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點半,達成診所。
一個禿頂男人正在給一位中年女病人把脈,一個年輕的女子走進來,把一包東西放在桌上,轉身就走向藥方。
正在給病人把脈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家診所的負責人,羅玉寒和羅玲娣的養父羅大成。達成診所用的就是他名字的諧音。
羅大成看着女子的背影,扯着公雞嗓喊道:“喂,這位患者,藥房閒人免進,要看病請在外邊稍等,這位患者馬上就好。”
女子回頭,衝羅大成笑笑,說:“老爸,我是玲娣,你可真是老眼昏花了,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羅玲娣上身穿一件粉紅真絲襯衫,下身穿一條淺藍色七分褲,一頭披肩發染成了金黃色,看着得體大方,優雅高貴。
公雞嗓站起,走到羅玲娣跟前,取下眼鏡,盯着羅玲娣看了半天,公雞嗓又響起:“玲娣,你是玲娣麼?”
“是我呀,我才離開兩天,你就不認識我了。”羅玲娣笑着問道。
“你怎麼這身打扮?衣服從哪兒來的。”公雞嗓的語調中滿是疑惑。
“你先去招呼病人,待會兒我再告訴你,喜事,家裡有喜事了。”羅玲娣眉開眼笑地說。
羅大成給病人抓了藥,囑咐了注意事項,打發走了病人,才板着臉把羅玲娣叫到跟前。
“你這兩天到哪兒去了。”羅大成翻着白眼珠子厲聲質問道。
聲音尖而高,公雞打鳴似的,羅玲娣身體不由一震。
公雞嗓的醫術還算高明,在附近也小有名氣,但就是脾氣暴躁,嗓門高,只要在氣頭上吼一嗓子,一公里之內絕對能聽到,可謂是震耳發聵。雖然羅玲娣從小已經習慣,但這嗓子由於超高,還是被嚇了一跳。
“我找到哥哥了。”羅玲娣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高興地說。
“你說的是弟弟吧,他剛去藥材市場買藥,你前天就離家了,你哥哥剛纔出去到藥材市場買藥,不用你找他也會回來,說,這兩天都到哪兒去了,敢撒謊我就打斷你的腿,撕爛你的嘴。”
打斷腿撕爛嘴是公雞嗓的習慣性用語,羅玲娣和羅正根早就習慣了,當然不以爲然。
“我找到的不是正根弟弟,是我哥,我大哥玉寒哥哥。”羅玲娣喜不自禁地說。
公雞嗓歪頭皺眉,伸手在羅玲娣的額頭摸了一下, 沒感覺到羅玲娣體溫異常,又吼了一嗓子,問道:“這兩天你到蓮花峰給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上墳去了?”
羅玲娣使勁搖頭否定道:“不是,我找玉寒哥去了。”
“你是說你夢到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了?”
“不是,我見到他本人了,他沒死。”
公雞嗓猛地一拍桌子,習慣性把眼鏡框往上扶了扶,厲聲說:“死妮子,胡言亂語,那個不爭氣的東西已經死了,被埋到蓮花峰,怎麼可能活過來。”
羅玲娣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說:“老爸,我沒騙你,我真的見到玉寒哥了,我的衣服就是他剛纔給我買的,知道值多少錢麼,三千多,還有,這雙鞋子就一千多呢,他現在可有錢了,住大別墅,家裡還停着一輛什麼法力車,據說能值幾百萬呢,我雖然不知道他有多少錢,但看擺譜的樣子,最少能有幾百萬或者更多,老爸,我沒騙你,他真的活過來了……還有,這是我臨走前他給我的錢,三四萬呢。”
羅玲娣打開隨身攜帶的包包,從裡面掏出三四摞錢放到桌上,說:“你看看,這就是他剛從銀行取出來的,臨走的時候還說,如果不想住在這裡,就讓我搬到別墅去。”
羅玲娣越說越玄乎,公雞嗓聽得眉頭緊皺,越聽越不對勁。他行醫多年,治癒過不少疑難雜症,但他很清楚,一個人一旦停止了呼吸,心跳停止超過一定時間,即使被搶救過來,由於腦細胞嚴重缺氧,也是個植物人,何況羅玉寒死亡後已經被入殮,埋入到山洞幾個月了,怎麼可能活過來。
謊言,徹頭徹尾的謊言,可羅玲娣身上的衣服和錢到底是從哪兒來的,莫非是——?
