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爛漫,綠草如茵,彩蝶飛舞。不得不說,花園永遠是一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然而此時此刻,這裡站着的一對卻有些不般配了。那女子固然是千嬌百媚,但嚴格來說只是少女;至於男的……
李賢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就怕突然跑出一個人來。賀蘭煙可是韓國夫人的寶貝女兒,而他眼下穿着一身內侍的衣服和她站在一起,這讓別人看起來是怎麼回事?但是,爲了不露餡,他又偏偏不能拒絕她的要求,再說,剛剛那一吻還是要解釋清楚的。
“我知道剛剛是娘和姨父在外面。”
“啊?”李賢一瞬間瞪大了眼睛,見賀蘭煙捏着衣角不自然地踢着腳下的石子,他頓時感到心中咯噔一下。偷情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難道韓國夫人一點都不避諱女兒?
“娘和我說,姨父是真心喜歡她,也是真心待她好。”賀蘭煙突然不說話了,用泫然欲涕的目光瞧着李賢,半晌才囁嚅道,“剛剛那種情形,我以前也看到過。”
居然會相信李治的情話,他該說韓國夫人是瘋迷了還是癡迷了?還是說,難道韓國夫人現在就已經有心理準備,將來讓賀蘭煙也步入她的後塵?
“煙兒。”李賢破天荒頭一次省去了那個姐字,認認真真地說道,“我問你,你將來想嫁給誰?”
“我……我……”賀蘭煙一瞬間粉頰通紅,平日的伶牙俐齒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我怎麼……怎麼知道,橫豎……橫豎都是隨便挑個人家嫁了!”
你只要不說是要嫁給我父皇就好!李賢的心裡頭舒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不放心。這幾年他和賀蘭煙相處久了,覺着她並不像那位以愚蠢著稱的魏國夫人,那種天真爛漫的少女情懷更是可愛得緊,所以不免存下了愛惜之心。
“那你就先誰都不要嫁!”
賀蘭煙一瞬間瞪大了眼睛,低呼了一聲:“你……你說什麼?”
李賢嘿嘿一笑,見旁邊正是一叢牡丹,裡頭奼紫嫣紅盡是綻放的花朵,心中不由一動。看了看賀蘭煙那一身紫色的長裙,他便上前去折下了一枝藍紫色的牡丹,然後雙手遞到了她的跟前:“這枝送給你。”
賀蘭煙呆呆站了好一會兒,雙頰比剛剛又紅了些許。突然,她劈手奪了那枝牡丹,然後一手拎着裙子飛快地跑開了。而李賢望着她的背影出神了一會,這纔想起自己如今的裝扮站在這裡大大不妥,四下張望了一陣慌忙溜了。
快到那個小院時,他就瞧見兩個人影站在門口處張望,還沒看清楚是誰,兩個人便飛一般地奔了過來,隨後就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數落。
“你跑到哪裡去了,聽說陛下和韓國夫人進了那間屋子,我都快嚇死了!你居然還這麼晚回來,知不知道我和五郎在這裡等了多久?知不知道我擔驚受怕了多久!”
李賢還是第一次領教蓉娘這種急風驟雨的語速,看到旁邊的李弘臉色鐵青,他更是一陣心虛,乾脆就閉口不說話了。等到蓉娘停下來歇口氣時,他便一把拉起李弘急匆匆地往回跑,跑出老遠纔回頭叫道:“今天謝謝蓉姐照顧我五哥了!”
來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回去的時候李弘就不幹了。等到看不見蓉娘那個小院的時候,他便甩開李賢的手,惡狠狠地道:“等等,我的帳還沒和你算呢!”
“五哥,你就別計較那麼多了,今天讓你認識了蓉姐,也算一大收穫嘛!”
見李弘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兇狠神色,李賢便打起了哈哈。他這位乖寶寶的太子哥哥想必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估計是被嚇了個半死。不過,如果今天換作是李弘撞見了李治和韓國夫人的偷情,那麼估計現在就狠不起來了。
“你還說,我出來的時候,差點和父皇打了個照面!”李弘滿臉氣急敗壞,“要是讓父皇認出了我,你讓我怎麼解釋!”
“這不是沒認出來麼?”李賢涎着臉湊上去陪笑道,“五哥,你成天讀書悶得慌,以後要是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帶你出去玩。放心,今天這是意外,沒有第二次了!”
李弘還有些猶疑,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和別人說過話,無論是誰,看到他總是恭恭敬敬,除了李賢之外,他實在找不到第二個可以交談的人。所以,眼見能夠有這麼一個放鬆心情的好地方,他自然心動了。
“你保證下回真的不會再有事?”
“那當然!”
過節揭開了,兄弟兩人自然還是哥倆好。避開了人之後,李賢又帶着李弘到了剛剛的地方換上了衣服,兩個人互相檢查了一下儀容,見沒有紕漏,方纔笑嘻嘻地回李賢那裡。
“潞王殿下,您總算回來了,啊,太子殿下!”
看到面前一下子跪了一大幫的人,李弘立刻顯露出了完美的太子風範,老成地點點頭吩咐衆人起身。而李賢知道服侍自己的這些人早已習慣了自己自由散漫的性子,等閒絕對不會說出什麼總算回來之類的話,立刻追問道:“是不是母后派人來過?”
“殿下,皇后娘娘已經派人來過好幾回了,小人每回都只能說您還沒有回來,都快急死了!小人還聽說,東宮的人也在找尋太子殿下,似乎也是因爲皇后娘娘宣召。”
見李弘一下子臉色刷白,李賢心裡一陣好笑。應付別人的本事他還不行,但要說應付老媽,他早就歷練出來了。李弘雖然是真正的乖寶寶,但在扮乖巧這一方面,功力還是遠不及他。打發了一羣人各自離開,他正要進去換一身衣服,袖子卻被人死死拉住,回頭一看,正是滿臉緊張的李弘。
“五哥?”
“六弟。”李弘使勁吞了一口唾沫,緊張兮兮地道,“待會母后問起來,我怕會露餡,你一定要幫我圓謊。”
“沒問題。”李賢滿口答應,見李弘鬆了一口氣,他立刻補了一句話,“五哥,我已經幫你在母后面前圓過好幾次謊了,加上這一次可是第五次了!五次人情,你可別忘了!”
對於這種明明白白的要挾,李弘雖然氣苦,卻只得答應:“我知道你看上了我那匹踏雪,行了,誰知道父皇爲什麼賜一匹沒馴服的馬給我,送給你抵一次人情還不行麼?”
“說話算話!”
“那當然!”
擊掌爲誓後,李賢心中樂開了花。他老早就想有一匹高頭大馬了,問題是每次去和李治武后說,結果兩人全都以他的年紀太小而沒有答允,最後勉強撥了一匹,還是比他高沒多少的溫順小馬,他只是玩了兩回就撂在了一邊。
不馴烈馬,怎能顯露出男兒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