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鄧州的羅歡是忙成一團,因爲雖然帶回來了萬餘兵力,但是其中的傷員可是不少,還要儘快醫治,此外還要嚴密的監視張獻忠的動向,生怕他會來一次突襲,現在的鄧州可是一個危城。
因爲上次被張獻忠佔領之後,雖然被收復了,但是鄧州的城防還是很簡陋,而且城中的兵力已經不足,要是張獻忠盡起大軍北上,他們這裡也就只能守上一天,甚至可能一天也守不了。
找到了羅歡,陳廣此時沉重的說道:“羅將軍,鄧州已經不能呆了,我們要儘快撤退,疏散城中的居民,不然的話,等張獻忠休整完畢,他肯定要先把鄧州給拔了,不然的話,依他現在的兵力,南下是肯定不會放心的。”
羅歡有些茫然的問道:“放棄鄧州,放棄了鄧州,我們去哪裡?”
陳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新野,另外,那個王指揮使一定要殺掉,不然的話,朝廷還會對你動手的。”
羅歡感覺全身無力,聽了這話,他咬了咬牙,看着陳廣,說道:“此時,那個姓王的待在軍營之中不出來,我們怎麼辦才能殺他,而且要是把他殺了,朝廷還要責難怎麼辦?”
陳廣盯着他,緩緩的說道:“羅將軍,如果你不殺他,我是不會在這裡呆着的。”
聽了這話,羅歡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望着他說道:“陳先生何必如此?不就是姓王的他活着嗎?我可有其他事對不起你?”
陳廣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羅將軍,當初是有你相助,我才能把我家的血仇給報了,但是之後,我本來應該上京趕考,憑我的學識,成爲進士應該是一點也沒有問題,這個,我就不多說了,羅將軍你幫我報了血仇,我給你做幕僚,算是報恩。”
看着羅歡變得陰沉的臉色,陳廣繼續說道:“如今已經八年了,羅將軍你也升到了河南都司都指揮使,我也沒有對不住你,這幾年我也算是費盡心力,但是自從羅將軍你升到了這個位置之後,我的計策你已經很少使用了,我陳廣雖然不是自負之人,但是也自信有一身才學,對天下也算是有一番見識,我自信有我的輔助,羅將軍你更進一步應該也不算是什麼問題。”
陳廣嘆息了一聲,看着羅歡,堅定的說道:“我陳廣,頂天的男兒,我不會陪着羅將軍你一起死的,此戰的因果皆是羅將軍你一手所造,我費勁心力跟你出謀劃策,也不算是對不住你,你和姓王的無非就是親戚罷了,你放他一命不要緊,但是你們羅家還有命在嗎?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恐怕姓王的已經早就派出信使,羅將軍你如果此時聽我一勸,放棄鄧州,殺了姓王的,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不然的話,羅將軍你會落到什麼地步,我就不得而知了!”
羅歡陰沉着臉,看着陳廣,怒喝道:“你讓我殺王將軍,但是你考慮過沒有,王將軍是我的妹夫,我們羅家這一代和他們王家至少有四門親事,我殺了他,我回去了之後,怎麼做人,我不信他會上報,我們只要把這次戰爭粉飾一下,可以把殺傷數多報上一些,應該會沒有問題的。”
陳廣心裡冷笑了一下,不過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說道:“好,羅將軍既然如此說,我也贊同,我竟然不知道你和王將軍是這種關係,卻是我說差了;不過,羅將軍,我的另一條建議,撤離鄧州,羅將軍認爲如何。”
看到陳廣妥協了,羅歡臉色好了一些,沉吟了一下,爲難的說道:“我還是願意聽陳先生的,不過,這事能不能緩上兩天,到時,我們整編完畢,就可以撤離鄧州了。”
陳廣此時已經完全心冷了,他做出一副沉思的樣子,好一陣之後,才點了點頭說道:“也可以,羅將軍的考慮也算不錯,我們此番損失不小,還得讓士兵休整一番;既然如此,我也就無事了,我先退下,我去查看一下城中的糧草儲備如何?”
羅歡看到說服了陳廣,也就欣慰的說道:“陳先生這些年也算是爲我出了大力,我也是很感激的,別的我沒有,我就贊助陳先生一處莊園,等這次戰爭過後,就送給陳先生。”
陳廣也就欣然同意了,點了點頭,就告退了。
等陳廣走了之後,後堂傳來了一個聲音,說道:“姐夫,這陳廣可是心裡有怨氣啊!你還能讓他就這麼算了,我看還不如把他給暫時關起來算了,竟然想殺我。”
羅歡卻是扭頭說道:“王鬥,你也消停一下,這次貿然出征,你也有一份的,要不是我帶人及時趕到,你的命早就沒了;還有陳先生給我出了不少力,這些年我也算是擋了他的路,有些怨言是很正常的。”
陳廣此時不知道這裡竟然還有這麼一番對話,他此時已經到了一處茶館,見到了一個滿臉嚴肅的大漢。
卻是韓進,陳廣看到他之後,四處看了一下,立刻說道:“韓進,如果你還聽我的話,現在就立刻帶着你的人去新野,不然,再等一會,恐怕想走也走不了了。”
韓進卻是撓了撓頭,詫異的問道:“陳先生,這是爲何?”
