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大海,腳下一片漆黑。
江川努力將自己的身體繃緊,雙手貼緊在大腿邊,以減少水的浮力。
他知道只有自己即將被溺死時才能幻境中逃脫出來。
一個巨大的黑影自他腳下漸漸浮出,悄無聲息的滑到了他的對面。
江川似乎感受到了身旁的變化,猛的睜開眼,看見一個巨大的貓眼放大着金黃色的瞳孔盯着他。
這是什麼東西!
他一慌,心神一時沒有把握好,苦鹹的海水順着口鼻灌入,驚慌失措之下,本能撲騰着水往上竄。
從水面冒出頭之後,他貪婪的呼吸着空氣,原來自己還是沒那個尋死的勇氣!
但轉而一想,水下那麼一個龐然大物是什麼?僅一個眼睛就有人那般大小,那身體又該是如何的龐大?
沒過一會兒,腳下傳來一股衝力,江川趕緊撲騰着往那個小島上游去,等一上岸便立刻轉身警惕的盯着海面上的變化。
果然水面立刻掀起了千層巨浪,一個巨大的黑影伴隨着如瀑布般的水花,漸漸顯露了身形。
江川眼睛看得發直,這個幻境裡的東西實在是真實得讓人有些害怕。
同時小島也劇烈的晃動了起來,他還未來得及看清楚那個海怪的模樣時,身體就趔趄震倒在地。
巨大的黑影揹着太陽光,抖着渾身毛髮上的水,頓時如傾盆大雨般朝江川淋了下來。
大雨中他坐在地上仰頭看着那樣一個龐大極具壓迫的怪物,一時亂了方寸。
如果這就是守境靈的話他該如何將其打敗?
但他還未看清楚那黑影具體模樣,整個人卻已經被震驚的癱軟在地不知所措。
直到那瓢潑而下的雨水小了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對,只要自己處於瀕死狀態的話,就一定可以從這個幻境中逃脫出去了。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跨在腰間的苗刀,卻發現刀已經不見了。
江川立刻慌了,先不說這刀是胖子送給自己的,但至少也是自己唯一的防身武器,若是沒了這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他又轉而細細回想,那把刀是在森林幻境中砍那團黑色軟泥的守境靈給腐蝕壞掉了。
那如果這樣說來,壞掉的東西在這個幻境裡就徹底壞掉了,那要是自己死了呢?
江川突然打住了接下來的推測,開始有些後怕起來。
自己每次在瀕死時脫離出了所處的幻境,是因爲幻境中的自然因素造成的痛苦的話,而刀壞了則是因爲是守境靈所導致的。那麼是否可以假設眼前這些幻境的自然因素都假的,而這些守境靈纔是真的呢?
女丑也說過這個幻陣是依照地形和視覺上的錯覺製造出來,那麼這些自然因素應該都是假的吧。
江川看着那個龐大的身體,越往頭部看去越是看不清它到底長成什麼模樣。
但大致的身形,江川還是模模糊糊的可以辨認出是一頭牛的模樣。
如果守境靈是真實的話,那在幻境中被守境靈殺死就真的死了,就如那把被腐蝕掉的苗刀。 江川心生畏懼了。
但要想破了陣,唯有將這個龐然大物殺死,只是他又如何能殺得了?
不等他多加考慮,只聽見那怪物一聲哞叫,響徹天地,音波震動空氣,吹起了海浪朝小島撲來。
在這看似聲勢浩蕩的海浪中,江川穩住了心神繼續推測着自己的想法。
感覺是由分佈於人體各個部位的神經末梢送到脊椎的中樞神經和大腦感受出來的。
如果說這個幻境中的自然環境都是假的話,那麼被沙吞噬和冰雪覆蓋所產生的痛苦感覺,可以假設是自己的神經末梢接受到了相似的刺激感受,卻由大腦把這個感受放大了,纔會導致有如此真實的體會。
那這個假設最後的結論則是所有的問題是出現自己的大腦這方面。
他立馬又回想起了之前在電梯公寓裡遭遇到的那個幻境,也自己大腦被藥物麻痹後,在大腦裡產生了一個幻境,才使自己困在了自己的大腦裡。
這個幻境應該是與之前那個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他回想着從箭竹林出來之後,分析自己是在何處中的幻術時,海浪已經朝自己拍了下來,聲勢鋪天蓋地,若是要被其拍下,必定粉身碎骨!
但江川不停的告誡自己,這只是幻境,只是幻境。這一切都是大腦在欺騙自己!
但冰涼的海水,巨大的衝擊力,這真實的感覺無一都不在告訴江川,他處在一個真實的風暴之中。
他毅然要緊牙關閉着眼睛不去看那巨浪和那巨獸,在漆黑的視線中,只感覺被一波巨大的海水衝擊,他一個沒站穩,連連被這海浪打翻了幾個跟頭,撞得頭破血流。但很快他立馬站了起來,準備繼續抵擋着巨浪時,卻發現已經海闊天空風平浪靜了。
自己的推測果然是正確的!
