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較長一段日子裡雪天寶都在疲於應付來訪的各路武林同道,成天忙的是不亦樂乎!而雪溪則專心指導門下子弟武功,雖然進步遠不如期望,但所幸衆人還都算肯用功賣力。
相比之下,半琴就顯得清閒多了,而且也一改往常的態度,對劍心越來越親近!對此也沒有多少人感到意外,畢竟稍知內情的人都早就將兩人視爲天生一對。之前半琴所以冷淡,無非是因爲瑣事纏身無暇他顧罷了!
況且根本沒有什麼人會往真相去考慮,畢竟如劍心這樣既武功超卓,又眉目如畫天仙般的女子,豈非正是世間普遍男人夢寐以求的最佳伴侶?
曾經雪溪的豔福不知羨煞了多少江湖中人,而如今其弟子居然也有如此美人的青睞,着實讓人感嘆造物的奇妙!
只是倒也有人心裡不免幸災樂禍,無論如何兩人都是出身魔宮,而他們體內血毒至少目前尚無藥可醫!就算現在威風八面,來日還不是要早早的到黃泉路去做那對同命鴛鴦?
雪溪雖然忙碌,但他當然不會和別人一樣無視徒弟身上的劇毒,所以仍舊常常拜會洛浩共同研究藥典醫術。他雖然並非精通此道,但平生可謂經歷多見識廣,對洛浩父女倒也頗有增益。
殷瑤姬仍舊以試驗品的立場輔助洛浩父女研究,雖然還沒有太明顯的變化,但倒也看得出有些憔悴了!半琴偶爾見到她,心裡也不由得一股悲涼之感!雖然他知道殷瑤姬求生意志很強,但也明白她此時所作出的犧牲,更有一大部分是爲了自己,而這也只不過是自己一直都在佯裝不懂的秘密!
雪天齊終於回到了義俠山莊,一別數月,匆匆見過父母便趕往半琴住處。
簡略講述了別來經過,見到他臉上滿是疑慮,半琴微微一笑:“三師兄此番辛苦了,先坐下喝杯茶,有事不忙說……”
雪天齊微微蹙眉,但還是按他所說坐下啜了口茶,而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小師弟!我這次前往波斯,一開始的確如你所言,他們對於偷襲西域,和我們練手攻破魔宮的計劃非常贊同。而且我們一早就說明,由他們牽制西域聯軍,我們伺機攻打魔宮。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不知爲何,近來波斯進軍突然變得遲緩,而對我的態度也大不如前,是不是其中出了什麼問題,莫不是我有什麼做錯了?”
“哎!你能活着回來就已經是萬幸了……”
心裡想着,見他一臉擔憂,顯然生怕是因爲自己誤了大事。
半琴微微一笑:“三師兄不用擔心,幾個月下來兩國軍隊屢屢開展,彼此都損失不小。而波斯見我們久久沒有行動,心裡會有所戒備也是正常的。不過從一開始,我就並不關心他們兩國之間開戰的勝敗,因爲我們最終的目的是魔宮,明白嗎?”
雪天齊聽着緩緩點頭:“這點我自然是理解的,但波斯雖然兵力強悍,可自從魔宮高手參戰之後,他們已經無法對西域聯軍造成很大威脅。我只是擔心再這麼下去,萬一波斯大軍支持不住撤軍,那你的計劃……”
搖搖頭,半琴輕啜口茶笑道:“放心吧!波斯王庭和我們不同!對我們來說,和魔宮一戰只是爲了自保,所以迫不得已只好出手。如果輸了會性命不保,可就算贏了也不過一切如常!但對於一個國家的朝廷來說則不然,一旦軍隊開戰,必然會耗費國家無數的財力和人力。如果敗了朝廷就會失去民心,贏了纔能有機會收回所出。所以就算一時的阻礙,也不會讓他們輕易退兵!”
雪天齊聽了恍然點頭:“哦!原來你是故意把波斯軍隊牽扯進來,因爲只要他們一有行動,就勢必不能突然停止!”