公雞嗓喪偶十多年,一直獨身,有時憋不住了,也經常到煙花之地走一走,對那種地方的行情非常清楚。土豪們到了那種地方,總想找個年輕點的,清純點的,如果是土豪中的戰鬥機,那要求就更高了,當然價錢也高得離奇,像羅玲娣這樣的,有人願意花十萬八萬也毫不在乎。
羅玲娣兩天沒回來,一回來就穿金戴銀,還帶回來幾萬塊錢,除了去幹那種事,不會有別的。只怕是穿戴這麼好,帶那麼錢回來,不好給家裡交代,所以才編造了謊言,說見到羅玉寒了,衣服和錢都給羅玉寒給的。
羅大成想到這裡,氣得臉色鐵青,禿頂冒汗,胸膛劇烈起伏,他從桌上拿起電話,直接撥打了兒子羅正根的手機,對着話筒喊道:“兒子,藥不要買了,家裡出醜了,出大丑了,你趕緊回來。”
羅玲娣以爲公雞嗓高興,想叫兒子回來一同分享快樂,就笑着說:“玉寒哥死而復活,應該是好事幸事,怎麼會丟醜了呢。”
羅大成沒搭理羅玲娣,氣哼哼把羅玲娣推到藥房,然後反鎖了門。
“老爸,你這是幹什麼呀,難道你要囚禁我呀。”羅玲娣拍門喊道。
半個小時後,羅正根回來了。
羅正根剛進診所,還沒來得及問家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公雞嗓就一把拉着兒子進了診室,反鎖門後鐵青着臉說:“兒子,死妮子回來了。”
“玲娣回來了?你沒問她這兩天去哪兒了,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現在社會這麼亂,出點事可咋辦,她在哪兒呢,讓我見見她。”
羅正根說着就去開門。
公雞嗓擋在門口,黑着臉說:“回來是回來了,恐怕現在的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倒是說呀。”羅正根焦躁地催促道。
公雞嗓兩手握着羅正根的兩個胳膊,說:“兒子,你先別急,聽我細說,死妮子在外兩天兩夜,回來後穿金戴銀,連走路都扭屁股吊臀的,還帶回來三四萬塊錢,據我判斷,十有八九已經被那個了。”
“咋個了呀,你別打啞謎,我都被你說糊塗了。”
公雞嗓嘆口氣,說:“估計……這種話我怎麼說出口呀,你不長腦子呀,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回來後像換了個人,帶了那麼多錢,你說,除了和男人幹那種事,還能有什麼好事。”
羅正根突然掙脫了公雞嗓,大聲地喊道:“玲娣在哪兒,你告訴我,我這就找她去問個清楚。”
“在藥房呢,”公雞嗓垂頭喪氣地說,“兒子,俗話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咱們也不能在一顆歪脖子上吊死,不管你是怎麼想的,老爸我已經決定了,讓她在家再呆幾年,等到了結婚年齡,隨便找個人家把她嫁了,我也省心了。”
羅正根開門,正要開門,又被公雞嗓攔住,說:“兒子哈,忘了告訴你了,死妮子怕露餡,竟然撒謊說她見到羅玉寒了,說衣服是羅玉寒給她買的,錢也是羅玉寒給的,哎,這種謊話也能說出口,可見是沒得救了。”
羅正根走到藥房門前,把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鑰匙推開門闖進去。羅玲娣看到羅正根,張口就說:“弟弟,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我見到玉寒哥了,他住着大別墅呢,老爸不信,你肯定相信,因爲我從沒騙過你。”
羅正根張大嘴巴,看着羅玲娣,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羅正根從小就討厭羅玉寒,這點羅玲娣非常清楚,見羅正根黑着臉不說話,以爲羅正根也不相信,就繼續解釋道:“我在電視上見到他時,我也不敢相信,畢竟天下長得想象的人太多了,直到我在燈光球場見到他本人,他也認出了我,我才相信了,他現在可闊氣了,住着大別墅,開着幾百萬的什麼法力豪車,對了,別墅裡還在還有三個美女呢,一個比一個漂亮——”
“編,繼續編,充分發揮你的想象力。”
羅玲娣說起羅玉寒眉飛色舞,而羅正根的臉冷若冰霜。
“弟弟,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不是我編的。”羅玲娣辯解道。
“姐姐,你可以去寫小說了,我建議你寫驚悚小說,一定能大火。”羅正根捏緊拳頭,板着臉說。
羅玲娣見羅正根冷冰冰的,心裡自然不高興,就嘟囔道:“我知道玉寒哥和我都不是老爸親生的,所以不招人待見,你們不想聽,我也不說了,昨天在別墅兩個碎嘴美女吵翻天,害得我沒睡好,我先去睡覺了。”
羅正根不屑地哼了一聲,說:“當小姐也不容易,畢竟要聽客人的,等你睡足了,晚上還出去掙錢去,不過以後這種錢別往家裡拿,別說用了,看見了都噁心。”
“弟弟,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誰當小姐了。”羅玲娣大聲質問道。
“誰當小姐了誰心裡清楚,什麼死人復活,什麼別墅,什麼法力車,我只聽說過法拉利,沒聽說過法力,撒謊都撒不圓,要說錢和衣服是撿來的,興許我和老爸還能相信。”
羅大成冷漠的態度和羅正根的不信任與侮辱,讓羅玲娣痛不欲生,她看着羅正根,眼睛裡充滿了委屈的淚水,哽咽着說:“既然你們都不相信我,我也不辯解了,玉寒哥說了,他把身份證弄丟了,過兩天要過來拿戶口本再辦一個身份證,等你們看到他,你們就不再懷疑我撒謊了。”
“哈哈哈哈,姐姐,任憑你說破嘴,我也不相信,羅玉寒已經死了,他不需要身份證,如果你想找藉口離開這個家,沒人攔着你。”羅正根衝了羅玲娣一句,轉身離開了藥房。
“我這就給玉寒哥打電話,讓你們親自聽聽他的聲音,看你們還有什麼話說。”羅玲娣望着羅正根背影,大聲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