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屍之約

月色朦朧,樹影峭楞嶙峋,她目光炯炯,格外明亮。

想要知道這死者到底中了什麼毒,便要解剖,檢查腸胃五臟,她從箱子之中拿出手套戴上,又拿出鋒利的刀子和剪刀,剛要下手時,微微停了停。對他說道:“將軍,我要褪下這具女屍的衣服,進行解剖。”意思就是,你是個男人,雖然這是具屍體,但男女有別,好歹要避諱一下吧?

聞言,他一怔,呆愣了,朦朧的月光之下,臉紅了紅,目光在她和屍體之上游弋幾次,最終尷尬又僵硬地轉過身去。

她這才小心翼翼地剪開死者的衣服,褪下,露出上身,她飛快下刀,從死者胸腔到腹股溝,切開一個“丫”字形的口子,將死者的內臟全部暴露在外。

雖然背對着她,可她解剖切開骨肉之聲,在此深夜之中,激得他頭皮發麻。饒是他見過沙場真刀實槍血濺肉飛,可見一個女人分屍還是第一次,這無異於第一次聽鬼故事,既害怕,又好奇。

所以他最終還是忍不住好奇,轉過頭去看。這一看之下,驚得他一怔!不是因爲場面太過恐怖,而是驚於她分屍解剖的手法!薄薄鋒利的刀片切入骨肉,如遊刃有餘、庖丁解牛,動作流暢自然,優美好看。修長乾淨的手指彷彿拿的不是鋒利寒冷的刀刃,而是妙筆丹青,正在繪製一幅圖畫。

她解剖得很認真,沒發現他已經轉過頭來。等放下刀,伸手去箱子之中拿鑷子時,纔看見他瞪大了眼睛,一片陰暗擋住他的臉,看不清到底是什麼神色。見他並沒有因爲看見女人的屍體而有猥澀之態,便沒出聲阻止。

“我竟沒想到,這世上,除了他之外,竟還有人會以這樣的手法驗屍。”他蹲下身來,輕聲說道。

她找到死者的胃,輕輕剪開,問道:“誰?”

“是以前刑部的一位侍郎,他也深諳驗屍刑獄之道,破過許多大案懸案,甚至因爲解剖過屍體,還爲活人開腔治病,曾名噪一時。可後來,他破了一個案子,捲入一場風波,惹怒成宗皇帝,便被判終身放逐,永世不得再回京城。”

他輕描淡寫地說着一個陌生人的過往,可那簡單的語言之中,卻讓她覺得迴腸蕩氣。他口中的刑部侍郎,一定是一個好官。一定有許多朝臣官員沒有的風骨和堅守,要不然,也不會因爲破案而捲入風波,被皇帝放逐,甚至終身不得回京。

只是,她查看過京城官員的卷宗,爲何沒有見過這官員的卷宗?難道是因爲皇帝太討厭他了,所以將他的功過和事蹟全部抹滅了?

有時,湮沒一個人一段事的不是歷史和時間,而是帝王的意志。

當下沒有精力考慮這些,她繼續檢驗屍體。

“有什麼發現?”他問道。

“死者腸胃充血水腫,胃壁上有黃色瘢痕,以及如米湯一樣的黏稠液體。”她用鑷子扒開死者的胃,說道,又查看了腸胃中的食物殘留,“還有腹瀉嘔吐的情況。”將鑷子放下,合上屍體的腹腔,揭開剛剛貼在死者臉上和脖頸上的紙。

果然,剛纔紫青烏黑的皮膚上,出現了雨點狀的瘢痕。

“是鶴頂紅中毒。”她快速判斷了死者所中的毒,語氣冷靜清晰,沒有遲疑。

“鶴頂紅?”他倒是有些驚愕,“這可是大成命令禁止隨意使用的藥物,一般人無法得到。怎麼這麼一個普通的婦人,會中這種宮廷禁毒?”

宮廷禁毒?木梓衿微微蹙眉,卻沒有多言。

看來有了線索。而且,這線索若是深究下去,會牽扯多少人,多少權貴,她不知道。這得看寧無憂的意思。

“咦?”她正準備將貼在那屍體上的紙扔掉,突然發現死者脖頸處傷痕有異樣,似乎有什麼東西梗在了死者的咽喉之中。她立刻拿出刀,破開死者的咽喉,用鑷子從咽喉之中取出一枚小小的玉石。

這玉石看起來平常無奇,可說不定是死者從兇手身上咬下來,故意吞入腹中,卻卡在了咽喉之處的。

她小心翼翼地從箱子之中拿出紙,將玉石包好收起來。

她細細地看了看,又在屍體周圍細細查看了一番,驗屍並不能只是檢查屍體,還要檢查屍體周圍的環境,以免遺漏重要的線索,她回想着剛纔和奶媽屍體埋在一起的幾具屍體,又把那幾具屍體檢查了一遍,在一死了至少十天半月的屍體身上發現一枚小小的玉片,玉片材質堅韌,光滑潤澤,通透細膩,她拿在手中仔細查看,覺得陌生。什麼樣的玉飾會做成這樣子?

