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琴一路嗅着氣味在山林裡左轉右出,四人緊緊跟在他身後,都是凝神戒備。
走到一個極爲荒涼的山谷口,半琴停住腳步。不用他說什麼,因爲四個人也都聽到了山谷中傳出的奇怪聲音。
那似乎是受了傷的野獸正爲痛苦發出的**,又像是黃梅天常常無聲無息突然的一聲悶雷。此起彼伏中,無法判斷聲音出處究竟有多少,唯獨可以確定的是隱約可見的那些閃避間的洞窟應該爲數不少。
幾人此時不由暗暗驚詫!即便那些洞窟中只有一半藏着敵人,從數目推斷恐怕也不是自己五個人可以輕易應付的。但從呼吸聲音分別,數量恐怕比想象的更多。
好半天,那怪異的聲音越來越粗重,可始終看不出絲毫的動向。
半琴暗運內功,囑咐聲“在這等我”當即屏住呼吸向內緩緩走去。
見他走進山谷,幾人雖然擔心,可想憑他武功就算有什麼意外也應該可以及時抽身。當下四雙眼睛都緊緊盯着他,耳朵裡傳來的聲音也不那麼讓人在意了。
好半天,那怪異的聲音更加濃重,還伴隨有陣陣腥臊傳出。半琴身入谷中對一切體會得比其他人更清楚,試探着朝其中一個山洞走過去。而他此時心裡奇怪的並不是那裡面會發現什麼,而是在此隱藏着顯然不少人的地方,卻再也沒有絲毫之前那種毒物的味道。
走到山洞口,半琴極目力向裡看,卻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思索着燃起支火把,洞穴裡突然傳出一聲慘嚎,瞬間帶動整個山谷此起彼伏的響起悲鳴,還間雜着些許金屬相撞的聲音。
谷口四人乍聽之下都嚇得一陣毛骨悚然,而再看半琴此時手舉火把正呆呆注視着面前山洞,也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東西。可向來如同木雕泥塑的堅挺身軀,此時居然在微微發抖!
四人對視一眼,壯起膽子向他走去。而看向洞中,雪露突然一聲尖叫竟立刻昏了過去。而其他三人,也被面前的景象嚇得滿臉慘白!
原來這洞穴之前雖然漆黑一片,可其實也並不深,頂多五步縱深,三步寬。可其中一具**的身軀居然被五條鐵鏈分別綁住了四肢和脖子,那身體看起來應該是個女子,可全身的血腫膿瘡,又可怕,又噁心!
還有那已經漸漸腐爛的頭頂,凸出的雙眼,可見白骨的鼻樑,露出口外的焦黑牙齒。兩條粗如手臂,頭頂毒瘤的血紅色大蛇正在噬咬着人軀體上的濫瘡和毒瘤!
“這……這是什麼?”
楊琛自己也明白問了也是白問。半琴緊緊皺眉,又接連走向幾個山洞,其中情形大致一樣,只是裡面的人看上去有男有女,可凡是見到火光都會發出驚嚇的慘叫!
異道抹了把光頭上的冷汗,看着幾人顫聲問:“怎……怎麼辦……?”
“燒光它們……”
三人聽了驚訝的看向半琴,卻見他此時表情異常的堅定,但眼中卻露出深邃的悲痛!
“我以前從書上見過,古波斯有一種秘術,以噙滿劇毒的人體飼養毒蟲。養成後的毒蟲身體異常堅固,刀槍不入,劇毒無比。”
“那……,它們和村子裡的兇案又有什麼關係?”
“餵養毒蟲的劇毒非常猛烈,所以絕非普通人體可以承受。但如果再靠吸食人血維持毒人的生命,則可增強毒性與潛力。而毒蟲的威力,也會取決於所吸攝人體的潛能。換言之,被浸毒的人活的越久,培養出的毒蟲也就越厲害。”
“可是……他們可能也都是無辜的人啊?”
“他們還是人嗎……?”
楊琛聽了一愣!賢貞拍了拍他肩膀:“半琴說的沒錯,他們已經無法救回來了。可如果不馬上毀掉他們,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害……”
楊琛緊皺眉頭,眼見天色將暗,賢貞立刻集中山谷中的木材雜草堆積到山洞外。
“看起來他們都怕火光,如果再不動手,天一黑咱們恐怕都走不出去了……”
這山谷裡有幾十個藏了毒人的山洞,要殺光這些人楊琛實在無法下手。但看着其他三人雖然都臉色凝重,可手下絲毫不緩的點燃柴草,可想他們此時心裡也絕不好過!
