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聰明人說話很省力的,不用多做解釋。當然,聽聰明人說話,卻是很費力的。
狄仁傑一聽會意,看了看四周無人注意,搖了搖頭,道:“不可。此時向兩位聖上請求,會恩准。然而殿下是用出生入死的代價,好不容易得來的局面,換來的情義卻少了。其實她們進不進東宮,這是小事。即使進了東宮,還需殿下地位鞏固。殿下地位不鞏固,就在東宮之中,依然擔驚受怕。”
說得不詳細,但李威也聽明白了,道:“孤卻很擔心。”
與楊敏徐儷不同,她們雖在揚州,因爲有錢了,財大氣粗,陸梁二人更不敢疏忽大意,硬是聘請了三十幾名護衛,每一個身手都十分了得。自然,代價也十分高昂的。用這些人或明或暗地保護着二女。
只要她們不到深山老林,就是許敬宗在世,養了一些死士,都沒有辦法傷害到她們。狄蕙與狄好卻在京城,也象那樣做,父母會怎麼想?狄仁傑又隨軍而行,李威心中委實有些不大放心。
狄仁傑又搖了搖頭說:“殿下放心,有周興。”
提到周興二字,李威不吭聲了。收攏久了,對此人瞭解得更清楚。與許敬宗同樣的小人,然而也不同的,許敬宗有文才,做事也稍稍顧一些外面場,舉止拿得出。周興則不然,不學無術誇張了,也讀過一些書,可學問怎麼也比不上許敬宗的,智慧同樣不及。但是做事果敢,心狠手辣,比許敬宗有過之而不及。許敬宗是一條咬人不吭不響的悶狗,周興則是一條又叫又咬的兇狗。
狄仁傑這兩個義女來歷,知道的人不多,可知道太子對她們的情義,這一年多來,已經看望過多回。周興雖不知道爲什麼,她們不能進入東宮,可知道她們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對她們有可能比對狄仁傑還慎重。狗不僅是用來咬人的,還是用來看門的。有他看守,問題也不會大。
不過無論狄仁傑與李威,用了此人,可交談時,總是不自覺地迴避。
李威嘆了一口氣,自己心儀的女子,一個個不能入宮。就連碧兒不是很早就伺服了,恐怕同樣不能進入東宮。自己不心儀的女子,父母一個勁地往東宮塞,或者塞幾歲大的蘿莉。
練了很久,裡面衣服汗溼了,騎在馬上,灌了些風,李威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將馬繮繩勒了勒,放慢了一些速度。
狄仁傑說道:“殿下,雖然說以身作則。可殿下的身體不大好,無需如此拼搏,身體纔是最要緊的。況且殿下的病纔將將痊癒,就是上了戰場,也不會讓殿下廝殺。”
“無妨,回去喝一些薑湯暖一暖無礙了。實際上這樣練一練,能防一防萬一,對孤的身體也有好處。”
李威的病是“鍛鍊”練好的,現在衆所皆知。
狄仁傑沒有再吭聲,前面一句話讓他贊同,畢竟是上前線,無論如何也不可讓李威上陣交戰,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進了城門,忽然一個人衝了出來,大聲叫道:“殿下,殿下。”
李威擡頭一看,是回商州成親的西門翀。他那門親事訂了很久,也到了成親的時候,只是女方的母親一直不願意,拖了下來。成了太子的對話,情形不同,於是催得緊。西門翀也沒有生氣,當時家裡很窮的,岳家一直在支持,包括他到長安遊學,都是老丈人拿的錢,這一點來說,都勝過了楊家。而且未婚妻性格溫婉,西門翀內心同樣喜歡。正好太子無聊到了整天在驪山狩獵,便返回了商州完婚。
他爲太子做了許多事的。李威又以賀禮的名義,給了他不少錢,讓家人置一些田地,另外操辦親事,同樣需要一筆錢。實際上對話只是閒職,沒有多少薪水,可商州傳得瘋,連親事的錢也要女方出,會讓人笑話的。西門翀感謝零涕地回去。
李威將馬勒停下來,問道:“西門君,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西門翀走過來,施禮後答道:“殿下,臣也要去姚州。”
不但是狄仁傑去了姚州,李威讓姚元崇作爲掌書記,也要帶着同行。但不同的,姚元崇在西南生活了大半年,對當地情況熟悉,身體也強壯,甚至與薛訥交手時,都能過上幾十招。西門翀嘛,李威笑了笑道:“西門君,如果你能將孤身上這套盔甲穿上,行動自如,孤就讓你前去。”
狄仁傑也笑了起來,沉重的明光鎧往他身上一套,也別要行動,多半一步路都走不出。
西門翀不服氣,眼睛往狄仁傑身體一個勁的瞅。因爲要練軍,李威自己不說,姚元崇與薛訥、裴行儉都全身披掛整齊。裴行儉雖是儒臣,可遺傳因素,身體素質十分強壯的。但狄仁傑就差了一些,只好穿了輕便的鎖子甲。
狄仁傑咳嗽了一聲,道:“西門君,勿得無理。狄某問你,當初漢統天下,爲何漢高祖將蕭何功勞定爲第一。留在京城,協助魏御史,比你前往姚州更需要些。”
西門翀悚然一驚,立即正色道:“是。”
一道去了狄家。
不用狄仁傑吩咐,狄蕙在準備薑茶。不過李威立即脫下了光明鎧,本身就很沉重了,又穿着它與士兵一道鍛鍊,一天下來,很吃力的。
狄好抱怨道:“陛下爲什麼要讓殿下出徵?”
