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錢科攆我離開預兆科、烏科攆柏鬆離開定位科的事還時常被提起,觸發的理由千奇百怪,國家局、省局數據中心對本臺數據處理工作的反饋意見是理由,臺站之間的業務交流是理由,臺站的業務會議是理由,甚至是兩個臺長的一句話也是理由,連有人請假都能成爲理由。
反映最強烈的人是劉朝陽,在我毫無意識的情況下,他自我身後拎起我的衣領勒緊我的脖子,我掙脫開。他指着我的鼻子:“你媽X的,你到底想幹啥?”“朝陽,我那裡惹着你了?”“你媽X的,我跟你說話,你聽見了裝聾,不回答我。”我說:“朝陽,我回答你了,不信你問甄臺。”甄臺說:“劉老大,楊光回答你了,你沒聽見。”“你媽X的,我在家裡行二,不是老大。”甄臺一聽擡腿就走。
在室內轉了幾圈以後,清楚自己有點理虧的劉朝陽對我說出了真心話:“你媽X的不是因爲這個,你媽X的爲什麼不離開預兆科?”“朝陽,我離不離開預兆科與你何干?我是預兆科的你是定位科的,你我之間隔着兩個臺長外加兩個科長哪?”“你媽X的不離開預兆科,柏鬆就不能離開定位科。”“柏鬆離不離開跟我有何干系?”“你媽X的,你倆商量好的,都不離開。”“劉朝陽,柏鬆離開定位科,你一個月多值一個夜班纔多得十元錢,你不至於吧?”劉朝陽急了,“你媽X的誰在乎錢?楊光,你媽X的誰在乎錢?”“朝陽你別急,把柏鬆趕走,你們四個人值班變成三個人有什麼好處哇?”“你媽X的,誰說只剩下三個人,你媽X的到定位科,你媽X的柏鬆到預兆科,你們倆對調。”原來如此,周欣榮勸我說:“小楊,聽——大姐的,到哪——都一樣。”“大姐,我也不是非得賴在預兆科,不過兩個科長瞎折騰什麼,要調動得甄臺下命令。”“小楊,你說的——也對。不過就——這麼一直——鬧下去?”“不用擔心,大姐,還不知道是誰的主意。”“小楊,據大姐——觀察,純粹是——兩個科長——的喜好,不是——甄臺,最近——半年甄臺對——工作已經採取——放任的態度,他已經放棄——抓好業務——的念頭。再說,臺長正式任命——考覈的事——困擾他,他哪裡——顧得上這些。”“大姐,我再等等,靜觀其變。”
晚婚晚育的柏鬆有了女兒,柏鬆值夜班家裡更忙,對甄臺提出不值夜班的要求,甄臺聽而不聞。柏鬆經常請假,這更堅定了老烏把柏鬆清除出定位科決心,在甄檯面前請求清除柏鬆的人不是老烏而是劉朝陽。柏鬆知道一切:“劉叔,我要是真的能離開定位科不值夜班,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劉叔。”“你媽X的別拿人當傻X,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好話。”甄臺問計汪臺如何處理,隔着桌子的汪臺頭都不擡:“不知道,我要是有好的辦法,我也能當上正臺長。”甄臺問:“汪臺,要是定位科三個人值班如何?”“甄臺,要是人員不足,別說三個人值班就剩我一個人都行,現在不行。”甄臺問劉朝陽,劉朝陽回答:“你媽X的,只要把柏鬆弄走就行,三個人就三個人,你媽X的我沒意見。”甄臺問烏科,烏科說:“行——也不行,是吧——,都明白的。”“烏科,你說的話我一點都不明白。”“看甄臺說的,甄臺是誰呀,啥不明白呀?是吧——,都明白的。”“烏科,你就直說到底行還是不行。”“我要一個能幹活的人,柏鬆要是能啊——,是吧——,都明白的。”
柏鬆真的是不想值夜班,他鬧也沒有多大的效果,只要甄臺不理不睬,除非你辭職。柏臺想代替兒子來求情,害怕刺激甄臺,柏臺去求柳局。柳局直接面對面的同甄臺談:“小甄,老柏輕易不提要求,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柳局,這值班的崗位都丁是丁卯是卯的,不好辦啊,如果好辦我早安排了。”“小甄,你一個臺長連這麼一點小事都束手無策?難以置信。你還能幹點什麼不?手下的人個個都不聽從安排,你這個臺長是怎麼當的?如此下去,我如何再在郜局面前替你打保票。”
汪臺不同意減少定位科的值班人員,把柏鬆安排一個閒職的打算落空。錢想是預兆科科長,不能調動。老周和小米是女同志,一個人值夜班令人擔心,一樓的窗戶上都沒安裝護欄。能夠同柏鬆交換的人只剩下我,我知道甄臺遲早要來找我談。我的回答已經準備好:“不行。”甄臺暴怒:“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我說:“不管誰說了算,就是不行。”“不服從工作上的需要,不服從領導的調配,自明天起,你待崗!”
