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三年之後突然出現在義俠山莊,還逼退了西域魔宮高手的雪溪,首先迎來的並不是理所當然的關切和家庭溫馨,而是一雙雙充滿了疑問的眼睛!
不過,他並沒表露出半點想要解釋的意思。而心裡最多怨懟的雪裳,在見到丈夫那已經五十年未見過的鄭重神情之後,滿腹狐疑也不自覺地嚥了回去。
看他從牀邊站起來,異道首先滿臉關切問:“雪老,半琴兄弟他……”
擺擺手,雪溪示意諸人出了門外,看向異道和賢貞二人微笑頷首:“兩位小友!多年未見,一向可還好?”
諸人聽了心裡更是疑惑,只見兩人宮恭敬拱手:“多蒙雪老關心,一別多年,得見雪老安泰,晚輩深感欣慰!”
點頭笑了笑,雪溪似乎想起了往事,心裡頗爲感慨!
而算起來那也是十年前的事了,當時名滿天下的少年神僧有道被視爲少林百年希望,可正當其聲望日隆的時候,卻偏偏趕上乃是圓寂。而雪溪身爲武林盟主,少林方丈的喪禮自然不能不親自前往弔唁。
況且彼此還曾並肩作戰度過巨大危機,而雪溪可以坐穩武林盟主幾十年,除了本身的蓋世武功,以及妻子的不辭辛勞,絕對少不了一羣江湖名宿的擁戴和信任!
而當他到了少林寺,見到那舊聞其名的少年神僧,心裡卻感到大失所望!
雪溪當然不是世俗庸人,雖然自己身爲武林盟主,卻從來沒有過子女必須繼承自己事業的心思。在他心裡唯一不能忘懷的,就只有恩師對武林太平的畢生夙願。
但他也很清楚,自己所創造的寂寂江湖,太平只是表面現象。就算自己活着的時候可以一切如常,但自己勢必無法蔭及身後。
而五十年的修身養性,武林各派都實力大增,理應可以應付會發生的危難。但唯一讓人擔憂的,就是如果沒有一個可以對這份實力妥善把握的人,結果只會令武林成爲一盤散沙,就算沒有外地,各門派自己爲了爭名奪利也會自毀長城。
因此在瞭解到自己的子孫中並沒有傑出人才之後,雪溪開始從全江湖物色可以委以重任的出類拔萃的人才。
論武功,才智,甚至俠義心懷,有道都可以稱得上人上人!但其自幼長於少林,深受固化的教條束縛,根本不可能應付瞬息萬變的風雲江湖。
因爲在雪溪認知裡,一個可以擔當天下的人並不是非要有什麼捨己爲人的胸懷,而是要有濟人之能。然而讓他也感到意外的是,經過幾天的促膝長談,有道的悟性的確上佳,很快就看透了世態並非一番大道理,或者僅僅只憑參禪禮佛就可以稍微改變的。
可問題是,有道並沒能因此真正瞭解雪溪對他的期許,反而因爲對自己從小到大所親身經歷一切的極端質疑!
簡單說,雪溪是希望他可以領悟世事的真諦。但有道卻深陷自己一生所學原來毫無意義的無盡悲痛,以及對一切的一切茫然無措之中!
誠然,雪溪本來是一番好心,但最終不啻反而成了誤導。但他更明白,有道縱然才華罕有,卻缺乏一顆堅定不移的心!所以就算有道最後變成了異道,也僅僅只是破了喝酒吃肉的戒規。他能夠爲這個世界作出的最大貢獻,仍舊只限於“自我犧牲”而已!但真正的結果,卻仍舊是毫無意義的。
在那之後不久,雪溪偶然經過終南派,遇到了正好由本派較技中取勝的賢貞。
當時的賢貞比異道還小兩三歲,但武功已遠勝同輩,足見天賦非凡!而言談中,雪溪也發現賢貞爲人的確更加灑脫,還多了一份睿智。不過他也還不是雪溪心目中擔當大事的人,因爲他心裡缺乏一種決斷的勇氣,而臨事的優柔寡斷是最容易令人一事無成的。
不過終南派雖然久已人才凋零,賢貞的確是難得的人才。於是雪溪在終南派一住近月,有意無意的對賢貞加以指點。
賢貞爲人精明機警,心知這位前輩對自己的一番好意。雖然並未明言,可心裡始終存着一份遲早報答的念頭。如今雖然已經過了十年之久,可再見兩位當日少年,雪溪心裡不禁油然而生一股遲暮之感!
“哎!看來兩位小友對他果然頗爲關切啊……”
兩人聽了一愣!楊琛愕然問:“難道師爺認識半琴?”
看了他一眼,雪溪轉向衆人:“我有點累了,你們都先回去吧!今天我就住在這,有什麼事都每天再說……。素茵,你留一下。”
沉吟半晌,雪溪看向二兒子,輕輕嘆氣:“哎!天寶,你雖然不聽話,可倒也生了個好閨女,收了個好徒弟,爹也算是沒看錯你!”
剩下幾人聽了愕然相覷,雪天寶臉現黯然:“身爲人子,理當爲父盡孝,分憂,但兒子……”
擺了擺手,雪溪攔住他看向莉雅:“我並沒怪你!你雖然不像我,但起碼仍舊是個孝子!況且,我其他的孩子裡也根本沒有個像我的……”
聽了他這話,劉素茵和莉雅都不由臉色泛紅,面現責備!而其他人,此時也都顯得頗爲尷尬。
醒悟自己一時口誤,雪溪倒也不以爲意:“這有什麼?就算不像我,可也都是我的種,再說像我也沒什麼不好啊!”
這越描越黑的話把氣氛無疑推向了更尷尬的境地……!