“當然!魔宮在西域根基深厚,朝野都非常的尊崇。可說到底,也只是互相依賴的關係!魔宮不會任由西域城邦被別人摧毀,而各城邦也不會任由他們的聖宮失敗。但此時西域大軍侵襲,各城邦必定會舉兵抗敵,又豈會爲了魔宮不顧自己安危?所以我纔要波斯大軍先和西域聯軍交戰,然後魔宮爲了維持地位就必須出手相助。可如此一來,數百年中周邊鄰邦被魔宮暗中抓去試驗的無辜百姓不知有多少,所以他們一旦現身必然會激起周遭國境的同仇敵愾!並非我存心利用別人,只是魔宮這艘船實在太大,太牢固了,不把風浪掀起來,怎麼弄得翻吶……?”
雪天齊聽得連連點頭,可又不禁擔心問:“但師弟,萬一魔宮真的打敗了波斯大軍,下一步勢必要對我們動手了?”
“不用擔心!波斯發兵二十萬,豈是百八十武林高手能輕易擊退的?否則,魔宮就必須傾盡全力,那之後他們又拿什麼來和我們鬥?而如果他們有所保留,無論勝敗,今後西域各城邦則會對他們有所疑慮。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氣,不能着急……!”
雪天齊走後,不到半個時辰賢貞就匆匆跑來。一進門就衝着半琴急叫:“喂!你可從來沒那麼耐心給我分析過行事,這次幹嘛說的那麼仔細?而且,難道你就沒囑咐雪天齊要保密?”
半琴看了看他,平靜反問:“現在整個義俠山莊的人都知道了吧?”
“馬上全江湖都知道了!”
“那就好……”
賢貞一愣!轉念間緩緩坐下看着他沉吟問:“難道是你故意讓他說出去的?”
“若非如此,波斯又豈會盡快行動?而我又怎麼靜觀其變?”
“但他會輕易上當嗎?”
“我沒讓他上當!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實話而已!只不過,現在他們已經改變不了什麼了……”
沉吟半晌,賢貞似有所悟點了點頭:“真有你的,先趕鴨子上架,再煽風點火,讓他想下來都下不來!”
半琴淡淡冷笑:“波斯皇族更易數百年,即便他們予以重利,又憑什麼想以天子自居?而今波斯王庭就算聽信了他們,又怎麼會不首先考慮自身的處境?現在兩軍對壘,如果輕易敗退,又如何安撫臣民?再多的好處,幾百年前的君主,又怎麼比得上自己此時此刻所擁有的江山?他們以爲暗中阻礙我就無計可施了,但我如果那麼容易被人算計,又怎麼熬得到他們自露馬腳?”
“那既然如此,他現在應該是必定急於設法傳信回去,要不要我去盯住他?”
“不必!我倒是想看看他們下一步會怎麼辦?”
自從和洛思茹冰釋心結,劍心時常往來幫她父女試藥相助!而且,或多或少也是出於對殷瑤姬的挑釁,她也請洛思茹抽自己的血樣試驗!而這一來,洛浩感到了極大的震撼!
見他匆忙的樣子,雪溪和半琴都明白必有大事!
坐到兩人對面,將兩個瓷瓶中的血樣分別倒進兩個茶杯,洛浩指着說:“這是殷瑤姬的血樣,這是昨天劍心抽出的血樣……”
說着,洛浩又分別往兩個杯中倒進了一些白色粉末。
不久,殷瑤姬的血樣和粉末漸漸凝結成凍,而劍心的血樣中則泛起了一些泡沫!
“這藥粉是夾竹桃提煉的,配了些砒霜,遇到你們身上的毒血會漸漸凝固……”
後面的話不用說了,師徒倆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釋疑!而洛浩見此,臉上則更加驚訝!
微微沉吟,雪溪臉上揚起回憶神情:“當年我本也感到奇怪,只是並未深究!明明雖然表面上和我爭奪你與劍心,但從魔宮出來他就始終緊緊抱着懷善不肯放手。如今想來,他顯然從一開始就是想要懷善!”
半琴聽了緩緩點頭:“假設他本已研製出瞭解藥,但並不能確定有效。那對於健康的我和劍心來說,首先我們兩個的抗藥性會很強,如果失誤造成我們死掉的確有些可惜!但如果是垂死的懷善,用藥上反而可以放手一搏,大不了就再設法搶去我或者劍心!從一開始他就設想的非常周到,而且恐怕他也並不像你一樣始終被虞方勝牽着鼻子走!”
