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裡,毫無疑問的,我們這麼一羣人兩三天沒回家,嘎子叔他們着急的簡直是屁股冒煙。
陽陽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在見到我從車上下來的時候,愣愣的站着看了我兩秒,隨即瞪大了眼睛揚起了臉。
他每次傷心想哭,又硬撐的時候就會這樣做來阻止眼淚流出來,他是個感性又敏感的孩子。
我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故作輕鬆的問道:“嘿!小夥子,想你漂亮的姐姐沒?”
陽陽又仰了會脖子,似乎是控制住了情緒才又看向我,聲音還有些嘶啞:“姐,你們這幾天去哪了?”
我指了指麗麗她們幾個:“我們幾個遇到了一些小事,不太方便回來。”
嘎子叔沒有立即開口問,只是招呼着:“來來,都先進屋,進屋說。”
一羣人進到屋子裡,麗麗給萱萱燙了些奶喂下去之後,將熟睡的萱萱放到樓上房間裡,才又返身下來。
桃子跟着消失了幾天,周文整個人都瘦下去了一大圈,剛剛見到桃子時,衝上來抱住他那一瞬間,整個手都在發抖。
陽陽私下和我們說,周文因爲表現優異被很快提升成爲優秀學員,隨時都會被分配到各個實戰隊伍中。
商場的事情被壓制的很緊,並不多人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別墅區都是內部人員的家屬,這幾天徐淑和嘎子叔一起到處打聽,也大致知道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一羣人略微說了一圈,好在大家都沒有出現什麼狀況,也沒有人受傷,聊了會之後,就差不多快到斷電的時間,我們也就乾脆各自回屋去了。
近期以來我都對陽陽有些忽視,也或許我太着急讓他能強壯,自立起來,所以有些顯得太不在意他,這又突然消失了幾天,讓陽陽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一蹶不振,我和鎖天回屋的時候,他一聲不吱的也跟了進來:“姐,我想跟你談談。”
鎖天收拾了衣服,進到了衛生間洗澡,我扯着陽陽做到一旁的沙發上問道:“你想談些什麼?”
陽陽猶豫了好一會,眼神也閃了幾圈,才吞吞吐吐的開口:“我想...去美國找爸媽。”
“什麼?!”聽完整句話後,我忍不住驚叫了出來:“去美國?”
“恩。”說出來之後,陽陽反倒杵定了起來:“咱們倆能活到現在,爸媽也會能活到現在,咱們去找他們吧,我好想他們。”
我緊緊的擰住了眉頭對着陽陽開口:“可是...你知道中國和美國之間隔了什麼麼?不談其他的,你能找到輪船,或者飛機能載我們過去麼?就算過去了,你能找到爸媽住的地方?就算能找到,他們現在還會在那裡?”
陽陽垂着腦袋不吱聲,我想伸手拍拍他,卻被躲開了,看着落空的手,有些發愣,怔了好一會纔開口:“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很想去找他們,但是你要看看現在的現實情況,我們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陽陽依舊低着頭,朝他又伸了下手,立即又被躲開,鼻子幾乎是在瞬間就酸了,一股子隱藏在內心裡的委屈感立即被瞬間引燃:“找爸媽!找爸媽!陳陽你能不能別總給我出這種辦不到的難題?!我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你覺得我不理你,不在乎你,不關心你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爲什麼會這樣?是爲了誰?!心裡有了委屈就想去找爸媽,你當我們還跟以前一樣麼?幾千塊買張機票就能飛過去了是麼?!”越說越激動,聲音不自覺的開始拔高,說到最後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嗓子抖的厲害。
陽陽微微動了下身子,還是沒應話,我就好像是一記重拳打到了棉花上一樣,瞬間感覺渾身都無力了起來,原本被激發出來的委屈感,也像出現時那麼迅速一樣,快速的消退了下去。
深深嘆了口氣,背過陽陽抹了把臉上的眼淚:“我很愛你,這世界上不會有誰比我更愛你,但是經過了這麼多事,我知道自己多無能,多渺小,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好好存活多久,所以我只能儘可能的放手讓你更加堅強起來,我希望你能像個男人一樣,不說頂天立地,起碼能保護自己。”
“相比較我,你更在乎鎖天哥多一些。”陽陽的聲音很輕,但總算是迴應了我。
蹲到他身前,我努力讓自己聲音平靜:“那不一樣,我愛他,那是愛情,我愛你,那是血親,陽陽你聽好姐姐的話,這次,就是這次被困在那商場中,我幾乎沒有把握自己能活着出來,但是我不怕,因爲我以爲你已經足夠強了,就算我死了,你也能很好的活下去,我沒有後顧之憂,可是現在我很慶幸自己沒有死,因爲你根本就沒成長起來,你還是以前的陳陽,遇到委屈就要找爸媽。”
又垂着頭想了一會,陽陽狠狠的用袖子抹了把臉,擡頭對着我說道:“對不起姐,是我太不懂事了。”
陽陽從某些方面來說,是我帶大他的,對他的愛總是透着一股子亦姐亦母的心理,這會聽着他道歉,心裡立即欣慰的不得了,上前抱住了他拍了拍後背:“好孩子。”
鎖天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陽陽剛好出去,站在門邊,陽陽看了鎖天一眼,猶豫了一下後開口道:“姐夫,對我姐好點。”接着沒等回答,就轉身蹬蹬蹬跑下了樓。
鎖天盯着門邊看了一會後過去關上了門,擦了擦頭髮走到我身邊坐下,似是無意的開口問了句:“只要陽陽能好,你就不怕死了是麼?”仰頭看向了我,鎖天黑白分明的眼睛平靜無波:“那我呢?”
