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衆開棺

皇帝微微一愣,“王叔此話是何意?”

寧無憂輕輕地嘆口氣,說道:“最近京中傳出如此多關於本王的流言,關係到本王的身家性命,甚至是大成國江山社稷,難道本王就不會去查清楚嗎?”

“說得也是。”皇帝點點頭,“就是不知,王叔可查出什麼來沒有?”

寧無憂微微搖頭,“本王平時忙碌,身體又還尚未恢復,自然沒有那個心力去查。只是,我身邊的紅線倒是查出些線索來。”

“紅線?”皇帝疑惑,“難道是王叔身邊的門客?”

木梓衿得到寧無憂示意,立刻上前躬身行禮,“奴婢紅線,叩見皇上。”

皇上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她容貌並不出衆,又轉開了眼去,說道:“朕想起來了,朕是聽人說過,王叔身邊有個黃臉的女官,懂得刑獄驗屍之道。平安侯府的人命案子,就是因爲你的原因而被查出來的。”

“是。”木梓衿木着一張臉,自動忽略了“黃臉女官”這四個形容她的字眼。

“那好,你與朕說說,這兩起火災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皇帝說道。

“皇上,今日是駙馬發喪的日子,這些案情還是等駙馬安葬之後再說,以免誤了及時,怕駙馬……在黃泉路上,走得不安生。”太后有些焦急悲切地上前,提醒皇帝道。

“皇上,請讓人起靈吧。”謝瑾瑜也說道,“吉時已到。”

皇帝嘆口氣,點頭道:“也好。”

早已準備好的人立刻進來,即刻起靈,靈堂之內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哭聲,僧人唱唸的禱告超度之聲更加的沉肅響亮。

眼見着那棺槨要被人擡走,木梓衿咬了咬牙,說道:“且慢!”

這一聲並不響亮,但是清晰,衆人聽到了聲源,紛紛轉頭向木梓衿看來。

“王爺,有何案情,還是等駙馬發喪之後,還請以死者爲大,讓您的女官退下吧。”謝瑾瑜上前,拱手行禮,對寧無憂說道。

寧無憂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揮了揮手,說道:“此案關係駙馬生死,關係朝廷和皇家,更加關係到一個百年的世家大族,不可不盡快說清楚。”他看向皇帝,說道:“皇上,吉時也不差在這一刻,還是聽我的女官將事情說清楚。”

皇帝面帶疑惑,詫異地說道:“事關朝廷和皇家?甚至是百年世家大族?”

“是。”寧無憂點點頭,“若是此案不結,恐怕朝廷之上的暗流和動盪也難以平息。”

皇帝臉色一凝,立刻示意將駙馬的棺材放下。昭陽公主豁然起身,悲憤地看向寧無憂,“五哥,我一個婦人不管朝堂之事,但是那棺槨之內的是我的夫君!我只希望他泉下有知能夠安心的離去。他已經死了,有關兩起火災的原因,難道不能事後再說嗎?”

“恐怕事後再說,就沒有說服力了。”木梓衿說道,“因爲,這接連幾起兇案,包括孫婉之死,孫婉屍體失蹤之謎,以及行宮失火,駙馬葬身火海,還有一些關於百年世家的隱秘,先皇的預言,楚王殿下的清白,這一樁樁一件件的證據,都在這駙馬的棺槨之中!”

話音一落,滿堂寂靜,衆人驚訝恐懼地看向木梓衿,只見她神色凜然,端正的跪在地上,脊樑筆挺。

“胡說!”公主臉色扭曲悲怒,“你不過一個小小的女官,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妄論皇家與駙馬?”

“公主如此激動,阻止我說下去,難道是想掩蓋真相?或者是,不想讓人聽到我說出真相?”木梓衿神色平靜地看向昭陽公主,“事關乎駙馬生死的真相,難道公主,對駙馬的生死一點都不關心?”

昭陽公主微微擡頭,冷冷地睥着她,冷笑道:“本宮的駙馬,已經葬身火海,屍骨無存,所有的人都知曉,本宮悲痛欲絕,怎麼會不關心駙馬的生死?”她咬牙,“若是能讓他活過來,本宮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昭陽,你冷靜些。”寧無憂上前,說道:“不妨聽聽真相到底如何。”

“說。”皇帝凝眉,對木梓衿說道。

“是。”木梓衿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那棺槨,說道:“那日,公主生辰宴飲之時,駙馬回寢殿換衣,卻遭遇寢殿失火,大火被人撲滅之後,駙馬被燒燬的屍身也被找到。奴婢,當時有心查看了駙馬的屍體,發現了屍體之中的異樣。”

“什麼異樣?”皇帝問道。

“按理說,駙馬在寢殿被火殺死,是突發事件,駙馬沒有防備,失火時,未能從火中逃出來,所以應該是被火活活燒死。”木梓衿看向皇帝,認真篤定地說道,“駙馬若是被火燒死,那麼,他口鼻中必定會有因爲呼吸或者呼救而吸入的菸灰,但是,駙馬的口鼻之中,卻什麼都沒有。”

皇帝臉色一變,“當真?”