不在單位的周大姐得到了消息,打電話給我,“小楊,別硬頂——硬的,待崗就發——基本——工資,真到那個——地步,你得求——人家啦,給你個——臺階——就下吧。”“我早知道甄臺準是這個樣子,大姐別擔心,明天他肯定還會找我。待崗是我即成抗命事實以後的處理方法,當他公開宣佈我和柏鬆對調以後,我服從,商量是不行的。”“那大姐——放心了。”
次日的下午,甄臺打手機給我:“楊哥,找個地方哥倆談一談。”“不了,我是飯不吃酒不喝,甄臺的意思我懂,有話請直說吧。”明顯感覺到甄臺在按捺住性子,“你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吧。”“沒有要求,我不是錢想、不是劉朝陽、不是烏焦青,不是小恩小惠的申請者,更不是不間斷的謀求者。”甄臺大怒:“別裝清高!”我已經做好了離開預兆科進入定位科的心理準備。
新一輪工資調整的表格得到批覆,臺站沒有錢依然欠着無法兌現。老張得到漲工資的消息,對甄臺提出給自己漲工資的要求,被甄臺斷然拒絕。甄臺的話毫無餘地傷害了老張的自尊心,一聲不吭地收拾行李,給弟弟打電話的時候眼裡噙着淚水,“你放下手中的活計,弄一輛車把我接回家,塌陷臺的活我幹不下去了。”老周聽到了,就問老張:“張師傅——幹得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走?”“小周,你們一個月的工資頂我一個季度的,我提出一點要求,答應不答應、有錢沒錢都可以,不能連一句人話都沒有,我高低不幹了。”“老張,你的年——齡大了,身體——又不是——太好,將就着——幹吧。”“我在哪都是賣力氣的人,掙不來大錢不假,掙到塌陷臺的工錢並不難,這一天24小時一年就給一天的假,除了我一個老光棍腿子誰肯來?什麼省局不可能批准,什麼你要懂得滿足,什麼你自己要不干我也沒有辦法。別瞧不起人,甄臺這是變相地攆我走。”“老張——消消氣,你跟我說,你是從心裡——往外不想幹了?”“小周,我舍個老臉要求一回,沒有多總該有少吧。”“老張,你先別走,我上樓——見甄臺,沒有你——滿意的消息——再走不遲。”老週上樓見到甄臺:“老張——打電話——給家裡人,要弟弟——找車來——接他,他不想——幹了。”“周大姐,這老張也忒倔了。”“甄臺,沒有——老張,夏天還——好辦,冬天——燒鍋爐,這個——工錢僱人——不好找,他要求漲點錢——甄臺就考慮——考慮吧。”“周大姐,我也不想讓他走,這塌陷臺的人都給我出難題。”甄臺稍作沉思:“周大姐,一個月就漲十元吧。”“甄臺,大姐——不是爲——自己,十元少點。”“周大姐,你說多少合適?”“甄臺,我看就——五十元吧。”“就二十,麻煩大姐跟老張說一聲。”老周下樓把結果說與老張,老張聽罷說:“我上樓當面問個明白。”見過甄臺以後,老張下樓就給弟弟打電話:“你不用來了,甄臺給我漲工資了,我接着幹。”老周對我說:“小楊,你是沒看見——老張的高興——樣子,唉!人要懂得——滿足啊。”我說:“我明白周大姐的意思。”
柏鬆緊追着甄臺要求離開定位科:“甄臺,不完全是我不想幹,主要是烏科和劉叔攆我走。再說了定位科與預兆科的工作在時間上不對等,相差得太多。預兆科四個人輪班,值班的人幹半天的工作,規定是一天的班,實際上中午都走人。定位科四個人輪班,一個班24小時一分一秒不能離開,週二上午的例會還必須參加,週末和節日輪到誰算誰。從《新勞動法》的8小時工作時間來看,定位科吃虧,按照法律條文的規定,加班要給三倍工資的加班費,錢呢?有錢我就幹,沒錢我維護我自己的權益。”“柏鬆,不是我們一個單位,不是我們一個行業,這是社會共性的狀況,我改變不了,你別跟我談什麼法不法的。”“甄臺,照你的說辭法律都是假的、是擺設、是給人看的,看我們多人性。”“柏鬆,你這是叛國級別的言論。”“甄臺,我跑題了。不然定位科用五個人,預兆科用三個人。”“柏鬆,這是省局乃至國家局定下的觀測崗位編制。”“甄臺,那糊塗的就是省局和國家局。甄臺的意思是我管得太多,那好,我只說我自己,要不夜班費多給點,我們省有的臺站就把夜班費提高到三十元、五十元的不等,那樣子我可以留在定位科。”“柏鬆,哪個臺站的夜班費多,你去那個臺站。”“甄臺,你這是耍無賴,我要離開定位科。”“柏鬆,你離開定位科誰去接替你的工作?”“甄臺,那是你的事。”甄臺有點氣急敗壞:“等我的考覈完成以後再說。”“甄臺,這可是你說的,我柏鬆等着,別到時候說我不是人。”“這個臺長能不能幹下去,我自己都不知道!”“甄臺,別聲高就有理,你不是臺長,我不找你,誰是臺長我就找誰。”
看來我在預兆科的時日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