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話不能這麼說的。周國公開府,手下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太子,東宮之內人數甚多,可是太子卻不大好調動的。”
嗯,不錯,這個女子居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錯,力量有很多種,大義本身就是一種力量。相比之下,孤的實力比周國公還是強些的。”
“可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其實李威也很頭痛,這個賀蘭敏之不知是什麼因故,居然真吃了熊心豹子膽,不但敢當着自己面調戲楊敏,還敢派人這樣肆無忌憚的污衊自己。難道得了失心瘋不成?
知道他早遲會沒有好下場的。自己那個外祖母嫁入武家做了晚娘後,外祖父死後,武家弟兄對外祖母與母親,還有韓國夫人,百般欺侮。在這種情況下,小妹夭折。所以武則天心目中,母親是第一位的,否則賀蘭敏之八百年也上不位。但榮國夫人死了,人一走茶就涼了。再加上守喪期間的種種,對外祖母不恭,母親一定不快的。
但母親現在心中有什麼想法,李威也把握不住。因此,也不想與這個人有什麼糾葛。
不過欺負到頭上了,李威不可能束手就擒的。
想了一下,對劉羣說道:“你派人在東宮將周掌藏曾經將皇上賜予孤的一些東西,爲了討好周國公,與內侍勾結的事散佈出去。”
“喏,”劉羣毫不猶豫答道。這個要人證有人證,要物證有物證。反正自己是太子的心腹了,倒不怕與周國公對堂公薄。
“然後再帶兩名能放心的宮女出宮,到西市去,散佈一些消息。就說孤自從大病一場後,脾氣變得暴燥,每天在宮中總要打罵宮中的內侍與宮女。籍田前居於齋期,飲酒作樂。所謂的仁愛,全是僞裝出來的。還有,說孤身有各種疾病,有時還會夜裡吐血。總之,將孤說得越是不堪越好,越是不可思議越好。如果別人不相信,你帶着手下,可以隱約含糊地答道,你們是來自周國公府上的,這些消息都是周國公到東宮親眼所見。不過有幾點記好了,第一個不要讓人認出你們,在人多的地方說完了立即離開。第二點不要用大位說事,不要牽連到父皇與母后,不要牽連到各位相公宰輔。”
劉羣先是納悶,聽到後面,已經隱隱猜測出來李威的用意,眼睛亮了亮。
這個是一個很機警的宮女,雖然用心不象碧兒那麼純正,但可以讓她辦一些事情。李威看到她的反應,立即給她定了一個位。
劉羣領命下去,碧兒還是不明白,她急切地問道:“太子啊,你爲什麼要污衊自己?”
“從這裡到太極宮怎麼走?”
“從崇教殿到明德殿,出明德門,到左藏庫,再通過通訓門,再經過太極門,就進入了太極殿了,過了太極殿,就是太極宮各個宮殿。太子,爲什麼要問?”
“爲什麼不走直線,豈不是很近?”
“可有宮城阻擋,怎麼走啊?”
“一樣的道理,行事比如走路,直線近,可未必有路,有的時候必須繞一些彎路,有的時候必須往回退,有的時候跳躍攀爬。我們是小孩子,打打架,大人未必放在心上。所以不能牽連大人。但我們又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一個是太子,一個是國公,還要兼顧着天下的儀禮。所以我讓人放出口風,說謠傳是來自周國公處,也是事實。各種荒誕無稽的謠傳出來了,還有沒有人相信?謠傳即破。這件事,同樣也隱瞞不了父皇母后,”說到這裡,李威心中打了一個冷戰,自己想搞小動作,不容易啊。繼續說道:“謠傳四起,必定會引起父皇母后注意,事情真相他們想要知道太簡單了。讓周國公在他們心中減分,就等於是一次嚴重的還擊了。”
“原來如此,可是殿下,你以前不是這樣想的。”
“那你說說看,是以前孤的想法正確,還是現在孤的想法正確。”
“奴婢覺得還是現在的太子好。”碧兒想都沒有想,就答了出來。
那當然,好歹咱還是一個穿越者嘛。正在李威以爲自己找到解決辦法自得時,外面又通報小公主求見。
“讓她進來吧。”
李令月拿着牛奶糖跑了進來,興沖沖地說道:“大哥,你明天去東郊?”
“嗯,但要到明天下午才能去,時間有些緊,籍田壇還沒有準備好。”
“那帶我一道前去吧。”
“你去做什麼?”
“我也要籍田。”
這是胡鬧了,不過傳到洛陽,也許父母會嗔怪一番,可反而會很高興。好象真計較起來,也沒有說不能帶公主一道籍田的。將腦海裡籍田的禮儀翻了一下。於是說道:“我帶你去可以,但明天你要去弘文館進學了。”
“我不,我還小,爲什麼要進學?”
“小妹,那天我在東市門外將那個崔君氣壞了,你看着舒不舒服?”
“是啊,他膽敢說大哥不好,那天我很解氣。”
“爲什麼會舒服,是不是我寫的詩比他好?”
“是啊。”
“那小妹比我還聰明,爲什麼以後不能寫出更好的詩?”
小丫頭傲氣還是很重的,外人羞侮大哥不服氣,可說她比這個病大哥差,還是不樂意的。歪着頭說:“我還沒有長大嘛。”
“長大未必意味着就能寫出好詩,這必須經過刻苦學習,才能寫出來的。況且弘文館裡有許多與你差不多大的少年,你是公主,想不想當他們的頭?”說完了,心裡想到,我這都啥歸啥,是在教妹妹學好,還是在教妹妹學壞。先不管了,將她哄上學再說。
“想啊。不過大哥,那麼你明天陪我到弘文館,不然我就不去。”
“我明天很忙。”
“我只要你陪一上午,下午我們一到去東郊。”
“你到底是進學,還是爲了到東郊?”
