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憂看了看皇帝,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一切由皇上定奪,若是皇上需要,我必當盡心盡力。”
“那太好了。”皇帝臉色一鬆,深吸一口氣,“那朕就讓王叔來主持,想來那些個文武大臣的也不會反對。”
寧無憂點點頭,又聽皇帝說道:“只是,此次父皇的祭日,太后那邊,要求參加……”
謝太后本被移到皇宮別院靜養,後來也曾請旨說怡親王到了尚書房的年紀,藉此想要回到皇宮。但此事總有理由被擱下,可如今,參加先皇祭典,這樣的事情,是沒有理由推辭的。
寧無憂笑了笑,說道:“皇上以孝治國,順了太后的意思也是孝。何況……”他別有深意地眯了眯眼,說道:“何況,太后與先皇伉儷情深,若是此時不讓太后出了別院,怕是會難以堵住衆人的悠悠之口。”
“王叔說的是。”皇帝淡淡地說道。
“皇上,”幾人正說話間,殿外突然進來一人,那人躬身垂首,謹慎地行禮,說道:“顧將軍和大理寺卿求見。”
皇帝微微一愣,說道:“讓他們進來。”
皇帝的貼身總管宦官立刻去請顧明朗與大理寺卿,隨後,便見到顧明朗與大理寺卿一臉沉肅地走了進來,對衆人行了禮之後,皇帝問道:“不知顧將軍和大理寺卿同時來見朕是所謂何事?”
顧明朗些許急促地說道:“皇上,末將是來請楚王身邊的女官紅線的。”
衆人臉色微微一變。
木梓衿立刻看向顧明朗,心頭轉了幾個彎,難道是因爲顧允琛要下葬了,顧家又生出什麼事端來,所以他想讓自己爲顧允琛調查出事情的真相?
顧明朗眉頭緊蹙,沉聲說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御林軍右衛統領突然暴斃,末將覺得事情蹊蹺,便想讓紅線姑娘隨末將前去查看一番。”
寧無憂慢慢轉頭,看着顧明朗,輕聲問道:“御林軍右衛統領?難道是宋奎英?”
“正是!”顧明朗臉色微微一變,看了看寧無憂,又看向皇帝,說道:“還請皇上允許末將讓紅線姑娘前去查看。”
皇帝轉頭看着寧無憂身後的木梓衿,又看了看寧無憂,說道:“王叔,此事很是怪異,前些天朕還看見右統領在皇城之中領兵巡查,怎麼突然之間就暴斃了?不如讓紅線去查看查看。”
寧無憂點點頭,“那是自然,”他又看向大理寺卿,問道:“可有叫軍中的軍醫查看過了?”
大理寺卿連忙點頭,“看過了,可軍醫也查不出任何的問題。臣已經讓人去通知仵作,可顧將軍說,來請紅線姑娘更加靠譜,所以……”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隨將軍前去看看。”寧無憂起身,對皇帝行禮告退。
“王叔只管前去查看便是。”皇帝臉色有些凝重,“只是王叔日理萬機,要勞逸結合纔好。”
“謝陛下。”寧無憂謝過之後,帶着木梓衿隨顧明朗等人一同前去御林軍右衛。
烈日照得人心頭焦灼,沉悶的空氣更有些煩悶沉重,木梓衿隨寧無憂上了馬車,見他神色凝肅,便擔憂地看了他一眼。
他正襟端坐,肅然冷峻,神色陰沉,薄薄的脣緊緊抿成一條直線,俊朗的輪廓微微緊繃,似氤氳着難以壓抑的情緒。不知是怒還是其他的什麼。
“王爺?”她探究小心地叫他。
他慢慢的轉頭看着她,眼眸深沉如深井,深吸一口氣,擡手支住額頭,輕輕地捏了捏眉心。
“王爺認識宋奎英?”她細細想了想,只能想出這麼一層關係。他自聽了宋奎英去世的消息之後,神色便有些不對。
他微微愣了愣,閉了閉眼,說道:“本王還沒被封爲楚王時,宋奎英曾是本王的護衛。後來本王見他才學出衆,讓他離了王府入軍。他真的沒有辜負本王的期望,成了御林軍校尉,其後來也數次立功。三年前,本王出軍平藩,他也隨本王一同前去。可是後來我受了重傷,無法再帶兵之後,便讓他離開了我,讓他重新回到御林軍之中。三年多的時間,他從一個校尉升到右衛統領……”
原來宋奎英和寧無憂還有這麼深的一層關係。一個對自己衷心追崇的將士突然死去,的確讓人感懷。何況,身爲將士,沒有死在沙場,沒有死在與敵軍的對抗之中,原本就是一種遺憾。
“王爺放心,如果宋奎英的死不是意外,我一定查出真相。”
他輕輕地笑了笑,沉默不語。
馬車急促而行,車簾之外,可見錯落屋宇樓閣,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快速回避,前方顧明朗的策馬而行,時不時回頭看看,神色略微焦急。
“顧將軍看來比王爺還急。”她說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怎麼,你很關心顧明朗?”
