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修齊張開雙手,笑眯眯地看着幾個衙丁在自己身邊忙上忙下,連每根頭髮絲都不放過。
最後,衙丁們終是悻悻收回了手,隨即,更是向一名一直站在一旁的書吏模樣的人搖了搖頭。
書吏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輕咳一聲,已是似笑非笑道:“謝公子,隨我來吧。”
說着,他已是引路而去。
一名衙丁拉長了聲音高聲喊道:“搜檢完畢,特科試考生入考場——”
……
謝修齊晃悠悠地隨那名小吏穿過前庭,去往前院。
考場的地形他早已是熟知無比。
特科考考場爲全封閉式,坐落於監司西門外,緊靠監司衙署。
穿過前庭後,建築便從裡到外分前院小廣場、前堂、中堂、後院小花園、後堂。
小廣場乃是考試場所,前堂則是監巡官公房,中堂乃判卷官主考官公房。後堂與後院小花園,則是考官們的休憩休閒場所了——特科考還好,科考卻是要幾天的,考生們爲了前程自是苦捱,睡覺亦是在考棚中解決,但考官們總要有個睡覺休息的好地方。
如此,穿過前庭後,謝修齊自是來到了小廣場上,亦是他今日的答卷場所。
放眼望去,原本應緊密排列的考棚已是被考功科費盡心力地清出了一塊來,只留一個其上有頂,卻四面透風的考棚孤零零立於空地中央——這特科考需時至多半日,自是不需要有牆了。
謝修齊施施然地在小吏引領下在孤獨聳立的那間考棚中坐了下來,檢查了下文房四寶,發現沒什麼缺點後,已是向小吏點了點頭。
小吏見狀也是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
一名跟隨在一邊的衙丁頓時再次高聲:“諸位大人,考生帶到,請准許開考。”
他向中堂看去請命道。
數名官員正遙遙站在那裡。
黃乾滿臉微笑地站在人前:“諸位大人,此次特科考勞動大家親至,人事處與考功科皆榮幸之至。特科乃功族重權,國之補遺。還望諸位謹之慎之,以免遺珠,亦免陰私。”
頓了頓,他又看向手中紙張言道:“帝國雍王外府,望北監察使司總務署人事處,安排此次特科考職司如下——”
“宋安,巡考官,領巡考衙丁巡邏考場,巡視情弊。”
“刑孚之,監考官,若巡考發現異常情事,監考官斟酌大小,或自行處理,或上報主監主考。”
“黃乾,主監官,主理監考一應事宜。”
隨之,黃乾更是微笑看向了一旁正默然站立的林顯祖:“還要請林顯祖大人爲主判卷官,率幾位判卷官,履判卷之責。”
林顯祖微微頷首。
黃乾又是轉向一名正滿臉肅然站立一旁的老者:“還請周副使您老爲主考官,統管此次特科考。”
老者眼中略微閃過一絲疑惑,似乎爲此次特科考,總務署如此大張旗鼓,更還請了外人而不解——這林顯祖和幾位判卷官,可都是從府學請來。
自家的事何必請外人?