陳廣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說道:“沒時間跟你解釋了,你趕緊照我的話去做吧!記得,走之前,把那個龔完敬給帶上,你畢竟只是一個千戶,有這個功勞,上邊是不會追究你的,立刻去做吧!不要問爲什麼了,別的人就不要通知了。”
韓進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不過還是聽話的趕緊走了。
陳廣看着他的背影,嘆息了一聲,韓進是他在軍中提拔起來的,也算是他刻意培養的一個嫡系,雖然五大三粗,大字不識,但是有一個好處,卻是夠聽話,而且這韓進武力也不錯,在鄧州這邊,全軍上下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對於他,陳廣還是想着救上一救得。
其他人,陳廣並不是不願意救,而是這些人他根本就沒辦法救,因爲他這交待下去,也只有韓進會不管不顧的按着他的命令做,其他人肯定是會和羅歡報告的。
陳廣迅速的趕往家中,此時家中的幾個僕人已經在等着了,進了院子,還有幾匹馬在拴着,看到陳廣進來,領頭的迅速的跑了過來,說道:
“老爺,小姐和夫人已經送出去了,陳二他們幾個護送,我們幾個的家眷也都是一起走的,這裡離武當山也不算遠,應該沒有問題的,我們這時候出發,快馬加鞭的話,應該幾個時辰就能追上。”
陳廣點了點頭,看着這個人問道:“陳潭,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現在大小也是一個百戶,放棄了不可惜嗎?”
陳潭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老爺,你是有大才的我們幾個都是跟着你纔有出息的,我相信老爺既然認爲不妥,那就肯定會不妥,再說,憑着老爺的大才,我們幾個跟着,到了那裡,應該都會出人頭地的。”
陳廣聞言一笑,點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放心,我會給你們再找個飯碗的,咱們這就走吧!”
一行四個人立刻騎上了馬,朝着城門奔了過去,看守城門的此時是羅歡的手下,當然也認識陳廣了,陳廣只是說出城去偵測一下敵情,這些兵丁也就立刻放行了。
急速的奔馳着,陳廣回頭看了看鄧州城。
他知道,這一去,和羅歡可能就是永別了,他勸解羅歡之時,說的也是心裡話,對於羅歡,他是有着怨憤的,他胸中的才華,給羅歡做幕僚,他自己就感覺憋屈,這近年來,羅歡反而還不願意聽從他的了。
陳廣知道,自從羅歡娶了王家女爲小妾之後,王家的幾個生員也給羅歡出了不少主意,也是羅歡的智囊團一部分,羅歡也得了王家的不少力,在那之後,就開始和陳廣逐漸疏遠,到此時,陳廣已經只能爲了自保跑路了。
他也給了羅歡機會,只要羅歡能聽從他的建議,不論是殺了王鬥,還是撤軍去新野,羅歡至少都能保住一命,但是羅歡卻是不願意,陳廣知道,張獻忠不是蠢人,他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鄧州軍在這裡集結了數萬,對於張獻忠的後方是威脅很大的,張獻忠南下也只能在這裡留下幾萬的大軍,要不然,只是圍攻襄陽的話,三萬人足以,可是爲了防備鄧州軍,他卻還要多留兩萬人,只能帶着五萬人南下,此番,他在宜昌軍面前吃了個大虧,隻身脫逃,他不解決了鄧州軍,根本就不敢也無法分兵南下。
昨夜一場大戰,鄧州軍損失慘重是一定的,張獻忠肯定是知道這點,他不會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拔除鄧州軍這個據點的,他很可能在稍微休整之後,就率軍北上,鄧州軍此時損傷過大,後方的補給恐怕要兩三日之後才能到,張獻忠只要把握這個時間差,他就能再次把鄧州軍給滅掉,奪取鄧州城,到時,他無論是南下還是北上,就有了自由的選擇。
不像這個時候,被後方的鄧州軍逼着,只能南下。
想着這些,陳廣唏噓不已,可是他已經無法挽回了,因爲沒有人給他權利,他也指揮不了鄧州軍,他要還是在鄧州呆下去的話,被張獻忠攻破鄧州之後,他就只能死或者投降張獻忠了。
但是他卻是不願投降張獻忠的,在朝廷他在羅歡的手下,還算是朝廷之人,但是投到張獻忠的手下,那是什麼,賊寇而已!
好聽點也就是農民軍,可是這個時候,這農民軍能奪取天下嗎?
沒有自己的政治主張,沒有自己的根據地,沒有百姓的支持,他們這些農民軍,最多也就是一個黃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