她不解,不置可否,“只是覺得,顧將軍新接下御林軍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運氣可能不太好。”
“木梓衿,你也最好隨時注意自己的身份,其一,你是本王的人,不要隨時讓本王覺得你總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其二,你自己的真實身份不知道能隱瞞多久,難免就不會有有心的人查出些蛛絲馬跡來。你自己注意一些,你知道嗎?”他一字一頓,沉冷地說道,末了,又淡淡地說:“所以,你……不要和顧明朗走得太近,我怕……"
她一凜,不懂他爲何突然之間態度強硬又冷漠起來,一時不敢迎上他此時威迫壓抑又探究的眼神,他或許是怕自己會在顧明朗面前露出破綻吧?她立刻微微垂眸,恭敬地說道:“是,我當然懂得誰纔是自己的靠山,王爺無需擔心我的忠臣。”
時不時就被他這樣威迫懷疑,總覺得壓力很大,事到如今,難道他還懷疑自己的衷心?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似依舊有揮不去的擔憂和隱約的不安。他輕輕搖頭,將車簾關得緊密了些,換了個舒適的姿勢,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
馬車終於停下,木梓衿立刻起身跳了下去,顧明朗已經下了馬在車外等候,見她出來,臉色微微一變。
她轉身虛虛扶了扶寧無憂,隨後便有士兵前來帶路。
寧無憂走在前頭,木梓衿落後一步。
“顧將軍爲何這樣看着我?”從一下車開始,她就覺得顧明朗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紅線姑娘不要多心。”顧明朗輕聲一笑,“我只是覺得,紅線姑娘定是深得楚王喜愛,否則又怎麼會與楚王殿下同乘一車?”
她腳步微微一滯,又笑了笑,說道:“王爺垂愛,剛纔不過是在車內和王爺商討一些關於宋統領的事情而已。”
“原來如此。”顧明朗輕聲道。
跟在身後前來看熱鬧的寧浚走上來,插了一句進來,說道:“紅線本來就討五哥喜歡。五哥對她的喜愛,恐怕就要超過木梓衿了。”
木梓衿頭皮一麻,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立刻轉頭暗中瞪了寧浚一眼。
寧浚嬉笑着,展開帶在身上那把風騷的摺扇,很是風雅的扇了扇風。
“木梓衿?”顧明朗一愣,目光似乎往木梓衿身上看了看。
“是啊。”寧浚點頭,“當初木梓衿在五哥身邊的時候,兩人……哼!”他想到木梓衿和寧無憂恩愛相隨的模樣,心頭恨恨的,說道:“若不是五哥橫刀奪愛,梓衿就是我的!”
顧明朗明顯又是一愣,木梓衿頭髮都要豎起來,乾笑道:“賢王殿下,木梓衿本來就先與楚王殿下認識的。”
“那又如何?”寧浚斜眼瞪她,“如果不是五哥從中阻撓,梓衿就是我的!”
木梓衿無語,默默地擡頭看了看天,加快了腳步追上寧無憂。
右衛營房之中,停放了宋奎英的屍體。大理寺和刑部的人見寧無憂等人進了房,立刻行禮。寧無憂揮了揮手,走到停放着宋奎英屍身的停放在一張冷冰的牀上。擡頭看了看房中的人,問道:“宋統領死時,和誰在一起?”
顧明朗立刻上前,說道:“據說是和幾個校尉在一起,當時他們正在談話,可不知爲何,宋統領突然倒下,很快就沒了脈息。他們讓軍醫搶救過,可是依舊沒有作用。”
寧無憂問道:“軍醫呢?”
站在角落之中的軍醫立刻上前跪拜在寧無憂身前。
寧無憂問道:“平時右衛之中的官兵,都是找你看病?”
“是。”軍醫說道。
“這麼說,你對右衛之中的士兵身體健康很是瞭解?”
“回王爺,是。老身對大多數將士的身體很是瞭解,每次看了病之後,都記錄在冊,不敢懈怠啊。”老軍醫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那宋統領,最近身體是否有恙,可否有什麼突發疾病?”寧無憂問。
老軍醫立刻搖頭,“沒有,宋統領最近這段時日並沒有找老身看過病,老身平時爲他診脈看病時,也沒有發覺他身體有何不妥。平時……”他蹙眉回憶了一會兒,說道:“平時,老身也是多爲將士包紮傷口處理骨患的情況較多。”
御林軍之中的將士都是通過層層選拔篩選的,身體健康,體格健碩,一般很少生病。平時也最多是在訓練或者打鬥時受些皮外傷。爲了將士和皇宮守衛的安全,也是經常安排軍醫檢查診脈,若是有什麼突發的疾病,怕是早就發現了。
寧無憂淡淡的看了宋奎英一眼,又對軍醫擡了擡手,示意他起身。隨即轉身,看向木梓衿。
作者有話要說: 王爺其實是怕木梓衿會對顧明朗產生好感,他有些擔憂,也許有些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