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公子,我的好公子爺,這究竟是變的什麼戲法?”
直到出了總務署衙的大門,漸漸回過了點味來的李成才迫不及待向謝修齊苦笑問道。
謝修齊卻早已滿是悠然之色。
他微笑道:“李兄弟,這倒也不是什麼戲法,只是無招勝有招而已。”
見李成依滿臉疑惑,他又是輕笑了聲,細細解釋道:“這事是不能和他們吵的,一吵就進了圈套——誰說就不能正好有個忙的時候?怎麼,你一個待考白丁,還不是監司中人呢,就這點耐心都沒有,仗着小公爺寵信狂悖驕橫,視人事考功衙署如無物了?”
“到時候,這嘴仗恐怕就是有得打了,即使最後能靠小公爺施壓強行通過,我等也要被這下馬威鬧得灰頭土臉。且到時候,傷的還不是小公爺的顏面?”
“而小公爺若是爲此施壓甚或恨上此人的話,還更中了此人奸計——他倒是成不畏強權的強項令了,小公爺卻堂堂貴胄心胸狹窄至此,對一個小人物大動干戈,還要臉不要?是以,他看似是莽撞冒犯上官,其實卻早已是有恃無恐。”
這混蛋,狗膽包天,拿爺當工具,拿小公爺的臉討好上官順便刷聲望呢……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如是想着,嘴上卻是輕笑道。
李成漸漸也是恍然大悟:“怪不得……”
隨即,他又是喃喃道:“可您方纔又緣何如此低三……不不,如此……那個那啥?可他說不定也還是可以仗着錢副使的勢,有恃無恐,又怎會忽然就變了臉……”
謝修齊笑了笑:“這你就想岔了,他錢副使無理之下,豈敢明目張膽私下縱容下屬,包庇他漠視輕慢功族徵辟?”
最後,他悠悠道:“所以,只要我不留把柄,他們有恃也會變成無恃——反正他們不敢不給我辦,若真要走,真讓我去玩幾天再來,到頭來坑的更是他們自己……他若不辦,我還真敢拖他三日。”
“屆時,我既是紈絝子,必最擅推卸責任。萬一我滿嘴是他讓我三日後來的,他有今日刁難事在前,莫非還能辨清?恐怕他們自己人都在想他多半是這麼說的了——如此,他這副小身板莫非也抗得住小公爺有理有據的雷霆大怒?”
“他們既然把我當傻子逗,想要我進坑。我幹嘛不趁機裝裝傻子,也逗逗傻子?而那蠢貨前倨後恭,也正是因爲終於想到被我無招之下,把自己坑了進去而已——白癡,還一定要我告訴他你不給我辦我就去玩三天看誰急,才知道自己掉進了自己的坑。”
謝修齊洋洋灑灑說着,到得最後的時候,他已是滿臉此人太蠢的憤憤神色。
李成卻早已是漸漸目瞪口呆。
“真是大事小情,處處學問。你來我往,處處陷阱……您們這些彎彎繞,咱老李這廝殺漢,是這輩子也懂不了了……太可怕了……只是,您既已有恃無恐,方纔又緣何要裝那等低三……那等模樣?”
愣怔良久後,他再次苦笑言道。
謝修齊卻早已是在心中悠然不已。
至於我緣何要裝馬屁精……還不知道你是否是小公爺真正信得過的親信,這卻是不能對你講的。
他悠悠想道。
……
現在,想必那宋安與他背後的人,至今都覺得爺是歪打正着,更爲在一個如此紈絝軟骨頭面前設謀,卻挖坑埋了自己而憋屈至極吧?
準備了一場大戲,卻碰到了一個這樣的軟骨頭,結果陰錯陽差之下,你們藏在暗處的一拳沒打出去不說,反倒被那貨象鼻涕一樣粘了上來。最後,更反倒自己把自己坑了,還得裝作沒事人一樣,笑呵呵的自己擦掉自己的屁股……
爽麼?
……
不管楊小公爺是否是真心對自己如此重視且如此禮賢下士。還是受那潘副使所教,只爲利用自己。
至少面上,他已是做到了十成十。
他既已對自己投之以桃,自己又怎會不報之以李?
潘副使那謀劃是好的,但目的未免放低了點……更失之主動。他只想讓別人以爲我是頭豬,引錢副使上鉤,引他下面的人對我大膽刁難,然後再一步錯步步錯。
但他卻沒想到這扮豬吃虎,也許還可以引申推廣開來,另有一番妙用的。
既然別人把我當豬了,我爲何不處處裝好一頭豬?
雖然後面終歸是瞞不住的。
但越瞞久一點,不明真相跳出來的人就會越多。
最最關鍵的是,本以爲是頭豬,卻被那頭豬莫名其妙坑得象狗一樣,甘心麼?傳出去不怕丟臉麼?不想討回面子麼?
而到得最後,他們更猛然發現那頭豬其實不是豬,反倒是一直在裝傻把他們當狗逗着遛狗玩時……
沒臉見人、氣得發瘋之下,恐怕什麼蠢事都做得出來吧?