大火一起,五人已繞道上了崖頂。山谷中的慘叫哀嚎聲更加悽慘,就算半琴也已經面無人色!雪露緊緊抓着楊琛的胳膊,心頭夢魘久久未去,此情此景實在是她平生做夢都不曾夢到過的慘象,恐怕短時間都無法從心頭抹去。
“你們說,那些……究竟是不是魔宮所爲……?”
事實上並沒有證據說明這一切都是魔宮所爲,可除了他們之外誰又能想出還有什麼人會如此可怕?
聽到身後明顯帶有嘲笑的掌聲,五人回過頭,一行十幾人緩步走來。當先一個年級大約二十左右的年輕男子,相貌雍容華貴,雖然頗爲俊美,但眉宇間有股令人嫌惡的妖冶之氣。可一個男人居然長成如此美豔,就算雪露一向也算美女,此時面對這個人也感到自慚形穢!
“你就是半琴?”
“這些事你做的?”
“你果然與衆不同!”
“你的確該死!”
“可有一天你也會變成和他們一樣!”
“我還是第一次感到這麼討厭一個人!”
兩人之間的談話在別人聽來根本毫無交集,他們似乎只是在對自己,或者不是對方的其他人說話。可相對的眼神,卻都充滿了敵意。
異道瞪着那男子怒喝問:“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幹出如此慘無人道的事?”
“呵呵!”
輕蔑的笑了笑,男子嘴角揚起不屑的表情:“我神宮做事豈容你等多嘴?”
“你們果然是魔宮的魔頭!”
“哼!別以爲打敗了離玄、騰午那種角色就了不起,我虞漠寒可不是他們能比的!”
幾人聽了一驚!當日殷瑤姬等人敗退之後,雪溪就曾簡單講述過魔宮的情況!雖然同居二聖,但這虞漠寒據說武功已經直追宮主虞方勝。十來歲的時候就已經打敗了西域密宗的十大喇嘛,在西域武林中是僅次於魔宮宮主的人物!
如今看來魔宮二聖居然都出現在了中原武林,魔宮的野心已經是顯而易見了!
“我對雜魚沒興趣!你們燒掉的這些屍妖,只不過是神宮妖人大軍的九牛一毛,無關大局。所以只要半琴你肯乖乖的束手就擒,我可以答應你暫時放了他們!”
“你看起來很自信?”
“你是雪溪教大的,可他只不過是繼承了昔日古慧神偷學本派的冰咒而已,再如何厲害又豈能勝過我已經練成了本派的三大神功?”
半琴早就聽雪溪說過,冰心咒確實就是脫胎於魔宮三大神功之一的冰咒,而另外一種與之威力相若的炎咒,還有更強的毒咒,僅其一就絕不是容易應付的,更何況此人聲稱已經練成三大神功!雖說也有可能是虞漠寒自吹自擂,但其身爲魔宮宮主高徒恐怕也的確不是簡單角色!
“那如果不不肯,你是要殺了我嗎?”
輕蔑的搖頭,虞方勝冷笑聲:“你似乎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我說放過他們也只是暫時,因爲要他們的命對我來說實在太容易了!而對你,你以爲我會不敢殺你?何況就算要生擒你,對我來說也並不困難!”
“哦?是嗎?那你爲什麼不試試呢?”
見他臉上毫無懼色,虞漠寒表面雖然仍舊自信,可心裡也不由惴惴!他由乃師虞方勝口中得知,百年前魔宮攻打中原武林,被人偷學了冰、炎兩大神功,可如果只是這樣倒還不至於擔心什麼。但當年武聖古慧神,以及雪溪師徒皆是舉世罕見的武學奇才,難保百年中他們師徒倆不會又創出了什麼絕頂武學!
況且半琴連敗魔宮高手,足見他武功也絕非泛泛,更可想見其武學天賦的高超。就算彼此修爲還有差距,如果遇上了也絕對不能過分輕視。
此時半琴心裡也在暗暗權衡彼此處境,以實力而言,自己對虞漠寒縱然不如,要伺機脫身應該也不是毫無機會!可其他四人如果對其十餘敵,必然是有死無生。
況且虞漠寒在魔宮是僅次宮主虞方勝的高手,其隨同手下也必定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今天如果非動手不可,也絕對不能戀戰,至少必須送走楊琛等人脫險!
一念及此,半琴淡然開口:“我沒興趣跟你定什麼約定,因爲我不認爲你是個會信守約定的正人君子!可即便我贏不了你,如果我就此自盡,你或許也沒把握阻止吧?”
