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流雲第一次在人前失態。
這不怪桑流雲,只怪夏天縱太卑鄙。打仗有帶網的麼?有把弓箭藏起來的麼?呃好吧,這些都可能有。
但是桑流雲有強烈的被坑的感覺,感覺夏天縱的一招一式,全都是針對自己來的。而且,針對的那麼有成效。
桑流雲想起了在皇都與夏天縱分離時夏天縱說的話,夏天縱就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當時桑流雲當成一句玩笑,但是,現在,他信了。
“騙子!”桑流雲罵完土匪,又加了一句騙子。因爲夏天縱當時跟他說過,說不參與這天下紛爭的,爲何現在又替沈烈出頭?
爲什麼?!
一念及此,向來儒雅的桑流雲再也忍不住,又土匪騙子地罵了起來。男兒髒話不輕出,只因未到被坑處。桑流雲再好的涵養,被夏天縱坑了又坑,也忍不住痛罵了起來。被坑痛了,誰忍得住不罵?
不過夏天縱率隊滅了桑流雲的魔法師,自己所有的戰士,雙腿已經全部陷入了泥中。雖然魔法師死後,沼澤不再加深,但是雙腿不能自由的戰士,還不是對手的活靶子?
桑流雲痛罵之下,卻也沒有喪失理智。一邊罵,一邊下達了衝鋒的命令。
看你花樣算盡,我五萬騎兵的衝鋒,你還能擋得到幾時?桑流雲令旗揮處,重盾手完成了與騎兵的陣型變換。五萬騎兵長槍扣在馬鞍上,開始了衝鋒。
魔法沼澤,存在的時間比較短。魔法過後,地面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過這對太和山的戰士更加不利,因爲這下子,雙腿算是給固定死了。
桑流雲很清楚,這些戰士要掙脫雙腿,也只是幾個呼吸間的事情。是以騎兵陣型一成,衝鋒隨即發起。
五萬騎兵,踏得大地狂震。
兩軍相距,也就一箭之地。五萬騎兵對一萬五千步兵,怎麼看都是勝券在握。
但是,太和山的戰士,包括夏天縱在內,誰也沒有亂動一下。一箭之地,足夠戰士們完成很多動作。
嘩嘩一陣聲音響過,剛纔大顯神威的長弓全都收了起來。剛纔還亂七八糟的長槍長戟,全都換到了戰陣的邊緣之處。
剛纔每個人只射出了三箭,不是不想多射,實在是那麼昂貴的箭,一人只配備了三支。太和山的戰士收好摺疊長弓箭,外圍的長槍嘩地豎了起來,內線的戰士全力激發背上軍旗的陣法之力,輸送到前面。
一片槍林,幾乎在剎那之間就矗立在了扶桑五萬騎兵前面。
大周時代的戰爭,騎兵克刀兵,槍兵克騎兵,箭兵克槍兵,這是基本的規律。只是,躲在天隕套裝和軍旗大陣中的太和山戰士,就是天上下刀也傷不着,這箭是克不着了。可惡的是,現在他們已經變成了槍兵,而且是有陣法加持之力的槍兵。
這騎兵隊伍要是撞上去,等於送死。
要說扶桑的大軍,確實是訓練有素,在這短距離衝鋒開始之後,居然還能變換陣型。五萬騎兵在狹窄的空間內,突然左右一分,從夏天縱軍隊的兩翼衝了過去。
夏天縱身後,是沈烈五萬臨時湊起來的隊伍。
夏天縱看着飛掠而過的扶桑騎兵,目光穿越戰場。彷彿看到了大哥桑流雲。
“大哥,我留了一個機會給你,讓你與二哥直接對決。你們誰勝誰負,就看天意吧,我只能這樣了。”
這是夏天縱的心裡話。本來夏天縱對扶桑人,那是相當的敵視,其中原因,大家都懂的。但是到了大周,知道了扶桑人是商朝後裔後,心裡又隱隱地有一絲同情。本是同根生,爲何後來越走越遠呢?難道是久居小島,千年不能迴歸大陸,所以心理越來越扭曲麼?