“魚我也要吃,熊掌我也要吃。”
李威暈了,她還來個魚與熊掌兼得。不知道孟夫子九泉之下,聽到她這句話有何感想。李威被她纏得頭痛,最後只好答應。
………
“元之,你父親寫信託某對你指教,某性子疏懶,當之有愧,不過今天某帶你見一人,或者可以指點你一番。”
“是什麼樣的人,能當太學士如此重看?”
“幷州都督府法曹狄君。”
姚元之稍稍一愣,他父親是硤石縣令,世代官宦人家,少年時曾經喜歡玩樂,後來知道自己錯誤了,纔想起刻苦求學。因此父親讓他到京城遊學,又推薦了太學士魏元忠。
交往了幾次,此人意氣非凡,孤芳自賞,因此累年不遷。但眼際十分高,初還以爲推薦了朝中某位名士,可這個人從來沒有聽說過。
魏元忠一笑,說道:“此人姓狄,名仁杰,字懷英。明經科考及第,本爲河南道黜陟使,被吏誣告,閻相公親自審問此案,弄清了真相,通過交談,閻相公曾經說道,河曲之明珠,東南之遺寶。雖然閻相公在朝堂上以無爲爲主,但能得到他如此評價,此人是何等的風采。某僥倖與之謀過兩面,相談甚爲心折。正好他押運幷州之糧,前來京兆,他與某相約在醉陽樓一敘。爾父與某也有素面之交,既然找到某了,帶你見識一下。”
“謝過太學士。”
說着,登上了醉陽樓,一個長相清瘦,長方臉的中年人,早在此等候,見到魏元忠後,相互行禮。
“狄君,此乃故人之子,姚元之,談吐奇特,故帶之與爾一見。”
“哦,姚君,有禮。”
“狄法曹,不敢當。”
幾人落坐,談了一會兒國事,幾個人歲數有所懸差,可天資都十分高,交談之後,義氣相投,都生起了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談了一會兒,魏元忠說道:“狄君沒有離開京城,難道也想瞻仰太子的風采?”
“不是,只是這幾日京城忙於籍田祀,官員忙碌,某的手續沒有交接,才耽擱下來。不過皇太子嘛,”狄仁傑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說道:“堪憂啊。”
“此爲何解,難道是坊間謠傳嘛?”
“坊間謠傳之事,正好狄某閒着無事,稍做了一下打探,倒也查到了一些線索。”
“哦。”
“也是巧合,昨天我遇到一個人,他說了太子種種不是,我不信,便詢問他從何聽來的。他說自鬼市裡聽來的,說的人家中還有女眷在宮中服侍太子,這一切皆是那名女眷親眼所見。於是狄某今天凌晨依據他的指點,來到鬼市,果然看到一人正在評議此事,不過聽者大多不信。某默立一旁,等他離開,悄然跟蹤下去,最後看到他進了一處府邸。”
“哪裡。”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雖然謬也,可是我們的位置,”狄仁傑搖了搖頭,說道:“這件事不是我們有能力過問的。不過此者,甚是荒唐。”
魏元忠沒有再追問,但心中同樣不解。鬼市就在皇城東南面大街對面的務本坊西門,天氣陰霾之時,常聽鬼怪喧譁。後來有些人利用這個陰森的環境交易,終於成市,半夜而合,雞鳴則散,多是來歷不明之物。因爲是民間風俗,官府也不大好出面整頓,最後越發熱鬧。在這裡散佈謠傳,既隱蔽又安全。可是爲什麼要針對太子,要知道太子雖然聽聞很聰明,然後待人仁和,並沒有什麼致命的政敵。
狄仁傑又說道:“此子作此事,是自取滅亡,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件事,就怕另一件事,這與這件絞在一起,又讓此人醒悟過來,皇太子纔是致命的危險。”
“什麼事?”
“這正是我相約你而來的原因。太子賢明聰明,乃我大唐中興之希望。”
魏元忠點了一下頭,至少現在皇太子的種種表現,讓人無可挑剔。
“特別狄某聽到他作出的那句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使我想起了漢高祖的大風歌。仁愛、智慧、聰明、節儉,胸懷大志,這是仁君的跡象。”
魏元忠又點了一下頭,不但狄仁傑這樣說,京城許多官員也這樣說。
“但正是因爲這一句,如果若干年後他寫出來,自是好詩。或者是普通的文人寫出來,又沒有關係。可是他是皇太子,陛下還是雖然龍體稍欠,可是春秋正盛。如果聽到這一句,會有什麼感想?或者沒有感想,但萬一有小人顛撥,又有什麼樣的後果?”
魏元忠臉上勃然變色。
“魏君,不用擔心。某既然約你前來協談此事,自有分寸。前些時候,聖上允許兩位公主下嫁。然而接下來,又讓皇太子代行祭祀,你們也不可小視了皇太子。不過皇太子在東宮中,看似威風,其實孤立無援,歲數尚輕,少了一些經驗。只要通知他,他也許會想出提前補救的辦法。不過狄某京城中兩眼茫茫,又不想戾太子之事發生,因此約魏君前來,看魏君能不能有什麼辦法,將消息通達東宮。”
“你是要拖我下水啊。”
“未必,”狄仁傑呵呵一笑,道:“此事成,若干年後,說不定魏君因此謀一大富貴。”
但是魏元忠皺起了苦瓜臉,也許是有富貴,只是這個富貴太燙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