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殺人夜。
自從東廠提督太監馮保的腦袋在皇城之中被人輕而易舉光明正大地提走之後,皇城中就加強了戒備,從原先的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變爲現在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戌時過後不得進入城門,違令者斬!錦衣侍衛除須持有錦衣衛木印之外,還得對上暗號,對不上暗號者,斬!
尤其像今晚這樣月黑風高的夜裡,所有的人更是屏住了呼吸睜圓了雙眼繃緊了神經,持刀拿槍嚴陣以待!
司禮堂秉筆太監黃斌早早就躲進了自己府中,他現在好像有些害怕天黑,因爲他害怕落得跟馮保一樣的下場,他甚至害怕睡覺,他怕哪一天一覺醒來,突然就發現自己的腦袋不見了,這該有多麼可怕!更何況,他一睡着就會做各種厲鬼索命的噩夢。
他也知道,自己殺的人實在太多了,所以想殺他的人也實在很多!就像做賊的人會心虛一樣,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聽到半夜的敲門聲。
窗外風在呼嘯,看來一場大雨轉眼就來……
黃斌在房內點滿了巨燭,照得整間房都明晃晃的如同白晝。他剛爬上牀把自己深深裹在蘇州綢被中,便聽到了“咔!”的一聲輕響。
他的神經高度緊張着,所以耳朵特別靈敏,他很清楚地聽到了這輕輕的一聲“咔”,但這明顯不是敲門聲,但這又是什麼聲音呢?難道是老鼠?
忽然他感覺有一點灰塵落在了他的臉上,擡頭一看,只見頭頂的屋瓦不知被什麼東西掀開了一大片,露出了一大片的黑色蒼穹,看那蒼穹就好像是一隻巨獸張着大口一樣,要將人連皮帶骨給吞了。
黃斌覺得不對勁,剛要叫人,還未喊出,就已經先尿了褲子,他驚恐地睜着雙眼看着頭頂黑色的蒼穹——這黑色的野獸巨口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恐怖的骷髏臉,骷髏的兩隻空洞的眼窩子正直愣愣地盯着他!
黃斌嚇傻掉了,骷髏已從屋頂躍了下來,然後屋內所有的巨燭都一晃而滅了,同樣是刀影一閃,白色的窗戶紙上已多了一道鮮豔的血痕……
黃斌的無頭屍體第二天才被侍衛發現,他的腦袋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同時皇城的廚房內還丟失了一樣東西,不過這東西跟黃太監的腦袋比起來,實在太不值一提了,所以查案的錦衣衛們就直接忽略了這件東西,反正這東西在皇城之中本就很普通,每天都會有的。
胡醉又拿出了那一卷《亂世譜》,在第五名的位置打了一個血紅的大勾,口中不屑道:“司禮監秉筆太監黃斌,哼!一個老太監,竟然也能排在第五位!”
“你好像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得知有誰被殺了。”雪狼道。
“我知道你又在懷疑我了。”胡醉淡淡道,似乎已經習慣了。
“我不得不懷疑。”雪狼還是這句話。
“我知道你不得不懷疑,要不然你也不會老是來找我。”胡醉扶着窗沿,看着窗外的綠樹紅花,聽着綠樹紅花間的蟲鳴鳥叫。
雪狼也從凳子上擡起屁股,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美麗的風景,讚道:“這客棧不錯嘛!風景很美。”
胡醉道:“是啊!而且價格也很便宜,像我這種身上沒有幾個銅板的窮人,能找到這麼好的一個地方住住,實在很不容易啊!要不然的話,我早就溜到別處遊山玩水快活去了,省得被你這隻鼻涕蟲粘着,怎麼甩都甩不掉。”
雪狼卻道:“這次我不走了,我也要在這客棧住上個十天半個月的。”
“怎麼着?懷疑我也就罷了,你還想要長期監視着我?”胡醉有些慍怒。
“胡兄弟,你誤會了。”雪狼道。
“那你爲何想到要住在這裡?被告訴我你僅僅是因爲這裡景色動人。”胡醉有些不相信。
“因爲我受了傷,所以得找個既漂亮又安靜的地方好好休養一陣子。”
“你受了傷?”胡醉驚訝極了,江湖上能傷得了這匹兇猛野狼的人,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幾個。
雪狼點點頭:“是在猛鬼峪,被一個叫蕭孤鴻的人所傷。”
“蕭孤鴻?”這個名字胡醉似乎在哪裡見過。
“《亂世譜》排名第二十三位,是個硬手!”雪狼這麼一說,胡醉纔想起來《亂世譜》上好像的確是有這麼一個人。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人。”胡醉道。
“我也很少聽到過這個名字。”雪狼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是猛鬼峪的殺手,很少在江湖上走動。”
“那釋五六是怎麼知道這號人物的?”胡醉很是奇怪。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雪狼似在沉思。
胡醉卻仍在犯嘀咕:“看來這釋五六還真是見聞廣博,知道的事還真不少嘛!”忽然將《亂世譜》往地上一丟,接着道:“照我看來,這卷《亂世譜》就是滿紙的謊話,屁話!”
“問題的關鍵是……”雪狼撫着下巴,直接忽略了胡醉的牢騷,“問題的關鍵是這幾年猛鬼峪變了好多,出現了很多我從不認識的高手!”
“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上每天都會有你不認識的高手出現,有何奇怪的?別被人打敗了一次就一蹶不振,勝敗乃兵家常事,也別見了誰都說是高手。”胡醉道,也不知是在安慰,還是在挖苦。
“但是猛鬼峪的老闆也換了,以前的老闆是個小老頭子,現在的老闆卻是個看起來還很年輕的年輕人,而且他說,他是你的朋友。”
“我的朋友?”胡醉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怎麼從來不知道我在猛鬼峪還有這麼一位朋友?很年輕的年輕人,那到底是有多年輕啊?”
雪狼道:“我這是實話實說,可不是憑空捏造了來誣衊你的。”
胡醉道:“我當然知道,你並不是這種人。”
“那你想想看,如果這人不是你的朋友,那他爲何要這麼說?”
胡醉沉思了半晌,一拍腦瓜道:“最近這諸多事情搞得我頭都大了,我實在不耐煩去想!”
雪狼緩緩道:“以我的推測,這個冒充是你朋友的人,很可能跟冒充你四處殺人的兇手,是同一個人!”
“你是說……”胡醉的眼裡冒出了光。
他們都同時想到了一個人:
“折花無情!黑衣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