那樣的話,他們又怎會不可能氣急敗壞出更多更昏的昏招呢?那樣的話,小公爺豈不是有更暢快殘局可以收拾?有滿地的雞去拎給那猴子看?
等別人犯錯,怎比誘別人犯錯,更逼人不得不犯錯來的爽利?要做就做票大的,要挖就挖個大坑啊……且潘副使之策也是失之太緩,也許他和楊小公爺等得起,哥這能看到未來之人卻是等不起的!越快上爬,帝國越安,越快上爬,華夏越安!越快上爬,歷史越可能真正被自己與雍祖王合力重寫!
加油玩吧,現在還只是些小角色,哥在等着慢慢釣更大的魚呢。也別怪哥狠心,誰讓你們擋住了小公爺的道,順便也把我的道也給擋了呢?更何況,聽小公爺之言,這總務署上下恐怕也沒幾隻好鳥。
且哥也是爲你們好,哥不盡快混出點模樣來,萬一危險來臨,大家就要一起死了。一切都是爲了民族的偉大振興啊……
……
心下想着,望着李成滿臉疑惑,謝修齊卻是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這你就不要多問了,總之,我另有打算。正所謂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他自一劍如電來,我自無招勝有招。”
他悠然吟誦着,續又言道:“徵辟令在手,非正當理由誰敢阻之?也只能略加刁難,順便挖坑陰陰人罷了。他們陰我,我就陰不得他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斗轉星移,慕容神功——我倒是覺得挺好玩的。”
他笑眯眯道。
“謹受教。”李成卻是再次肅然拱手一禮。
這謝公子真是……雖覺得他可能還有深意,但人精的心眼真可怕,人精的世界咱不懂,也不用去懂,更千萬別不識趣的想去懂。
他已是在心中默默苦笑想道。
隨之,見已是快走到正使官署,他又是向謝修齊恭敬拱手道:“既如此,小的先別過,還要向大人覆命,倒是無法送公子了。”
謝修齊頷首微笑:“李兄自去便是,我也要回了,這路倒也是記得住,如此……再會。”
隨之,他正欲轉身,卻見李成才走了幾步,又自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轉過了身來。
“對了謝公子,您方纔那幾句‘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岡。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的小詩,還有那些斗轉星移什麼的,倒也皆通俗易懂,更是別緻,卻不知是謝公子所寫還是……”
他有些猶疑着,最後卻如是小意笑道。
謝修齊一楞,他已是有點面色古怪:“那什麼……此乃出自一本殘破古籍,名曰《九陽真經》。精通後,可成一威武不屈、至陽至烈的真漢子、純爺們。只可惜,被我幼時胡鬧,卻不知怎的弄丟了。”
他一本正經道。
李成頓時作大讚狀:“謝公子果然大才,我聽說謝公子博覽羣書,可謂才幹卓絕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不其然,連九陽真經這等聞所未聞的古籍都看過……正所謂……”
李成在那絞盡腦汁地回憶着謝修齊剛纔的表演臺詞現學現賣,謝修齊的面容卻早已是無比扭曲。
還以爲這貨有什麼事呢,卻不想僅是爲了回身對我拍上一記馬屁?
想是被我方纔一番分析所攝,有些怕了我,更小意交好了吧?這倒也是我方纔向他細細解釋一些東西的目的之一,楊小公爺身邊的親近人,樹立威信打好關係還是很有必要的。
只是你拍我馬屁也就罷了,偏還是學的我剛纔那表演,馬屁更是拍得睜眼說瞎話得令人髮指。
自己不學無術,浪蕩無恥倒是略有薄名的,還聽說我博覽羣書?還照抄了“可謂才幹卓絕人中龍鳳,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如此經典神句?當我會想不起來麼?
也罷,讓你文縐縐,也着實難爲你了……
謝修齊心下哭笑不得想着,漸漸的,心裡倒也對這笨拙捧着自己的憨厚漢子起了一絲親近之意。
怪不得此人在親衛中被楊小公爺倚爲心腹,幾乎什麼事都是讓他去做呢。
親衛又不需要頭腦,倒是越憨厚,越忠心老實越好的。
人人私心皆不可免,但這等樣人,即使他們再有小心思,也會牢記上頭所命,絕不越雷池一步,不會給你闖出大禍的。
就如二虎那樣的,誰不喜歡?
正想間,卻聽李成絞盡腦汁又道:“正所謂……正所謂名家也。只可惜小人讀書不多,卻是沒機會一睹九陽真經之真容,更無緣成爲謝公子這樣的真漢子、純爺們了。”
他翹着大拇指讚道。
謝修齊呆了呆,只見他沉吟良久後,卻是滿眼的忍痛割愛,再次看向了李成。
“李兄弟若是真有興趣,我這倒還有一本葵花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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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兄弟,我看你骨骼精奇,必是練武奇才,我這有絕世秘籍葵花寶典一本,只要一張推薦票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