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蒙山區是我國西南部雲貴高原主要山脈之一。這裡山巒起伏,如浩海騰波;高山峽谷,似刀切斧削。整個地貌以喀斯特地質爲主,近觀遠眺,山中有山,峰外有峰,奇石險峻,雲裡霧繞。中央紅軍長征路過此地曾留下了“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的光輝詩句。
時間來到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秋日的陽光將山裡的楓葉催紅,銀杏樹已換上秋裝,金黃色和深紅色在山谷瀰漫開來。“一山看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立體時空美景在這裡展現。然而,在溫飽問題都還沒解決的時候,誰有心情欣賞美景!
沒等天亮,挺着大肚子的高春蘭,費勁地搖醒熟睡中的丈夫牛二。
“牛二,牛二,快起來,快起來,一會計生辦的人上來,我們就走不掉了。”
牛二聽到“計生辦”三個字,立馬從那爛牀鋪上翻身起來,衣服還來不及穿就要往外走,被春蘭一把拽住。
“幹嘛!”牛二睡眼朦朧,不耐煩地說。
“把衣服穿上。”春蘭把衣服扔給牛二,自己轉身藉着煤油燈昏暗的光亮,將牀上的草蓆、糠枕和帶補丁的藍花花被褥一併捲起,用草純捆好。
牛二穿好衣服,人也清醒了許多,說:“你趕緊把那兩個丫頭弄起來吧,我再到廚房看看還有啥東西可以帶走。”
“嗯。”春蘭端起油燈去叫另外兩個女兒。
大女兒牛世秀,小名,秀秀,5歲了,很懂事,已經起牀,坐在牀邊摸黑穿衣服。小女兒牛世美,小名小美,2歲,還賴在牀上不起來。
春蘭將油燈舵在牀邊的木架上,對秀秀說:“你去幫爸爸搬東西,我來給妹妹穿衣服。”然後一屁股坐到牀上,順手把小美撈起放在大腿上,不由分說地將衣服往她身上套,小美半睡半醒搖頭晃腦,任憑春蘭擺佈。
天剛朦朦亮,依稀能分辨出人影。破爛得茅草屋外,牛二已經把家裡能穿、能用、能吃的所有東西收拾好,擺在檐坎下。他家的所有家當兩籮筐加一個竹揹簍就全部裝完了。
牛二見天要亮了,於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來回亂竄,不停催促春蘭。
“你這婆娘,麻湯粘逗胩(胯)了,半天都磨(走)不出來。”
“來了,來了。催啥子嘛,你的幺女搞頭多,要拉屎,能怪我嗎?”
春蘭抱着小美走出來。
牛二看了下要帶走的東西,分工道:“我挑籮筐,你背揹簍,小美讓秀秀揹着。”
“你想得出來。要走多遠的路,讓秀秀背美美。”春蘭反對。
“把籮筐裡的兩隻雞拿出來我提着走,把小美放在裡面,你挑着。”
“要得。”牛二順從地將揹簍抱起讓春蘭揹着。
一家四口,往山那邊走去。
兩小時以後。大廟鄉計生辦副主任王有才,帶領一干人氣勢洶洶地殺到牛二家,準備逮春蘭去引產。不料,一把“鐵將軍”鎖住了空蕩蕩的茅草屋。
“牛二,牛二在家嗎?“氣急敗壞的王副主任衝鎖住的木門大喊兩聲,隨後對同行的青年道:“把鎖砸了,看他們是不是躲在裡面。”
話音剛落“哐當。”年青熟練地將門鎖砸開。
推開房門,王副主任第一個衝了進去,同行人員已陸續跟進。
屋裡除開裂透光的土牆和茅草因潮溼散發出的黴味外,什麼都沒有。
“來晚了一步,讓他們跑了。”村婦女主任李芳說。
“還不都怪你,誰叫你昨天來找他們,明擺着就是通風報信。”王副主任責備道。
“我還不是想把工作做紮實一些,讓他們自願接受引產。”李芳申辯。
“你是第一天搞計劃生育嗎?哪個是自願接受引產的?天真!”
“……”李芳啞口無言。
“他家有經常來往的親戚嗎?”
“好像牛二有個表叔,偶爾在來往,但他在友誼鄉,那裡不通車,要走五個多小時。我想他們走不了這麼遠。”
“你還沒想到他們會跑嘞。”王副主任沒好臉色地懟她道。接着:“反正今年鄉上計劃生育指標完不成,你們也不要想能拿獎金。”
王副主任帶大家把牛二家翻了個遍,沒找到一樣值錢的東西,失望:“算了。這個牛二也他媽太窮嘍,計生罰款肯定交不上來。”
王副主任站在屋檐坎上招呼大家:“大家都過來聽我說說。”
所有人都來到院壩裡。
王副主任接着:“計劃生育是我國的一項基本國策,絕對不容許違反。今天,牛二一家想當超生游擊隊,給我們玩游擊戰,我們不能讓他陰謀得逞。現在我給大家分配一下任務。李主任,你帶村上兩名同志和計生指導站小張趕去牛二表叔家找找,只要牛二的老婆出現就拉她去引產。計生辦老劉,你和派出所的同志到縣裡醫院和衛生院去找找,看他們是否躲在裡面。剩下的人跟我去車站找,防止他們跑出縣城。大家都明白了撒?”
“明白了。”衆人回答。
“好。明白了就行動。”王副主任說道。隨後自語:“我不相信牛二拖家帶口的還能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