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什麼和我們作對?”
很明顯,半琴依舊毫無變化的表情告訴了所有人,他並不瞭解對方的問題!
雪天寶緩步走到近處,青年看向他淡淡一笑:“這一位,想必就是義俠山莊的雪天寶,雪二爺?幸會!在下神宮尊者,騰午!”
雪天寶聽了心裡不由一緊,如今的中原武林和西域已經鮮少往來,但從百年前西域魔宮入侵中原幾乎覆滅武林。所以對於一切可能威脅到自己的勢力,中原武林各門派都不會毫不顧忌。
而作爲當今武林盟主所在的義俠山莊,當然更加不會對曾經給中原武林帶來那麼大災難的潛在對手有絲毫鬆懈!所以其實從很早之前,劉素茵就一直暗中派人扮作商旅到西域等中原周邊鄰邦瞭解當地武林情況。
不過曾經把中原武林打的幾無還手之力的西域魔宮,自百年前敗退之後卻也從此平靜下來。雖然在西域諸城邦中具有極高的地位和聲望,但此外可以說幾乎銷聲匿跡!
而如今中原武林對魔宮的瞭解,也只知道他們除了一位宮主之外,一下分別有兩位聖者,八陣主,十二尊者以及護法。就像之前所見過的離玄自稱神宮護法,可武功實在非同小可。但更加讓人擔憂的事,據傳魔宮護法有50人之多,分別從屬於十二尊者之下。
如今見到這騰午尊者的武功的確較之前離玄高出了很多,並且其今日前來足見來者不善!
側頭看去,半琴此時兩指仍夾着對方的長劍,臉上有一種追尋久遠記憶的神情!
“原來是神宮尊者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騰午微微一笑:“雪二爺客氣了!只是不久前本派有幾位兄弟前來就不久之前誤傷令愛與令高徒之事道歉,但結果卻又兩位死於義俠山莊,在下不才,但此番奉命前來中原公幹,於不下自難免擔着幾分責任,雪二爺以爲如何?”
打眼看去,此時對方十數人個個神情凝重,氣態不俗,顯然並非先前所見對手可比。而且騰午絕口未提之前離玄在此的約定之事,顯然是存心挑釁。可如果真的打起來,現在的義俠山莊實在並沒有多大勝算。
但殺人的是半琴,而且是對方主動偷襲,這一點對方勢必沒有理由不知道。然而他們顯然是決心要把這筆賬記在義俠山莊的頭上,足證此來必有圖謀!
“神宮貴客來訪,義俠山莊自當以禮相待!而貴派當日來客所言所行卻是有悖江湖道義,因此本莊實難應城。爾後雙方相約比武決勝,本莊僥倖取勝。雖有意外發生,但也絕非本莊所樂見!”
既然當天發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索性雪天寶開口儘量避重就輕,把責任推給對方。可對方既然是存心來找茬的,又豈會任由他想怎麼說?
“雪二爺所言極是!義俠山莊統攝中原武林數十年,雪溪老前輩名揚天下,着實令人欽佩!而今即成之事也無須多言了,但在下等難得來一次中原,也十分希望可以領教一下中原武林絕頂高手的絕技,相信義俠山莊當不至拒人千里吧……?”
雪天寶聽了微微皺眉,他明白對方之前是過分託大,因而行爲失算,而今天卻是存心要來憑武功恃強相壓。而如此可見,魔宮此來中原所圖謀的也定然並非尋常!可現實問題是,義俠山莊目前根本無力抗敵……
正在雪天寶無計可施,心煩意亂的時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賢貞和異道雙雙走到半琴兩側!
“如果是西域神宮與義俠山莊之間私怨,旁人勢必無權干涉。但若是西域武林和中原武林之間的武藝考校,那就非只義俠山莊之事,凡是我中原武林同道便都有責任捍衛同道尊嚴!”
騰午淡淡看着兩人,表面雖無變化,可心裡暗暗驚訝!他見此二人一僧一道,年紀雖然都不大,可氣態不俗,想必絕非易與之輩!而細想之下,他對兩人身份也漸有所悟。
此時,半琴指間長劍緩緩飄回主人面前!