先不說夏天縱怎麼想,桑流雲的五萬騎兵已經衝到了沈烈的面前。
沈烈帶着夏天縱也不認識的龍護衛家族的人,組成了一個核心的衛隊。對量臨時拼湊而成的隊伍,是沒有辦法講配合的,所以沈烈的命令只有一個:跟着“沈”字帥旗衝,帥旗衝到哪裡,所有人就跟着殺向哪裡。
命令一下,所有的人就明白了,真的打起來的,後面的人就沒有前面的壓力,只需要清理側面漏下的敵人就行了。
這個任務,對上過戰場的老兵來說,就太容易了。這些老兵把道理在軍隊裡一分析,所有戰士的心就定了。
國人就這個心理,彷彿躲在別人身後就是安全的。但無論如何,沈烈的這個簡單的命令起到了非常明顯的效果。
沈烈的隊伍,根本不成陣式,既不是一字長蛇陣,也不是圓形陣。而是自動形成的一個橢圓形的陣式。
不管了。沈烈迎着衝鋒而來的扶桑騎兵,拔出了霸皇刀。
霸皇刀,全在一個霸字上。霸道霸道,霸就是最強的道。沈烈在書院悟了禮便是理,自創了包含無數“理”的刀法,此時正是檢驗的時候。
“殺!——”沈烈霸皇刀出鞘之時,已帶起一道三丈長金黃色的刀芒。
轟隆一聲,雙方的軍隊撞在了一起。
沈烈一出手,就是全力。霸皇刀和着他的星鑰之力,擋者辟易。沈烈身邊身後的人,全是從護龍家族裡選出來的精英。雙方甫一接觸,扶桑前鋒上的騎兵,幾乎被一面倒地砍翻在地。
但騎兵的衝鋒之所以恐怖,是因爲那巨大的衝擊力停不下來。這如驚濤拍岸,再堅固的堤岸,總會在驚濤的怒拍之下,土崩瓦解。
所以沈烈沒有做堅固的堤岸,他把自己當成了一把尖刀,破入了驚濤之中。
夏天縱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帥旗之上,下面的一萬五千名太和山戰士已經從土裡爬了出來。
桑流雲見夏天縱的兵,沒有從後面掩襲自己的隊伍,頓時明白了夏天縱的想法。
這是他在兌現以前說過的話。雖然他說的是不參與卻參與了,但卻在現在,給了自己一個機會。
要是把剩下的軍隊全壓上去,該是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很可能,將老二沈烈的軍隊直接壓垮。桑流雲爲自己的想法激動了一下,右手擡了擡,想下全軍衝鋒的命令。
一縷很偶然出現的陽光,透過厚重的雲的縫隙,在桑流雲眼前晃了一下。桑流雲正要發令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這個機會?會不是陷阱?
有時候,故意顯露出來的機會,其實就是敵人苦心設計的陷阱。關於這一點,在兵書上提太多了。
桑流雲深吸了一口氣,也是縱身而起,站在了自己的帥旗之上。
居高臨下,整個戰場的態勢基本可見。
桑流雲張目望去,只見自己的騎兵已經將沈烈的軍隊圍在了中央。沈烈親帶前鋒,霸皇刀的光芒異常地耀眼,在大軍裡左右奔突。
這個樣子,是自己的騎兵佔了絕對的優勢。桑流雲心裡放下一塊石頭,只等着騎兵與沈烈交鋒的結束。
心裡有過石頭的人,總是在放下一塊石頭後,又搬一塊石頭放進去。桑流雲放下沈烈那邊的一塊石頭,又把夏天縱當成一塊石頭裝進了心裡。所以桑流雲全軍衝鋒的命令終是沒有下去,後面的隊伍全留了下來,反而戒備着夏天縱。
戒備,也是應該的。夏天縱這支嫡系部隊,太過詭異了,幾乎沒有像樣的出手,就破了桑流雲精心設計的連環攻擊方式。
大周軍隊的前面,桑流雲與夏天縱對面而立,很是平靜。而大周軍隊的後方,卻是煙塵四起,殺聲震天,沈烈根本不管身後有多少人跟着,只是拼命地斬殺着出現在面前的敵人。
夏天縱與桑流雲都是第一次見到沈烈全力出手。兩人心裡,幾乎同時產生了同樣的念頭:沈烈的刀法,太霸道了!
霸道,是不管前面出現的是人是馬還是盾,沈烈都是一刀斬下去,只需要一刀,就會將出現在面前的東西斬成兩截。
無挑無刺無磕無架,全是攻擊,毫無花哨的一擊。夏天縱看到,除了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勉強擋了沈烈一刀之外,其餘之人,無不是連人帶馬給一刀斬成兩段。
沈烈身後的人馬越來越少,但扶桑五萬騎兵的數量也在銳減,特別是在騎兵將領越來越多地死在沈烈那一小隊人刀下之後,騎兵的死傷速度,突然加快。
沈烈看似毫無戰術的左衝右突,其實還是有明確的目標的。那些目標就是騎兵的將領。
這次大規模的交戰,雙方死傷狼籍。僅從傷亡人數上來看,沈夏聯軍傷亡自然更加的慘重,當初的十萬人馬,現在也只有夏天縱旗下一萬五千餘人還很完整,其他的,快團滅了。但是,桑流雲不這樣想。這一戰,水火兩系西洋魔法師,死傷殆盡,用於衝鋒的五萬騎兵,又將要全部損失。
這種損失,桑流雲有些受不了。
這一切,都是源於計算之外的夏天縱啊。桑流雲心裡嘆了一口氣,從帥旗上躍了下來,跳上戰馬,單騎馳向夏天縱。
沒有人認爲桑流雲這是在送死。想當初御龍者想斬首桑流雲這裡的統帥,卻落得慘敗。這說明什麼?說明扶桑最頂尖的高手,還沒有出手。
夏天縱沒有動,一是給大哥桑流雲與沈烈正面交鋒的機會,二來也是戒備着扶桑軍中的頂尖人物,如阿道夫,如那個與阿道夫並肩的女魔法師。
桑流雲過來,夏天縱自然迎了上去。
兄弟倆正要說話,大周軍隊後方,渾身浴血的沈烈,催動戰馬,快若流星,瞬間來到了兩人身邊。
“兄弟見面,怎麼能少了一個?”沈烈嗆地收回霸皇刀,大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