“但我之前也拿過懷善和劍心的血樣……”
“那還不簡單?殷瑤姬一來,懷善必然能想到洛老會設法爲我們解毒,他們既然可以解毒,那也就不用擔心中毒了!只是他沒想到,洛老會再次得到劍心的血樣……”
洛浩聽得一頭霧水,半琴看向他:“洛老!此時還請你暫時保密,不要說出去。至於劍心的血樣,也請繼續暗中研究,最好連思茹都不要讓她知道!”
洛浩輕輕點頭,看着兩人猶豫問:“我雖並不確知內情,但以此來看,萬一……”
雪溪搖搖頭“洛老不必擔心!劍心乃是我兩位兄長撫養長大,不必有任何懷疑!”
話說到這,也不用更直白了。
洛浩走後,雪溪看向徒弟問:“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他的?”
“從一開始事情本身就不正常,只是那時候我心思不整,並沒太在意!可之後他出現的未免太是時候了,而且仔細想想,兩位師伯應該不會答應劍心涉險,否則也等不到那個時候。而之後很多事情也都出現的很巧合,玉皇四柱偏偏那麼是時候的出現救了我,而後來我和虞方勝見面,破了他的奸計,而魔宮那時候卻出現了另一個虞方勝。一切時機掌握得都準確的可怕,反而像是所有人都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擺佈着。直到我暗中讓三師兄去波斯,這本來是沒有第三個人直到的事。但如果一切猜測都是真的,他們就自然而然能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雪溪聽着緩緩點頭:“你說得對!二十多年來,我也去過幾次寶蓮寺,可都因爲種種原因見不到懷善。而再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走火入魔了喪失神智了。現在想,他恐怕就是害怕我看出懷善已經解毒了。而懷善的走火入魔看起來應該不假,所以他其實是想借我之力只好懷善才讓我見到人的!”
沉吟有頃,半琴看向師父說道:“現在我還有三個疑問想不通:其一、他既然可以解毒,爲何一直隱忍至今?”
“能解毒可能只是製出瞭解藥,但他本身未必能勝過虞方勝和魔宮。況且波斯易主數百年,他也不可能奪回江山!”
“這自然是原因之一,但他既然可以授以波斯王庭重利,又有什麼理由等那麼久?”
“這……”
“其二、我去過魔宮,深知其中比深宮內院更加複雜,絕對不可能輕易進出不被發覺。如果沒有內應,我絕對不相信他可以假冒虞方勝去李代桃僵!”
“這倒不怎麼奇怪!在魔宮安插內應,說難也未必做不到。”
“可那個內應能夠做到這一步,顯然不是普通人物。換言之就算他想奪取魔宮也只是差了一步而已,又爲何等到如今?”
“這的確可疑,除非他有更大的圖謀!”
“也許是在等一個更好的機會……”
“你是指……?”
“最後,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很可能也察覺到自己露出了馬腳,但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必然是有恃無恐!而且在劍心不知情的情況下給她解毒,這又是爲什麼?”
雪溪心裡連連轉念,緊蹙起眉頭:“想不到,這件事居然會發展到這麼複雜!可當年,我竟然一點都沒防備!”
“現在去追究當年已經沒有意義了!我得到消息,已經有波斯高手潛入中原武林,看情形他們的目的是向魔宮下手。本來這對我們是樂觀其成的,可現在我卻不得不多想一步了!”
“你是擔心他們會以除掉魔宮示好中原,然後在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趁機倒戈?”
“這不是沒有可能!況且能做到這一步,我有理由相信他們其實已經掌握了波斯國內不小的勢力。如果真是這樣,即使義俠山莊還能號令武林,可同時面對波斯和西域,我們又還剩多少把握?”
左思右想,雪溪忽然沉聲說:“我看,不如先設法幫洛神醫儘快配出解藥。然後只要你的血毒解了,我們就能先發制人,打他個措手不及!”
半琴點了點頭,卻並未回答!因爲他心裡原本還有另一個疑團,本來覺得自己的計劃是先對手一着的,可事實也確如此,只是自己玩玩沒想到,對手雖然眼下慢了一步,可很早之前卻就已經給自己埋下了一大伏筆,防備到了自己會突然倒戈!
但無論如何,其實一切本身並沒有多大變化。即便對手已經變了,自己要做的事情也還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