隨即他又是想到此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事,倒是眼中又現一絲恍然。
只是……這正副使鬧得如此不可開交,甚至不惜鬧得沸沸揚揚,鬧到了外人面前……罷了,反正老夫只管國安那一攤事,小公爺與錢宏要鬥便鬥吧,總之老伕力求公正也就是了。
老者暗暗嘆息一聲,想着,他也是矜持點了點頭。
黃乾唸完,已是看向幾名官員道:“幾位大人,您們看……”
他如是笑道。
周副使點了點頭:“那便開考罷。”
他淡淡道,已是轉向了林顯祖,又看了看林顯祖身後的幾名府學教授:“林大人,如此,我們便帶着這些判卷官們入中堂品茗稍坐,靜待考卷送來,判卷結果吧。”
他淡淡道。
林顯祖笑了笑:“周大人請。”
另一邊,一名衙丁已是揚聲喝道:“周主考有命,開考,髮捲——”
謝修齊滿臉悠然地看着面前的衙丁,只見他先是在自己面前亮了亮被蠟整個密封起來的考卷筒,又小心將之打開,最後,已是將三張考卷與幾張白紙遞到了自己手上。
“謝公子,請作答完成後自行蠟封,以便試卷直送判卷房中途無生變之虞。作答期間,再無人能靠近你,你若有什麼要求,趁現在趕緊提。”
他板着臉交代道。
謝修齊楞了楞,這尼瑪也太細心了吧……真要堵上各種漏洞,讓人半點手腳也做不出來麼?嘖,真是太貼心了。
他心下已是越發的好笑。
接過卷子,他倒也是細細端詳了起來,漸漸的,他臉上更已滿是怡然笑容。
這特科考試卷分三卷。科學法學多爲填空選擇計算問答。儒學卷就是一篇公務行文。倒有些象前世高考的味道了。
只是,粗略看來,這些題目恐怕……自己閉着眼睛都能答出十成十來的……
虧自己還準備了良久,卻不想如此簡單?
只是,晤……我現下該怎麼辦纔好呢?
青年默默想着,漸漸的,嘴角又是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
特科考考場,前堂監考廳。
黃乾正與刑孚之微笑舉杯:“來,孚之啊,雖不能飲酒,但也以茶代酒,以慶我等苦心綢繆之功——這次,倒要看這混帳還能使出什麼手段來!”
黃乾與刑孚之碰了碰杯,他將杯中茶一飲而盡,已是歡喜笑道。
刑孚之也是捧着茶杯與黃乾親熱一碰後一飲而盡:“大人,說起來,這混帳今日恐怕又要製造笑料了:據前面的人報告說,他竟是在全身上下藏了不下八本書,還僅憑肉眼一點看不出來——也不知他是怎生藏的。”
他忍俊不禁道。
黃乾一楞,他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漸漸的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小……小公爺倒,倒也真是法眼無差,此人果……果是個人才!”
刑孚之也是笑了起來,他滿面笑容捧艮道:“早知此人如此之蠢,我等就別搜檢了,待他上場後再抓個正着豈不更好?這點,下官還要向大人認個錯求個饒。”
“不怪不怪……”黃乾終於是笑完了,他雲淡風輕地揮揮手道:“我等怎能料到此等蠢貨的行爲?自是把他當正常人看的。”
他想着想着已是又笑了起來,最後更已是拈鬚微笑道:“忙完今日,老夫總算可以歇息歇息了。說起來,家中女眷,可是多有不滿了呢……”
刑孚之頓時笑道:“大人之豔福,實在是令下官羨慕不已。”
黃乾頓時又得意地笑了笑:“這倒也不用羨慕,水藍懸劍之榮光照拂下,這等便利大家皆是有的,只是你要象老夫那樣多花心思去搜羅罷了。”
刑孚之笑着又爲兩人倒滿了杯子:“那就承大人吉言了,大人若有什麼看不上眼的,倒是可以考慮不甚挑剔之下官的。”
他色眯眯笑道,頓時讓黃乾大起知己之感,已是接過茶杯再次一飲而盡。
“好說,好說。”
他如是笑道。
……
兩人正怡然說笑間,宋安卻行色匆匆眉頭緊鎖地走了進來:“兩位大人……”
他滿臉欲言又止的味道,臉上更隱現蒼白。
刑孚之一楞,他舉着茶杯向嘴邊的手陡然慢了下來:“怎麼了?可是考場生變?”
他急聲問道。
宋安楞了楞:“這倒沒有……只是……下官遠遠觀之,那謝修齊一接到試卷便興高采烈,其後更倒似胸有成竹——這麼久了,居然作答一直毫無凝滯,運筆如飛……”
“怎麼可能!”刑孚之心中猛然一緊,他騰地一聲站起,手中的茶杯掉在桌上滴溜溜打了個轉,已是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