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律認識慕容超, 不過不熟,只是在燕宮的宮宴上見過幾次——在慕容麟的介紹下,二人相對抱腕, 互致久仰之情, 但是並無深交。
他來燕國, 不是爲了交朋友。他在燕國的任務, 就是等着窟咄鈴生娃娃。窟咄鈴生了娃娃, 他好回家給他爹報信兒去,他爹抻着脖子等着呢。
沒想到的是,他在等窟咄鈴生娃娃的期間, 遇到了楊歡,而且, 幾乎是一見之下, 就喜歡上了對方。
喜歡是什麼?
喜歡和厭惡一樣, 是一種情感。
有的人,其實不錯, 可是一見之見,便令人生出了滿心滿眼的厭惡,這輩子,都不想再瞅第二眼;有的人,其實很不怎麼樣, 但是一見之見, 便令人眼熱心跳, 心頭鹿撞。
情感之事, 說不清, 道不明,全沒道理可講。
鬱律對楊歡的情感, 就屬於說不清,道不明。他也說不清,楊歡到底是哪裡吸引了自己?長得好?的確,楊歡的姿容,可稱得上花容月貌,傾國傾城。不過,傾國傾城的,天底下,不止楊歡一個。
想不明白,就不想。
幹嗎一定非要想明白?
他只要知道自己喜歡楊歡,就足夠夠了。
雖說,她以前是他姐夫的女人,那又如何?他們柔然人和燕人不同。在燕國,小舅子娶姐夫的棄妻,聽上去離經叛道。可在柔然,兒子娶小媽,小叔子娶大嫂,很正常,沒人指責。再說,慕容麟已經把楊歡休了。據他所知,兩個人也沒再在一起過。所以,他怎麼就不能娶她了?
以着柔然人的思維,鬱律覺着自己的思維並無不妥。當年,他的母親,就是他父汗搶來的。
愛她,就要得到她。這是他父汗跟他追憶他母親時,時常跟他講的一句話。他記住了,並且認真踐行。
見他突然歸來,他父汗很是驚訝。及至聽說,他爲了慕容麟以前的女人,要興兵攻打燕國,他父汗對此深表支持。無論從國力上講,還是從兵力上講,燕國全都不及柔然。再者,兒子把那名女子搶過來,既能遂了兒子的心願,又能爲女兒拔掉眼中釘。
一箭雙鵰,何樂不爲?
搶!
本來,鬱律的求美之路,行進得挺順利。
一路之上,燕兵燕將讓他打得稀啦譁拉的,他估摸着,再過一陣子,要麼是他打到乾安城下,和慕容麟決一死戰,要麼是慕容麟扛不住,乖乖地把楊歡送給他。
眼瞅着,他的手下就要拿下華州了,不想,最後關頭,竟讓慕容超給攪黃了。攪黃了還不算,還傷了他不少人馬。
攻打燕國兩個月來,這還是他初嘗敗績。敗績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也不受。所以,今天一早,吃過早飯,鬱律率領五千精兵,前來討敵罵陣。
還在燕國時,他就聽說過,慕容超是個有本事的。但是,這本事究竟大到什麼地步,他沒見識過,今天,他想見識見識。
吊橋放下,一隊人馬,挾帶着風雷之聲,衝出了華州城,很快在城下,擺好了陣式。
陣中央,白底紅邊的帥字旗,迎風招展。旗下,一員年輕的戰將,端坐於馬上,馬鞍橋上,橫掛着一杆銀光閃閃的大槍。
十幾丈外,鬱律微微眯起眼,仔細打量着那員戰將。但瞧該戰將,從頭到腳,一身的黑——頭上戴,一頂烏金盔;身上穿,一領烏金甲;腳上踏,一雙烏蠻靴;□□騎,一匹趾高氣昂的烏錐馬。整個人,從裝束到坐騎,無不透着一股子乾淨利落的狠厲勁。面目更是沉凝端肅,帶了千重的煞氣,萬重的威風。
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地把慕容超打量了個夠,鬱律在心中,暗叫了一聲好。不說旁的,光看慕容超這個造型,無形之中,就給人一份不小的壓力。
鬱律打量慕容超,慕容超也打量他。鬱律騎了一匹黃驃馬,周身上下,也是頂盔貫甲,罩袍束帶,收拾得緊沉利落,鳥翅環得勝鉤處,一左一右,各掛着一隻黃澄澄金燦燦的大錘,每隻錘頭能有小西瓜大。
鬱律面帶微笑,對着慕容超遙遙一抱拳,朗聲道,“齊王殿下,別來無恙!”
慕容超抓着絲繮,也衝他一抱拳,“多承殿下掛念,本王一切都好。”
鬱律又作了個抱拳的動作,繼續笑,“在下現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應允?”
慕容超淡淡一牽嘴角,“說來聽聽。”
鬱律朗聲道,“在下想請殿下打開城門,讓出華州。不知殿下可願幫在下這個忙呢?”
聞聽此言,慕容超笑了。
雖然,只是極淺極淡的一笑,不過,卻在綻出笑容的一剎那,讓人生出春風拂面,春色滿園之感。
遙遙地望着慕容超的笑,鬱律的心神一瞬恍惚。他想,如果自己是個女人,或是喜好男風,那麼,此時此刻,只怕哈喇子早已流出二里地了。
慕容超沒有讀心術,並不知自己的笑容,竟會讓鬱律生出這般感慨。他清清楚楚地告訴鬱律,“可以。不過,要先問問本王手中的這杆槍。它若說不,那殿下也休怪本王了。”說完,他從得勝鉤上,摘下心愛的虎頭湛金槍,握在手中。
鬱律一挑眉,“哦?如此,在下,倒是要向殿下討教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