看樣子,他剛剛是聽到了我和陽陽的對話。
愣了一會神,我返身抽出一條幹淨毛巾,又找出睡衣:“你不會有問題,你是無敵的,沒什麼傷的了你。”
剛準備繞過鎖天朝着衛生間走去,卻被他一把拽了回去,猛地跌坐在沙發上,還沒回過神,他就整個人附了上來,盯着我看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陳煬,我也是人,也會傷心難過,我也會死。”
鎖天的話說完,我就愣住了。
這麼久以來,我自詡愛他,我們那麼多人自詡將他當家人,但說到底,在我們那麼多人的眼裡,他就像是個無盡的許願池一樣,只要有問題,有困難,就來找他解決,卻在內心裡,並沒有人去真正關注過他的內心,包括我,也很少去關心他是否開心,是否憂傷,我們不知不覺間,將他所具備的那些過人的能力充斥成一道道的銅牆鐵壁包裹住他的內心,猜不透看不透,也就不去關注了。
微微動了動胳膊,看着眼前面色無波,神色中莫名多了一股失望和疲憊的鎖天,學了那麼多年中文完備的語法句子,卻也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正朝着三樓跑上來,幾秒鐘後就是一陣敲門聲,中年人低沉的聲音隨即傳來:“當家的,出事了。”
鎖天又看了我兩眼,返身站了起來。
打開門,門外站了起碼十幾位黑衣人,這是c隊的制服。
中年人附耳對着鎖天低聲說了幾句話,鎖天聽後眉頭猛地一擰,示意他們在樓下等着之後,就返身開始穿衣服。
我趕忙從櫃子裡找出衣服遞給了他問道:“這麼晚了還要出去?發生什麼事了?”
快速的換好衣服,鎖天看了我兩眼沒回答剛剛的問題,上前對着我額頭親了下後留下句:“自己睡,別等我了。”就閃身快速出了門。
追下樓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已經驅車走了,只留下之前下樓開門的徐淑有些奇怪的看着我:“那麼晚了還來找鎖天出去?發生什麼事了麼?”
看着在夜色中漸行漸遠的車燈,對着徐淑搖了搖腦袋:“不知道,他沒說。”
“恩。”將門關好,徐淑回身拍了拍我:“鎖天出馬就是有事也能很快處理好,放心吧,很晚了,回去洗洗睡吧。”
徐淑的話說完,原本跟着她轉身上樓的我又是一愣,腳步下意識的就是一滯。
注意到動作,徐淑回頭奇怪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對着她擺了擺手,強扯出一個笑容:“你趕緊回去睡吧,我突然想喝杯水。”
“恩,那我先回去了,你記得早點睡。”
“好。”
看着徐淑回到二樓屋裡,我深吸了兩口氣,邁開步子朝着頂樓走了上去。
剛邁上頂樓的時候剛巧又趕上了斷電,整個範圍內的燈光都滅了下來。
但好在月光很亮,也不像之前那晚一樣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的,靜靜在頂樓坐了會吹了吹風,覺得大腦清晰了不少,才起身回到了房間裡。
屋子裡還殘留着鎖天的氣息,走到他剛剛坐着的沙發前,和衣躺了上去,腦中不停閃現着陽陽和鎖天的臉,經過剛剛一陣吹風,這會似乎通透了一些。
(我們存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有時不僅僅來自自己本身,還來自那些不可或缺的人對你的愛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