好一會兒,莉雅本非中原人,對一些世俗見解原不看重,當即打圓場問兒子:“天寶!你什麼事沒聽你爹的話?娘都沒聽你說過……”
雪天寶聽了不禁微微蹙眉,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倒是雪溪惋惜的嘆了口氣,自己說出了原委。
正因明白自己這武林盟主未來的傳承非同小可,但嫡系子女中卻並沒有傑出人才,再加上對瑣事的厭煩,當年初爲武林盟主的雪溪心裡不免頗多鬱悶。
爾後他發現自己的二兒子雪天寶雖然性格內斂,可爲人卻極爲聰明,而且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宅心仁厚,如果自己能多用心教導未嘗不可以寄予厚望。
但雪天寶的才能雖然的確高於其他兄弟,卻仍非上乘。因此要修煉乃父最強的武功冰心咒,必須長時間回到天山寒池刻苦修煉。
而雪天寶聽了父親的意思,雖然覺得應該聽命,但卻又感到很爲難!
其一、雪天寶爲人天性低調,從小就不喜歡拋頭露面。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絕對不希望有朝一日牽涉到骨肉相殘,同室操戈的地步,所以他寧願對“父親傳人”的身份敬而遠之!
另外,莉雅雖然是五位夫人中向來最得雪溪寵愛的一位,可終生卻只生了雪天寶一個兒子,因此他絕難安心長時間遠離母親。
雪溪雖然對兒子一片孝心感到欣慰,可卻也頗爲失望!直到兒子娶妻獨立,並希望可以接走母親。雪溪對兒子的孝心仍舊感到欣慰,可偏執的性格卻讓他連帶牽動兒子的不順從,大發了一場脾氣!
聽了這些,莉雅暗暗感到欣喜。因爲她對自己只有獨子向來也很感遺憾,可這樣的兒子即便只有一個也足夠畢生無憾了!
至於劉素茵,對丈夫偏愛次子的確從無怨懟,只是不免感到心裡有些失落而已!
先前尷尬的氣氛此時突然轉爲了悲傷,雪露適時發問:“那爺爺,半琴究竟是什麼人啊?”
聽了這一問,所有人的精神就立刻又都集中起來!雪溪以此看向諸人,心裡回憶起曾經,不由得百味雜陳,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近三十年前,武林經過了二十年的平靜,雪溪不可避免的預計到世間物極必反的定律!自百年前西域魔宮爲恩師僥倖擊退,後武林邪派天心教興風作浪,乃至天下大亂,連幾位恩師都不幸喪生。
反觀目前,自己武林盟主之位雖穩如泰山,但恩師和母親相繼去世,而且同時也等於預示着一代人的隕落!或許也只是太久的安逸勾起了一絲情懷,雪溪忽然感到很想去看一看不同的世界!
和中原武林一向與朝廷涇渭分明不同,西域武林與宗教一向和城邦國政絲絲相連。過往千百年間,中原和四夷戰亂頻仍,而每一次無疑都是由江湖開始。於是,雪溪因過往經驗以及某些耳聞決定要親赴西域一行。
在那段日子裡,雪溪的確感受到了不一樣的生活樂趣!西域淳樸的民風,豁達樂觀的態度,人人和睦相處的樂土般情境,都是自己所處華夏大地上難得一見的。
可當雪溪稍稍深入,就開始發現世界的整體構成原來在各個地域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一言以蔽之,即“弱肉強食”!
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糾葛倒也並不稀奇,而當時雪溪所目睹的一番奇景,卻令他感到非常驚訝!據稱當時正是西域神宮的慶典,託庇其下的各個城邦皆派出高官前往朝拜獻貢!
而各個城邦所貢獻的物品,金銀財寶根本已經是不值一提,那許許多多的珍禽異獸纔是真正令人大開眼界。
同時,在混跡西域各城邦的時候,雪溪瞭解到神宮慶典各國進獻珍禽異獸並非久遠的慣例,只是近百年開始的而已!
沒人知道神宮中人要那麼多奇怪的禽獸幹什麼,但各城邦對此都極爲重視,甚至有都有一個慣例。就是西域各國的勞役賦稅原本遠沒有中原朝廷嚴苛,但對珍禽異獸和稀奇藥草卻限制的極其苛刻。如果有人私藏便會受刑極重,因此也造成了西域各國奇珍的價格離譜的昂貴,甚至據說曾經有人因爲進獻了一株奇藥而成爲一國大公的!
事情看起來似乎也不值得特別大驚小怪,但結果,和事情本身的廣泛性不得不讓人注意!
於是,雪溪開始就此暗中查訪。果然發現了不僅各國連續向神宮進獻珍寶,而神宮在各國也皆有專人負責收羅那些珍禽異獸和珍惜藥物!
而且在暗中窺伺各國絕密資料的時候,雪溪又發現了一樁怪事。那就是在各國或多或少都發生過一些或文或武,在各國之中乃至西域享有盛名的出類拔萃的人物莫名遭難。而那些人中有的是獲罪,有的是離奇遭殃,可即便是獲罪的實際上也根本莫須有!
但除了本身具有一定名望這個共同點之外,那些人身後都有子嗣,並且妻子正在孕期。而至於那些子嗣和孕婦,資料顯示也都只是簡簡單單一個“殺”字。整件事看起來似乎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這麼多相同的不該發生的事湊在一起,也就很難再僅憑巧合解釋了。
而那個時候,雪溪也想起自己再西域各城邦遊弋的幾年中,以及西域和中原接壤的一些地方,都曾聽說過有孕婦莫名失蹤的傳聞。甚至自己年輕的時候在天山上也似乎有過這樣的傳聞,但從來都沒真的當回事。
那麼,這一切到底有何關聯?那些孕婦到底爲什麼會失蹤?結局究竟如何?而這一切的背後,又到底隱藏着怎麼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