玉片轉動,一瞬反射月光,她隱約發現玉片之上雕刻有細細的文字。隱約是個“璘”字。這玉石質地如此好,那屍體的穿着來看,明顯是落魄人或者乞丐,肯定不是屬於那死者的東西,她便將玉片收好。

死因明瞭,又得到了意外的收穫,她起身,將屍體重新掩埋起來,對顧明朗說道:“今晚多謝將軍,改日……改日……”她想着措辭,該怎麼酬謝人家。

“改日請我吃頓飯。”顧明朗倒是沒客氣,爽朗乾脆地說道。

“好。”她欣然答應,只要不把她吃窮了就好。

兩人重新回到林子之中,取了馬,慢慢策馬往京城之中趕回去。此時金烏當空,雖流雲輕抹,但月色澹澹,四野靜謐,晚春夜景,百花待放,陌上暗香輕送,淺草沒蹄,兩人策馬並肩而行,一時竟覺心境空然寧靜,除卻紛擾雜念。

直到前方城門的輪廓浮現,巍巍城牆起伏雄偉,才知京城夜色也是繁華喧囂,剛纔安然空靈之感頓時全消。

“今夜多謝將軍……”

“你已經謝過了。”他策馬微微靠前,“不必客氣了。”

她淡笑,總覺得自己與他不熟,還因爲侯府吃出人肉羊湯、拼骨一事和他生出了嫌隙和怨恨,卻不想,這顧明朗也許是個爽朗磊落的人,並不會跟她計較這些。可是他的大哥顧名城,的確因爲她而入獄啊……

真是看不懂這個人了。

“剛纔見你箱子中的那些工具,倒是又讓我想起一事。”他突然開口道。

她挑眉,心情愉悅放鬆,便沒有多大的警惕,竟隨意問道:“什麼事啊?”

“當年那刑部侍郎,膝下有一女,其女嫁人,不久之後,便有了身孕。”他細細地說道,“我也沒見過那侍郎大人的女兒,但是聽聞,當時家人爲我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定了親。但是不知男女,又約定若是男孩兒,便是兄弟,若是女兒,便是夫妻。”他輕嘆一聲,“可惜,那孩子還沒出世,侍郎大人一家就被放逐了,從此便銷聲匿跡,再也出現在京城之中過。若不是那場意外,說不定……我如今都娶妻生子了。”

她見他臉上落寞,不自覺開口安慰道:“不過是陳年約定,何況,那被放逐的一家人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將軍至今未娶,難道是想遵守當年一個莫須有的約定?”

“也並非非要遵守。”他釋然一笑,鋒利敏銳的眉眼微微彎了彎,“只是還沒見過我的未婚妻,覺得遺憾。”

她淡淡一笑,突然覺得這鐵漢將軍,也有幾分溫柔可愛了。

漸漸策馬靠近城門,兩人不再多言,他下馬,叩門喊話之後,城門慢慢打開。

進入京城街坊之中,縱橫街道空無一人,只有並肩策馬的兩人,此時一輪昏昏圓月浮掛天際,彷彿守得雲開見月明,月影在身後慢慢拉長,前方便要分道,她停下馬,說道:“將軍剛纔隨我進入亂葬坑,雖然屏息未吸入多少屍氣,但回去還是喝一碗闢穢湯爲好。”

當即,她又將闢穢湯①的方子說了一遍,他含笑點頭說記住了之後,她才禮貌辭謝,策馬駛入右邊通往楚王府的道路,噠噠馬蹄跫音漸遠,只是她有種錯覺,好像那顧明朗的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

她好奇的回頭,隱約見朦朧夜色霧氣之中,高大健碩颯爽英姿,在馬背上,若隱若現……

心砰然一跳,她連忙回頭,一定是自己眼花了吧?

……

楚王府,雅靜無聲,稀疏燈影綽約朦朧。

悄悄回到府中,遠遠看見納蘭賀迎風矗立在夜色之中,他廣袖輕垂,筆直玉立,見到她策馬進來,立即上前爲她拉住馬繮,將那匹赤璁紅馬牽入馬坊之中。

“木先生回來就好。”納蘭賀依舊溫潤謙遜,連聲音也如溫水一般溫和好聽,“王爺在懿德堂之中等你,你還是先過去吧。”

她摸了摸那匹溫順乖巧的紅馬,有些不捨地拍了拍它的腦袋,“我改天再來餵你。”人生第一次騎馬,雖然一路上騎得歪歪扭扭,但是能平安回來,也歸功於這馬兒通人性,又溫順,還和她有默契。若不是礙於自己的身份,還真想要了這匹馬。

看來寧無憂也是知道她不怎麼會騎馬,纔會爲她選擇這匹溫順的紅馬。她緊了緊身上的輕裘,便轉身往懿德堂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闢穢湯,根據宋代宋慈所着《洗冤錄集》得來。有三神湯、闢穢丹、蘇荷香圓,能夠祛除屍臭,防止因屍臭而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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