會被悶死,他可以悶上一天不說話。但夜未央就不行了,他是那種挨不住寂寞的主,一會兒不說話,他可就心癢了。
孟傳情扭頭看向他,“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問我了,我還是那句話,不餓!”扭過頭,繼續舒服地曬着太陽。
夜未央一臉的憋屈,也學他靠在牆上,翹起了二郎腿,喃喃道:“若是有人能爲我送來美味的飯菜就好了。”
正說着,腳步聲傳來。勞桑心提着一個花籃出現在他面前。
夜未央眨了一下眼睛,自言道:“是我眼花了嗎?”
“領主。”聽到了這熟悉的聲音,夜未央立馬坐了起來。“六日,你怎麼來了?”
“領主感冒尚未痊癒,伙食不能太差,我親自做了飯菜,裡面摻了藥草,這樣纔有良效。”勞桑心說着將花籃裡的飯菜取出放在夜未央的身邊,遞給了他一雙筷子,然後蹲在一旁看着。
夜未央發現孟傳情正用一雙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盯着勞桑心看,不禁湊近了他,打趣道:“看上她了嗎?”
孟傳情反謔道:“你的,我敢嗎?”
夜未央大笑,“好,哥哥請你吃飯,六日做的飯菜,保證你吃了一次,就不想吃別家的了。”
勞桑心看了兩人一眼,默契地走進了裁縫鋪。然後去了後院廚房,不管正在炒菜的老闆娘滿臉驚訝,徑直在櫥櫃裡拿了一雙碗筷,轉身就走。
“有賊啊!”許久後,老闆娘的聲音從後院傳了出來。
勞桑心將飯菜分一些到碗裡,來到孟傳情身邊,遞給他。
孟傳情沒有接,一臉的驚訝,就一句“哥哥請你吃飯”她就服務的這麼周到,天下間竟有這麼好的跟班,這麼善解人意的屬下?
勞桑心單膝跪地,雙手奉上碗筷,道:“請!”
夜未央嚼着嘴裡的飯菜,道:“兄弟,接了吧!就當是賽前友誼的增進。”
孟傳情接過碗筷,正欲問個仔細,卻聽勞桑心道:“你好,我叫勞天,明天,我們將會成爲對手,還望閣下手下留情。”
兩個時辰後。
孟傳情、夜未央、勞桑心三人站在東華客棧的城樓之上,望着底下的舞獅臺,各有所思。
老闆娘吃了飯後,出乎意料沒有找他們的麻煩,還輕言淡語地讓他們回來了。儘管如此,幾人還是有些歉疚,留下了幾張銀票,算作補償。
三人離開裁縫鋪後,夜未央便跟着孟傳情回到了東華客棧,美其名曰邀請孟傳情一起登樓觀看舞獅臺。
此時舞獅臺竟已模樣大變。
臺上豎起了五根柱子,中間最高最粗的那根頂端放着一座蓮臺,在蓮臺的上方七尺,是一個方形框架,上面系滿了無數紅繩。框架相對的兩端分別用兩根鐵鏈拴起,一方拴在了東華客棧城樓頂的城牆之上,也就是孟傳情三人所處的位置,另一方拴在了莫邪塔三樓的窗戶之上,剛好形成了一條直線。
更精妙的是,四根略細的柱子剛好就在框架四邊的正中間,也就是說如果將四根柱子延伸到框架的高度的話,剛好將框架的四個邊分成兩對半。最令人奇怪的是,每根柱子都是用網隔開的。
四根細柱,每相鄰的兩根都被一層網隔着,而中間的粗柱幾乎完全被網包圍。那些網沒有任何東西牽着,彷彿是從地底長出來的,而所有的網網洞都有碗口大小。
孟傳情望着面前兩條被拉得很直鐵鏈。從這裡到對面的莫邪塔,有三十里之遙,這麼遠的距離可以將鐵鏈拉得一點都不彎曲,也是一項了不得的本事吧!
在孟傳情暗讚的同時,夜未央兩眼閃爍着光芒,也靜靜地看着舞獅臺,許久後,他露出了一絲深邃難測的笑:“有意思,這樣的佈置很有挑戰性,看來明天的莫邪大會要奪取終寶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意在終寶?”孟傳情有些好奇,“莫非你知道今年的終寶是什麼?”
夜未央笑了笑,看着他,“如果你意在證明自己的話,那終寶是什麼對你來說就根本不重要了,又何必多問呢?”
孟傳情駁道:“照你這樣說,如果我吃飯只是爲了填飽肚子的話,就不用管飯菜的好壞了?”
“計較那些做什麼,達到目的纔是重點。”
“那你就不怕吃了拉肚子?”
“那已經是我達成目的之後的另一件事了,不在我現在的考慮範圍之類。”
直至此刻,孟傳情才明白他和夜未央之間最大的差距。他無論做任何事情都會深思熟慮,考慮到各方面的因素,確定對自己和身旁的人無害後纔會決定要不要做。換句話說,他做事情既在乎經過又在乎結果。而夜未央則是那種只在乎結果,不在乎經過的人,有時甚至會爲達目的不惜傷害自己或者他人。對他來說,結果纔是最重要的,所以有時他會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能和自己成爲朋友嗎?孟傳情不禁在心中自問。
“六日,你看好了!”彷彿對莫邪大會非常瞭解,夜未央指着柱子頂端的那座蓮臺,道:“終寶就擺在蓮臺之上,那是你唯一的目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勞桑心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孟傳情看着兩人,突然道:“你爲什麼不親自出手呢?如果明天她剛好和我一組,你就不怕她敗在我的手上……”
“哈哈哈……”夜未央大笑道:“六日的武功已屬江湖一流,若說是與你打個平手倒還可信,敗在你的手上那是絕無可能的。”
“既然如此,明天我就不能手下留情了,勝者爲王,我們憑真功夫奪寶。”孟傳情冷然笑道。
夜未央顯然是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沉默了一陣,看向勞桑心,笑道:“看到了吧!你的對手很強。”
勞桑心看了一眼孟傳情,“屬下明白。”
孟傳情笑了笑,看向前方,幾人都不再說話。
許久後,孟傳情將手搭上面前的鐵鏈,“夜未央,你們若是此時回莫邪塔,必定極爲方便,這不是現成的橋嗎?”
夜未央道:“這是在趕客嗎?也罷!反正我們也看夠了,這就走。六日,我們先試試這鐵鏈夠不夠結實!”說完,他往前一躍,率先踩在了鐵鏈之上。令孟傳情吃驚的是,他踩在上面就如地面一樣,竟然不搖不晃。
勞桑心接着躍上鐵鏈,明顯她的輕功差了夜未央一截,鐵鏈微微晃動了一下。兩人展開雙臂,沿着鐵鏈朝莫邪塔飛奔而去。
孟傳情望着兩人的身影,心道:這夜未央的輕功可真是高深,與自己倒有得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