“當真。”木梓衿點頭,“奴婢當時撬開駙馬的口檢查過。”

“一派胡言!”太后怒斥道,“你一個小小的女官,私自觸碰駙馬的屍體,已經是大不敬,現在卻還在這裡胡言亂語!什麼口鼻之內有灰無灰,只憑你一面之詞,難道就想要衆人信服?”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讓仵作來驗。”木梓衿反駁道:“有經驗的仵作,或者辦案經驗豐富的刑部的人,都應該知道,活人被燒死,口鼻之內必定有灰,而死人被燒死,因其呼吸已經閉塞,故而無法吸入空氣中的菸灰。駙馬到底是如何而死,一驗便知。”

“荒謬!”太后冷笑,“駙馬的棺槨已經蓋棺,難道你還想打開棺材,讓一個仵作賤役來檢驗不成?”

“也未嘗不可。”木梓衿淡淡地說道,“只要皇上一個旨意,便可開棺驗屍!”

“皇上!”木梓衿話音一落,謝家人和昭陽公主立刻跪在皇帝面前,謝瑾瑜磕頭說道:“死者爲大,駙馬亡靈不可衝撞,自古以來,都沒有在靈堂前開棺這樣的荒謬之事,此女無憑無據,只憑一個衆人都不知的臆測胡言亂語,根本不足爲信!”

“太后娘娘若是覺得仵作賤役不配檢查駙馬的屍體,可讓刑部的大人來檢查。”木梓衿說道,“靈堂之上開棺是沒有先例,但是在當今皇上這裡,也未嘗不可開第一次!”她的聲音錚然有力,雖然依舊輕柔,卻清晰,“皇上,駙馬的口鼻之內沒有發現菸灰,只能說明這裡面有隱情或者是陰謀。要麼,便是駙馬在火災之前,就被人害死。要麼……”她輕輕地說道:“棺材之中的人,並不是駙馬!”

“皇上。”寧無憂上前,開口說道:“紅線所說,並不是沒有道理。不是我包庇我的女官,而是駙馬雖然並非皇室中的人,但是其陵墓可是要與公主合葬的。若是皇陵之中,葬入一個連身份都不明的人,皇家列祖列宗的英靈,怕是會不安。這……恐會影響到,皇室的連綿和福祚。”

衆人立刻啞然,太后與謝瑾瑜霎時對望一眼,前者微微閉了閉眼,搖搖頭。

“王叔說得有理。”皇帝蹙眉,沉思一會兒說道,“既然如此,讓人開棺,便讓大理寺卿和刑部的人,一同來檢驗棺槨之內的屍體吧。”

靈堂之上,寂靜無聲,謝家人與昭陽公主只好退到一旁,其餘人默不作聲,靜靜站立。

立刻有人上前來將棺槨打開,一聲一聲撬開棺槨的敲擊聲沉悶沉重,彷彿敲打在人的心上。衆人神色各異,心頭百轉千回。

在漫長地敲打之後,棺材蓋子終於微微鬆動。

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立刻點燃蒼朮和皁角,還讓人準備了薰香。木梓衿默默地看着,估計這些東西,也是無法掩蓋待會兒開棺時屍體的惡臭的。

“開棺!”其中一個人一聲令下,負責來開棺的人齊齊發力,將厚重奢華的棺材蓋擡起來,衆人使力的咬牙之聲,成爲此時靈堂之上唯一的聲響。

棺蓋一起,一股強烈的腐臭酸味撲鼻而來,靈堂之上,香火的氣息和屍體腐臭的氣息混雜渾濁,令人作嘔。衆人紛紛捂住口鼻,想要嘔吐,又不敢在御前失儀,只能鐵青扭曲着臉,屏住呼吸強行忍住。

昭陽公主輕輕痛呼一聲,捂住口鼻忍住作嘔的酸澀。臉色白得嚇人。

寧無憂無意之間,微微後退了數步,默不作聲,只是對大理寺卿和刑部侍郎揮了揮手,示意其上前檢查屍體。

兩人立刻讓人準備了工具,戰戰兢兢地上前,雖然不忍觀看棺材之中的屍體,但是也不得不睜大了眼睛觀察清楚。此時那棺材之中,被大火燒焦的屍體,全身焦炭一般,還因爲天氣變暖而變得污濁流膿,爛肉腐爛惡臭,看之慾吐。

刑部侍郎官職不比大理寺卿的官職高,只好硬着頭皮,去撬開屍體的口。隨後再用沾了水的乾淨毛筆,輕輕地沿着口內刷了一圈,再將毛筆取出,放在大理寺卿捧着的清水之中涮洗。

如此反覆多次之後,兩人的動作才停下。考慮到衆人都恐怕不能再忍這股惡臭,兩人連連揮手,讓人將棺材蓋好。

這一切,都在無聲之中完成。若不是那驗屍的兩人在動以及衆人作嘔的表情,木梓衿還以爲時間靜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開始揭秘,一切真相即將在這場弔唁喪禮上揭曉,我想,這也是最佳的揭秘機會。不會再有其他意外了。

發文至今,這文已經比我以前的文成績要好了,我已經很知足。如今我正在努力整理最後兩卷的大綱,希望給大家一個完整的故事!感謝大家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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