“中原武林還是西域武林都和我無關,但如果有人殺或傷了義俠山莊一個人,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騰午心頭一凌,不禁下意識退了兩步!暗暗思索適才此人的出手,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絲毫比較清晰的印象!
“雪二爺!在下等此來是特地拜訪義俠山莊高手的,這三位若非貴派中人,似不便插手吧?”
雪天白豈會不明其心意?當即微微一笑:“尊者所言極是!可也正如尊者所言,這三位並非本莊中人,所以本莊自然也就無權左右他們了!”
念頭急轉,騰午此時倒也並不只是畏懼對手。只是他此來中原的確身負重任,和義俠山莊之間的爭執本已是意料之外的,之後也是過於自負才會想如果能憑無力威服義俠山莊必然是大功一件。可現在事情變得漸漸難以收拾,如今更加不願意節外生枝了!
但問題是,如果從一開始就沒把義俠山莊捲進來還好。但現在事已至此如果不能逼得他們對自己所行不聞不問,這次的任務就勢必難以順利完成。
苦思無計,騰午看向半琴三人:“三位年輕有爲,氣度不凡,在下深感無謂惹上無妄事端!所以還望聽在下一句良言相勸,若三位肯賞臉置身事外,神宮來日必有重酬!”
異道聽了冷笑聲:“和尚我雖說喝酒吃肉,不守清規戒律,可也還知道什麼叫大義!你們沒事找事跑到中原武林來肆無忌憚的囂張,還敢威脅我們,難不成真當中原武林沒人了?”
“如此說來,三位是決意與本派作對了?”
賢貞微微一笑,臉上露出明顯的輕蔑之意:“廢話可以少說了!若閣下決意要戰,倒也無妨!”
騰午凝目注視三人,心裡雖然猶豫,可想這樣的三個人遲早會成爲後患,如果能早已除掉倒也省了日後麻煩!眼見對方十幾人紛紛抽出兵器,轉眼已將三人圍在了中間。
楊琛心裡一驚,正想上前助戰,可當即被師父攔住。
此時雪天寶心裡也非常躊躇,西域魔宮自然是來者不善,但異道和賢貞且不提,這半琴讓人實在頗多疑惑。如果能通過西域高手試探其武功路數……當然義俠山莊也絕對不會是見死不救的!
看對方十來人所用兵器五花八門,各有不同,異道和賢貞心知對手了得,當即都暗暗凝神備戰。
眼見對方一人手中三節棍甩出,賢貞手中長劍一挑,雙方立刻打在一起。
異道和賢貞兩人不僅在其本門,就算放到武林也是罕有了武學奇才。年紀雖然都還輕,但武功修爲早已可列爲當今頂尖高手!
而此時兩人各自與兩個對手纏鬥,雖未落下風,可對手卻並無激進,顯然他們是一上來就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半琴身上,可見這些人此來的確是早有了多手準備。
事實也的確如此,先前半琴所殺的兩人在騰午手下雖非骨幹,但竟在偷襲的情況下被人輕而易舉的取心奪命,而且離玄等居然絲毫無法捉摸其武功路數,這自然讓騰午不能不加以小心!
所以這次騰午一早就派人暗中查房,心裡希望的當然是半琴早就離開了。可即便心願不成,自己也不能輕易放手。所以他也只好想着能儘量不跟那個還毫無所知的對手相拼,否則就要不惜代價除此大患。
但此時騰午親自帶着超過十名手下精銳圍攻一人,卻仍舊完全奈何不了對方。但他殊不知,其實這一戰對半琴也是前所未遇的。
“西域武功也不見得比中原的厲害,但你們倒也的確不簡單……”
見他在十多人圍攻下還能如此恬淡言語,所有人都不免暗暗心驚!而雪天寶看着半琴平平淡淡的舉手擡足,心裡更充滿了驚奇!
“武林各派武功大多有其獨到之處,但於武學一道,無不追求的並非只是招式如何精妙,而是可以化腐朽爲神奇的簡單致勝!可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居然已經有了如此的造詣!”
