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會,算來應是鬼都最盛大的活動。
這一日,是鬼都第一代鬼王定下的日子,後世便一直沿襲到今日。
鬼會之日,本應是鬼都歡慶之日,直至這一代鬼王,纔有所變化。
“什麼變化?”季常出口,頗爲疑惑。
聶箐箐的話被他打斷,望着他:“猴子哥哥,你安靜點行不行,這是你第三次打斷我的話了。”
聶箐箐抱怨的語氣讓季常有些不好意思。的確,自己是有些急切了!
“箐箐,你別管他,繼續說。”邵亭自己是已經知道原委的,昨晚與鬼後談了那麼久,該知道的,他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你們覺得鬼都爲何會分裂成東西兩殿?”聶箐箐反問着在場的衆人。
季常望向身邊的秋錦,他不知道。秋錦也是無奈搖搖頭。
月奴的目光沒有移動過,一直都是在浮敬冥的身上。她很安靜,她也只是想安靜地待在他的身邊。
浮敬冥臉上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的確知道一些內情。
“鬼都分裂成東西兩殿也不過是十年前的事情,敬冥倒是有所耳聞。”
“哦?”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他的身上。
邵亭沒覺得有什麼可意外的地方。以浮茗的聰慧,這江湖上或許真的可以讓她什麼都不知道的事情,應該是寥寥無幾。
“據說,昔年上一代鬼王臨終時鬼王之位是傳給鬼後的,可卻因爲鬼後是一女子身份,鬼都大多數人不肯臣服,隧推出這一代鬼王栢節,尊他爲王。”
“這樣啊……”衆人沒有懷疑浮敬冥話的真假。他不是一個愛說假話的人。
聶箐箐看他一眼,臉上帶着一份苦笑:“浮家的確不簡單,這件事情在鬼都也是被鬼王塗抹乾淨,鮮有人知,沒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浮家少主居然會知道得如此明白,浮家底蘊真是讓人害怕啊!”
聶箐箐突然的一番話便是邵亭也是愣在當場。
浮敬冥短暫驚愕之後卻是輕笑起來,他自然是想明白聶箐箐這話的意思。
聶箐箐此時卻也反應過來,如今可是邵亭在場,偷偷看着他,望着他一臉疑惑的表情,這才稍稍放下下來。
“箐箐小姐大可不必擔心,敬冥今日便膽敢放下承諾。”
仍在霧水中的邵亭卻又聽到浮敬冥的話,顯得更加疑惑。
聶箐箐卻是好奇地望着浮敬冥,不知道他可以留下什麼樣的承諾。
“僅憑你與邵亭的關係,我浮家便不會主動與你鬼都爲敵;若哪日你有所需,浮家願傾力相助。”浮敬冥的話卻是點醒了迷霧中的邵亭。
原來,箐箐先前所言竟是擔心日後與浮家爲敵。
只是,邵亭卻是沒有想到浮敬冥能夠說出這話。
感受到邵亭那略帶疑惑的目光,浮敬冥已經拱手相告:“邵兄,此次隨你出行,家母已經吩咐過,在外我有權決定浮家事宜。”
“哦……這種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舒服。”邵亭點頭,開口笑問。
浮敬冥竟也隨着他的意思點點頭:“邵兄,還別說,這感覺真的很舒服!”
“好小子,臉皮漸厚啊!”
“沒辦法,近墨者黑……”
“瞎說,這分明是近朱者赤;不會成語別亂用,丟人。”邵亭腆着老皮道。
他的話能引起的只有一片笑聲。聶箐箐亦是感激地看着浮敬冥:
“憑浮少主今日此番話,箐箐也像你保證;鬼都西殿與你浮家定然只會是朋友,不會是敵人。”
“如此,甚好!”
“好了,扯這麼遠做什麼;箐箐繼續說,讓他們都明白透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邵亭將話題扯了回來。
“嗯……”聶箐箐點點頭。衆人的目光便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浮少主所說鬼都人大多數不肯臣服,卻是不實;準確的說,不服的人只是一些擁護栢節的人。”
栢節,衆人也已明白便是鬼王的名號。
“昔年,栢節察覺上一代鬼王偏袒師傅,便暗中與鬼都一衆長老結合,想要逼宮;上一代鬼王察覺之後卻已重病在牀,根本無心阻止他們,無奈之下,只得臨危將鬼王令交給師傅;鬼王令是鬼都象徵,得鬼王令者便是鬼都之王。”
一口氣說這麼多,聶箐箐的口舌發乾,飲了幾口涼水便又在衆人好奇下,繼續道:
“可那個時候,師傅面對一衆長老與栢節,即使有鬼王令在手,也無濟於事,只得以鬼王令爲誘餌,保的自身性命;在一衆老鬼王忠心下屬下潛逃至此,纔有了今日西殿。”
聶箐箐說完,衆人卻還陷入回味之中。
如此說來,鬼後一個女子能在十年內,並且在東殿眼皮子下建立起可與其分庭對抗的西殿,的確算得上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鬼後當真是一奇女子,佩服!”
與浮敬冥相處久了,邵亭也漸漸習慣了他這般口氣。在邵亭心裡,浮敬冥這樣本就該是世家弟子應有的表現。
聶箐箐聽到誇讚自己的師傅,露出一臉笑意,回道:“浮家主亦是女子,在箐箐心裡亦是了不得的人物。”
“是啊,在我的心裡了,箐箐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我好佩服她哦!”邵亭故意露出一臉花癡的模樣,鼓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她。
聶箐箐被他望得有些害羞,低着頭,羞道:“亭哥哥淨胡說。”
“我有胡說嘛,箐箐是不是想成爲像鬼後那樣的人了?”