看着有些心痛了。
“不是父皇,是劉相公的主意。這是爲了國家,也是爲了孤,你不懂的。”李威溫言一笑。不過眼睛飛快地在狄好一對豐滿的胸脯上掃了一眼,這對豐胸現在十分熟悉了。不算下流,畢竟虛二十一歲,身體自然的反應。能每天晚上摟着碧兒睡覺,沒有破童,只吃了一些豆腐,雖比不上柳下惠,也算是一個正人君子。
狄好臉立即紅了一下,慌亂地替幾人準備茶具。
這個神情變化,狄仁傑立即發現了,看來自己不在家中時,太子來看望時,與自己這兩個義女一腿不敢有的,可有了半腿。自然,他也不會傻呼呼地點破,相反,心中頗是高興。
狄好轉過臉時,狄仁傑只是會意一笑。狄好臉再次飛紅,但假裝沒有看到。
沏上茶,狄蕙擔心地說道:“不管怎麼說,義父大人,殿下,到了前方,需要注意安全。你們都不是武夫……”
“是,孤會注意的,不僅是孤,孤也要平安將你們義父帶回京城。”
坐下來,說了一會兒話,李威才離開狄家。但他也疏忽了一件事,裴行儉與他第一次交談時,寫下一行字,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故恆無慾也,以觀其眇,恆有欲也,以觀其所徼。這是重要的一行字。不過李威暫時不一定需要,裴行儉也沒有指望太子立即領悟。可臨離開時,又說了一句話,殿下,請準備大捷後的事務吧。這同樣是一個重要的提示,可李威只是以爲裴行儉穩操勝券,讓他安心才說出的。
因此,一直沒有對狄仁傑說,也沒有對魏元忠說。
走在回去的路上,李威說道:“西門君,孤明日讓人在京城替你置一套宅子,將妻子也接過來。”
“臣不敢受之。”
“西門君,你替孤做了不少的事,孤有些賞賜,勿要拒絕。馮煖客孟嘗君時要魚要車要家,是謂美事,留傳千古。”
“殿下……”
李威沒有再說話了,但心中暗呼僥倖,當初幸好自己置了一些產業,逃路不談,沒有這些錢,連自己這些手上心腹,生活都會苦哈哈的。一會兒就到了東宮。
寢殿有人,三個弟弟與妹妹再次到來。
李令月老遠迎過來,說道:“大哥,大哥。”
連連拉着李威的手。
對妹妹的小心眼,李威知道的,問道:“你又想要什麼?”
“大哥,明天我也要看,”說話冒着風,正是掉牙的時候,幾粒門牙全部掉了,因爲期盼,張大嘴,看得清清楚楚。
“不能再吃糖了,”李威將她嘴掰開,瞧了瞧說道。
“不吃就不吃,明天我要看。”
“看什麼看,那是演軍,不得兒戲的。”剛說着,看到李賢他們一臉期盼。不管怎麼說,李賢也是一個青年,至於老三李顯,更不用說。因此,改了口,說道:“看可以的,但讓你二哥隨行,站在遠處,不能跟在我後面。今天爲了治軍,杖笞了數名士兵。這是軍紀,知道沒有?”
“行,還是大哥最好,”說着,踮着腳,抱着他,在臉上狠狠親了一口。
李威拿她無可奈何,放下她,擡頭看了看天色,道:“正好到了用餐時候,一道留下來吃晚飯吧。”
宮女太監準備晚餐,碧兒走了過來說道:“殿下,沐浴吧。”
不是沐浴,洗一下,順便換下溼衣服。盔甲裡面還有厚厚的冬衣,碧兒心思,仍然從衣領處,也看到裡衣汗溼了。
洗了一把,換了乾衣服走出來,李賢羨慕地說道:“大哥,我身邊找不出一個宮女,象良媛那樣待我。”
“二弟,不難,想要回報,需得付出。心也是一樣的,如何待別人,別人大半如何待你。”當然,這一句,有話外之音的。李賢聽了沒有作聲,正準備用餐,忽然外面太監走了進來,稟報道:“裴金吾家的小娘子要求謁見殿下。”
幾個人臉上立即露出古怪的神情。
太子與裴家的恩恩怨怨,許多人知道的。太子妃大約是裴家女了,畢竟這是兩位聖上的旨意。可僅是太子妃,未來的皇后,又有了變數。雖然太子主動向裴炎道過歉,然而太子對裴家不滿,還是有許多人知道的。
許多人對裴家也不是很認同,楊家因爲太子的病,略略有些勢利,管教不大嚴,可沒有妒忌。已經頂替楊家小娘子,做了太子妃,需要知足。僅因爲太子與兩位小娘子走得近,就上疏彈劾,做得太過。難道以後東宮,只准有裴家小娘子一人?原來對裴雨荷,百姓很欣賞的,反而因爲此事,在百姓心中,印象不及楊敏。
其實也不盡然,裴居道父女未必有獨霸東宮的想法,裴炎也沒有料到如此嚴重的後果。但不推不跌,不跌不死,總與裴家有一定關連。所以連太監稱呼時,用了小娘子的稱號,沒有用太子妃。
李威本來想立即說一句,不見的。可想到了裴行儉,最終忍了下來,道:“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