楊琛詫異的看着師父,心裡大爲奇怪!他所奇怪的倒也並不是半琴武功的確奇高,而是因爲以前根本無法捕捉他的行動,所以才只能認爲他的武功唯有出神入化才能形容。可如今隨着自己的修爲漸深,已經大致可以看出半琴出手。雖然表面招式仍一時難辨,可其運功法門卻竟然和師祖雪溪所授的如出一轍!而看向旁邊師妹雪露,她眼中也和自己有同樣的疑問!
十幾人分作三方打的難解難分,看的旁觀也都眼花繚亂。而此時異道和賢貞顯然都已搶佔上風,半琴則始終只是簡簡單單的揮掌、踢腿,但卻讓十幾個高手絲毫近不了身前。
感到久拖下去有害無益,騰午暗暗決心,當即發出聲古怪的叫聲,彷彿是夜間遇襲,組羣衆奮勇無前的兒馬子一般。清越激昂的叫聲中,十幾人突然擺開個古怪的陣勢。
半琴淡淡掃視諸人,感到雙腿似乎略顯沉重,而想擡腳卻突然一個踉蹌。
諸人見了不由大驚失色!異道和賢貞拼命強攻,可對手只管死死守住,也不反擊,就是讓他們無法抽身。
陣中一片淡紫色煙霧緩緩瀰漫起來,騰午左手突然多了一隻橫笛湊到嘴邊,隨機一陣悠揚詭異的樂聲傳進了衆人耳中。
雪天寶素聞魔宮精通異術,生怕半琴不慎失手,當即就想衝上去搶救。可騰午笛聲才起,紫霧裡就突然傳出一聲重傷野獸般的低吼。
這聲震顫瞬間擴散開去,彷彿巨大的鐵錘砸在了每個人心頭。騰午只覺得一陣氣血涌動,一口鮮血忍不住吐了滿手。
連聲慘嚎中,佈陣的十幾人紛紛被一道鬼影般的陰風掠身而過,殘肢斷骨如同被本身體內氣血沖斷,混着鮮血激噴而起。
騰午眼見大爲駭異,而那鬼影卻已到了面前。而他此時充滿恐懼的眼裡似乎已經看不清事物,唯被一雙紅光閃閃的光電緊緊拴住,絲毫無法轉動眼珠。
衆人駭然呆立,雪天寶心裡念頭飛轉,他所處角度印入雙眼的這一幕瞬間深深烙刻心頭,那雪白額頭上時隱時現的霧翻雲涌,讓他無意間想起了一個本來永遠不願再想起的古老傳說。
而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不知何處突然飛來一道寒光,正中半琴後腦。騰午渾身顫抖着目睹那紅光忽然隕滅,面前身軀緩緩向後仰倒,被一個面貌清癯,大約六七十歲的老者攬在了臂彎!
“爹……”
“師爺!”
“雪老……”
好久,好久,所有人都無比驚悚的緊盯着那摟住半琴的老人,正是已經失蹤了超過三年的雪溪!
擺擺手阻止子孫靠近,雪溪凝視着因恐懼已經眼神渙散的騰午:“我本該殺了你,但如果那樣你們只會派出更多人繼續下去。不過既然已經被發現了,我有句話要你帶回去。”
“是你!你就是雪溪?當年……”
搖頭阻止他說下去,雪溪淡然,卻不容反抗的語氣出口:“事情如果繼續下去,結果不僅僅是中原武功,恐怕也不是你們可以承擔的!你們要是想自己找死那和我無關,我只是不想因爲你們的私心連累太多無辜受害!所以從今天開始,我會把發現潛入中原的每個魔宮中人殺掉,最好不要挑戰我的耐性……”
眼看着騰午獨自顫抖着走出山門,衆人一時間還難以回過神。雪溪深含憐惜的看着臂彎中的半琴,心裡忍不住苦浪洶涌!以初衷而言,他本身也是爲了救人。可漸漸他發現自己心裡被勾起了某種慾望,而在滿足了奇妙感的同事,他發覺自己半點沒能改變事情發展的軌跡,而且很可能輸了冒險,早就了一件可能會毀滅一切的可怕武器!
但當他醒悟過來的時候,一切似乎都已經無法挽回了。他知道自己應該當機立斷,可那就等於是造成了一件自己永遠也無法改正的錯誤。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心軟任由錯誤繼續將可能帶來怎樣的災難,可又怎麼能以一個最無辜的生命去彌補自己的錯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