“嗯……”聶箐箐點頭,卻又忙頓住,緊張地看着邵亭:“亭哥哥是不是不喜歡箐箐這樣,哥哥不喜歡的話,箐箐……”
“我有說自己不喜歡嗎?”邵亭打斷着她的話。
聽到這,聶箐箐卻是露出一臉興奮的模樣:“這麼說,亭哥哥不反對我了?”
“箐箐想做什麼便去做,亭哥一直都會支持你的。”邵亭點點頭。他沒打算干涉聶箐箐自己的選擇。
“謝、謝謝……”
一股香風襲來,邵亭知道自己又被她給熊抱了,不過他可沒有躲過去的打算,撫摸着她的後背,在她耳邊輕輕呢喃着:“傻丫頭,亭哥哥是那麼不明事理的人嘛,我還等我家箐箐以後有本事了,保護我了。”
“嗯……”聶箐箐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武功比不了他,點頭應道。
衆人自覺地移開目光。
不過,他們卻也已經明白,邵亭選擇留下來的原因。
一點,肯定是因爲昨晚他和鬼後的談話有關;第二點,便是那應該是那撲到在他懷裡的聶箐箐了。
======
夜,漸深;空氣裡,帶有微寒。
月,明朗夜空。
邵亭斜躺在屋頂,手裡提着一壺燒好熱酒,望月,自飲自斟。
“大半夜的,不睡覺幹什麼?”身後傳來的聲音帶着幾分冷清。
邵亭沒回頭,他知道來人是誰。
“喝酒,賞月;如此風雅的事情,比一個人睡覺舒服得多。”邵亭語氣帶着幾分輕浮。
看着這背影,鬼後臉上多了幾分無奈:“好,我不管你喝酒還是賞月,你告訴我,你在我屋頂上做什麼?”
“咦……這是師傅姐姐的屋頂嗎?”邵亭露出一臉驚訝,似是才發覺一般。
鬼後何等人,如何看不出他是故意做出這番表情,懷抱雙手笑看他自導自演,不發一言。
被她那略帶幾分凌厲的目光看得心虛,邵亭做回先前姿勢,繼續他的賞月大事。
鬼後無奈,遇見臉皮厚的人,她本可不理,可邵亭今日前來顯然不會是無事登殿。
“說吧,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鬼後先開口,邵亭的嘴角勾出一絲笑意:“喝酒嘛?”
“不喝!”鬼後否決,看着他,面色嚴肅。
“那就沒得談了。”邵亭一嘆,回頭沉默。
鬼後陷入一種兩難局面,望着這個人,她心裡生出一種無力感。莫不是他真以爲有箐箐的緣故,就可以有恃無恐?
不過,鬼後轉而一想,似乎自己真要難爲他,似乎也有些不切實際,這少年宗師的實力可不比自己低。
“本來還想讓你喝幾口熱酒,看看是不是可以酒後吐真言,現在看來,沒戲了。”
本欲離開的鬼後卻是收回了已經踏出去的半隻腳,回頭,她的眼裡已經有了一抹奇異的神色。
“什麼意思?”
“師傅姐姐,我的意思不夠明顯嗎?”邵亭半側頭,一臉無害的笑容。
鬼後沉默,搖頭,不語。
“真的要我將話說得那麼明顯?”邵亭面色犯難,見鬼後不肯開口,只得嘆道:“你到底隱瞞着什麼?”
“爲什麼這麼問?”鬼後向他緩緩走來,神色嚴肅。
不知道她會不會突然對自己發難,邵亭卻是偏轉回頭,絲毫對她不設防。
如此舉動,讓鬼後的步子一頓,看着他,終於是將袖裡展開的手掌收起。
“說吧,你知道了什麼?”鬼後深吸一口氣。
邵亭背對她,點點頭:“好,既然是你讓我說的,那我便說了。”
鬼後輕嗯一聲,在他身後靜靜站着。
“昔年,鬼後以鬼王令換取自身性命,隧來到如今之地,然後經過十年的努力,一手造就了可與東殿分庭相抗的西殿,對吧?”
“這個,我昨晚已經告訴過你了!”鬼後提醒他。
“我知道,可我有一點不明白啊;鬼王真的有那麼蠢,放任一個最大的對手在自己眼下成長,不但不取其性命,更是在得知對方欲要建立一個可以威脅自己地位勢力時,無動於衷?”邵亭說出了自己的分析。
被邵亭回過頭那灼灼目光所注視,鬼後多了一份不自在。對方的目光似乎帶着一種侵略性,這讓她的身體又出現了與他療傷時被他倒在懷裡的異樣。
她的臉頰微微一紅,別過頭,聲音小了不少:“如果我說,是因爲栢節對我有情了?”
“嗯……這個理由我可以接受;對了,師傅姐姐,你叫什麼?”
“啊?”鬼後一臉驚愕,完全沒有想到邵亭會說出這話!
鬼後不知如何回答,冷哼一聲後,便拂袖而去,只是空中卻傳來淡淡二字:“方憶!”
“方憶,好名字啊,就是不知道你還有什麼隱瞞着我;鬼後嘛,的確不簡單,看來這種鬼會好玩了。”
月,高懸於空。
邵亭知道今晚又將會是一個好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