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晚,一層厚厚的雲層如同大山一般懸浮在河州市方圓幾百裡的上空,隨時都可能轟然墜落,摧毀這座千年古城。天氣悶熱,萬物窒息,暴風雨即將來臨。
坐落在靈山中部的高聳雲端的蓮花峰此時完全淹沒在黑壓壓的雲層中,失去了往日的挺拔和俊俏。
一根火柴點燃了三炷香,一堆紙錢開始熊熊燃燒,火星四濺,整個山谷突然間變得明亮起來。
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蹲在燃燒的紙錢前,手持棍子,不停挑動着正在燃燒的紙錢。
淚水源源不斷地從她那一雙憂傷的大眼睛中流淌出。
一陣風吹過來,一片正在燃燒的紙錢被倏然吹起,在空中打滾漂移,如鬼火一般飄向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少年。
少年趕緊躲避,但燃燒的紙片好像長了眼睛,圍着他的頭不停地旋轉,最後死死地粘在了他的臉上,並繼續燃燒。
少年發出一聲疼痛的慘叫,兩隻手拼命揮舞着,試圖要驅離燃燒的紙片。
火星四濺,少年的眼睛似乎被灼燒。
他忍痛捂着一隻眼睛,走近少女,並伸出手來拉了少女一把,強忍着不快,充滿十二分不滿:“姐姐,人死不能復生,你我把他弄這麼遠,選擇了最好的山洞,他也入土爲安了,我們已經對得起他了,時間不早,回去吧,爸爸還在家等着我們呢。”
少女不耐煩地甩開了少年的手,對他的話好像充耳不聞,繼續挑動着快要燃燒殆盡的紙錢,嘴裡喃喃有聲:
“玉寒哥,你一路走好,到了那邊就沒人再敢欺負你了,錢你隨便花,不要節儉,不夠就託夢給我,我好給你送點錢,送點吃的喝的穿的……你答應我,下輩子,你我還做兄妹。”
不長的一段話,少女幾度哽咽,最後竟然泣不成聲。
哭泣聲在空蕩蕩的山谷裡迴盪,不斷地重複,瞬間好像有很多人一起哭泣,令人毛骨悚然。
少年這次不再壓抑自己,衝少女大聲地說:“說話別帶刺,都是兄弟姐妹,誰欺負他了,他的死純粹就是個意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
少年的質問終於激怒了少女,她猛然站起轉身,睜大眼睛直視着少年,一字一句地說:“說的就是你,還有老爸,要不是老爸給玉寒哥一掌,他怎麼會死,那麼一件小事,要是換做你,他捨得打你麼,分明就是故意的,你們都希望他死。”
面對少女的質問,少年似乎沒了底氣,低聲地嘟囔道:“平時對他兇,是爲了他更好的成長,老爸這次失手給了他一掌,他要不是碰到桌角上,也不會死。”
少女冷笑一聲,指着少年的鼻子,憤然道:“玉寒哥的死你和老爸都脫不了關係,你們一輩子都要受到良心的譴責。”說完轉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做了個揖,然後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少女磕完頭,站起來,轉身沿着山谷往外走。
少年跟在後面,低聲地說:“天黑路不好走,你慢點,小心摔着。”
“我死了纔好呢,再除去一個眼中釘,只剩下你們兩個父子,更加逍遙快活。”少女冷冰冰地說。
“好姐姐,你這麼說可就冤枉死我了,你知道我不捨得你死。”少年委屈地說。
“我和玉寒哥都是你們羅家抱養來的,我們不是你們羅家人,以後請你自重點,別叫我姐姐,我聽着噁心。”少女停下腳步,衝着少年歇斯底里地叫喊道。
她說的沒錯,她和已經被埋在山洞中的羅玉寒一樣,都是被羅家抱養來的。
洞穴中已經不會喘氣的叫羅玉寒,今年十六歲,少女叫羅玲娣,在羅家排行老二,少年叫羅正根,是羅大成的親兒子。
半個時辰後,狂風大作,瓢潑大雨從天而降,整個靈山都處在風雨飄搖之中。
一道閃電在空中從東到西劃了一道美麗的長弧,整個靈山都跟着閃了一下,接着從山谷中傳出山體倒塌的轟然巨響。
閃電擊中了蓮花峰陽面的山崖,埋葬羅玉寒的山洞受到強烈的震動,棺木震裂,羅玉寒直挺挺地躺在棺木的底板上,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我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羅玉寒還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山洞再次搖晃,天旋地轉,他再次失去了知覺。
羅玉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他現在意識朦朧,回想不起來而已,而他的妹妹羅玲娣和弟弟羅正根知道發生了什麼。
傍晚時分,羅家診所收到了**的藥品,醫生羅大成,也就是羅正根的老爸簽單後,要羅玉寒把藥品拿到藥房。羅玉寒被門檻絆了一下,包裹被沉重地摔到了地上。
羅大成斥責羅玉寒,羅玉寒小聲辯解,羅大成惱羞成怒,給了羅玉寒一個耳光。羅玉寒被絆倒時本來腿就受了傷,捱了一掌後站立不穩,打了趔趄後碰到了桌子,再次摔倒,在摔倒的過程中碰到了桌角,昏厥過去。
羅大成以爲羅玉寒已經死亡,打發小兒子羅正根和羅玲娣到郊外買了一具薄棺,趁着天黑把羅玉寒埋葬到了蓮花峰的懸崖峭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