雙方衆人聽了都不由一愣!虞漠寒臉現陰沉問:“你想怎樣?”
暗想自己所料不差,虞方勝必定早就言明要自己活口!當下半琴隨意道:“放了他們,我和你公平一戰。我若輸了,隨你去就是!”
“你不信我,我憑什麼信你?”
“你可以不信我,但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虞漠寒聽着微微皺眉,楊琛心裡大急,連連搖頭:“半琴,不行啊。我絕對不能留下你一個人……”
話未說完,半琴已一指點中他肋下,將他推給賢貞:“帶他們走!起碼可以有人知道我是怎麼死的……”
賢貞此時也心頭悲痛,可又豈會不明白眼下情形?當即咬牙點頭,一把扛起楊琛,見異道滿臉激憤低聲喝問:“你要他白白犧牲嗎……?若他自己,或許尚可逃生……”
異道聽了一愣!悽然看了半琴一眼,終於狠狠跺腳追賢貞身後而去……
看向半琴,虞漠寒冷笑問:“你就不怕我在附近還有埋伏?”
“你也說了,要他們性命對你來說非常容易!況且你爲人那麼狂妄自大,一早就自信可以對我手到擒來,所以根本不會想到還需要設什麼埋伏,不是嗎?”
虞漠寒聽了陰測測一笑,心裡卻不由暗驚!他早就聽殷瑤姬說過,半琴的武功修爲固然極高,可更需要注意的事他那難測的城府,往往很快就可以洞悉對手的內心!
虞漠寒一向自大慣了,憑着高明的武功從來不曾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乃師虞方勝“必須活捉半琴帶回神宮”的死命令本來就讓他心懷不滿,而此時還未交手就被他窺破了自己的心思,讓他大感惱怒!
更重要的,他並不在乎半琴武功多高,可此時半琴所表露出的心智,更讓他感到乃師對其看重恐怕另有內情,而處於自身角度考慮,這個人的存在也恐怕會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
手下扇形排開,封死了半琴所有可走的生路。虞漠寒緩緩上前兩步:“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個從小就離開了神宮的異類,能有多大的本事……”
半琴心知此時自己所面對的是活到今天見過最厲害的敵人,一點也不敢大意,當即展開鏡花水月身法,冰心咒護住全身要穴。
可才一交手半琴就瞭解了對手的強大更在自己預料之上!鏡花水月被稱爲天下輕功之最,主要就是憑藉神妙莫測的身法迷惑對手,但虞漠寒居然絲毫不爲所惑。冰心咒所護住的要穴,在對手所施展的純陽真氣之下也漸漸難以支撐。
彼此功力上的差距不過十招就已經很明顯了,更重要的是半琴明白到自己的武功完全被對方剋制住了。而此時他可以依仗的只有對方不敢向自己下殺手,以及本身迅捷的反應力。
可五十招一過,虞漠寒也暗暗惱恨起來!本來他的確始終對要不要殺半琴感到猶豫,可此時半琴顯然正是憑着這一點反制於他,可見此人心思機敏,城府極深都絕非尋常!
那別的先不說,如果真的任由他回了神宮,萬一被乃師看重加意栽培,恐怕用不了多久真能趕上自己。但如果自己此時殺了他,又該如何去向師父交代?不過就算會遭到責備,難道師父還真會爲了一個死人殺了自己這個他一手教養長大的徒弟?
一念及此,虞漠寒心頭殺機陡現!半琴看他眼中寒光一閃,心裡不覺一驚!感到手上壓力加大,而旁觀包圍圈也在漸漸縮小。
連連轉念,半琴暗揣自己就算要死,也絕對不能受制於人。當即身形連閃,虞漠寒對他的鏡花水月根本沒放在眼裡,運足功力連出猛招。
突然,半琴一拳打出,對方單手擒拿,另一隻手豎掌拍來。半琴閃避不及,被虞漠寒一掌擊中前胸,就勢向後一跳,直直墜落崖下火海。
虞漠寒微微皺眉,心裡暗感異樣!而還沒等他想明白,聽手下猶豫問:“少爺!半琴若死了,我們回去該如何向宮主交代啊?”
“萬事有我,難不成師父還會爲他殺了我?哼!我看半琴也不過如此,虧那些飯桶把他吹得神乎其神,師父也還真信了……!行啦,反正人死都死了,趁這陣子去多收服幾個中原武林門派,回去好歹也能將功抵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