是自己的大腦欺騙了自己!就連自己被‘打翻’的動作都是大腦做出的指令。
但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就看見那個黑影俯下了身體,沉到了海里去,露出了一個頭在水,江川看清楚了那個怪物的長相。
但只是看了一眼他自心底冒出了一股涼意。
那怪物是自己的臉——一個長着貓眼的自己。
它朝自己笑着,露出一排牙齒,張開口卻衝着自己吞吐着一條蛇信子。
江川心中立刻如炸開了鍋一般。這種超現實的幻境,再多待一會兒,沒準要被整成神經病了。但是他已經想到了一個逃出幻境的辦法。
之前之所以能從另外一個幻境中逃脫出來,正是因爲大腦放大了痛苦,然後又要承受這種虛假的痛苦,從而導致了大腦能獲得一時的清醒,使得自己可以逃脫出所處的幻境。
如果自身遭受到真實的痛苦的話,是否可以徹底喚醒大腦?
江川如此假設完之後,從登山包裡找出了一把小匕首,鼓足勇氣猛的朝自己的大腿扎去!
一刀不行,兩刀!兩刀不行,三刀!
在這個幻境中唯獨自己是真實的。
刀刺入皮膚,刺激了神經末梢,經由全身,傳導到了大腦,大腦細胞一緊縮,產生了信息傳導到了視網膜上。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最後化作了視線中的景深,模糊成了一片光斑。
但當他再次聚好焦點之後,卻被眼前的蛇頭給嚇得連連翻滾開。
在自己這折騰中,蛇頭從那竹筒中掉落了出來,剛好落在了自己的眼前,若不是它口中咬住了一枝樹幹,說不定自己的鼻子被它咬住了。
江川忍受着大腿的劇痛,趕忙從登山包拿了些紗布給自己簡單包紮了下。然後將蛇頭收到了木筒之中。
等一切都弄安妥之後,江川這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水塘邊,水塘小而淺,江川看着自己潮溼的衣服,拖着被自己扎廢的右腿,艱難的往前走。也許現在已經逃出幻境了吧?
疼痛感時刻刺激着大腦,以免再次進入到幻境之中。
他順着樹林沒走多遠,竟然真的真實的看到一片小型沙漠——那是一片被砍伐成荒蕪的空地,空地中堆積了大片的河沙。很明顯這是爲了造陣而故意做出的沙漠。
江川大致明白了,女丑所說的這個幻陣是依照地形和視覺上的錯覺製造出來,是什麼樣的原理了。
果不其然順着沙漠唯一一條路往上爬去,隨着海拔的漸高,路的兩旁開始出現了一些積雪,最後在一片岩石空地上,已經出現了大片的積雪地了。
這片岩石空地視野極佳,往下一看他能清楚的看到遠方一處地,草木不長,盡是一些起伏交錯的岩石平臺,地形看起來相當險要。
江川看着那個地方,心想,如果方位沒有辨認錯誤的話,那個就是地圖上所標出來的“寡婦巖”吧。
但他並沒有什麼好的心思去觀賞風景,他要乘着傷口還沒癒合,還能感受到劇烈的疼痛時,找到那顆只開花不長葉的桃樹才行。
他還沒走幾步,腳下一打滑,猛得坐在了地上,然後順着石頭往下滑了下去,幸而路上並沒有傷人的尖石之類的東西,所以也並沒造成多大的傷,但他還是被嚇得驚了一身冷汗。
他剛趔趔趄趄站起身體的時候,就看見在下面的有片黃色的銀杏林,隱隱約約中他還看到在那一片黃色之中露出了一抹粉紅。
也許那就是那株桃樹!
江川心中大喜,也不管血滲透了紗布,着急的拖着右腿往山下走去。
黃色銀杏林
江川好奇的看着周圍整潔的樹林,這個季節銀杏爲何是黃色?踩着滿地落葉,一拐彎果然看見那顆桃樹。
一個長滿青草的小土包上,長着一顆盤根錯節的桃樹,樹幹彎曲偏向一邊,茂密複雜的枝幹上開滿了茂密的桃花。粉色的花瓣被風一吹,飄落在地上,金黃,粉紅混在一起,竟然有種不可言喻的妙境。
江川被這景色驚豔住了,如果這次不是爲了來破陣的話,他極願意在這樣唯美的地方靜靜的呆上一段日子,享受這獨特的寧靜。
他拖着腳慢慢的走到那顆古老而大的桃樹邊,幾乎不需要如何尋找,就看到了在樹下的一個洞窟中,蜷縮着一隻白色的小狐狸,修長的耳朵耷拉着貼在臉上,毛髮乾淨整潔,均勻的呼吸睡着覺,看起來極其的乖巧可愛。
但等江川在仔細看時,纔看清楚這個小狐狸果然長着九條尾巴,八條尾巴壓在自己的身下,另外一條則是卷着自己的蜷縮的身體。
看着它如此乖巧討喜的模樣,江川竟下不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