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亂民羣衝擊寨牆之前,他們首先奮力朝前投擲出一場飛石的暴雨,石塊越過柵欄無情地落入人羣中,不幸的軍士們在飛石的碰撞下後退兩步,皮膚上很快浮現出淤青的痕跡,甚至有沒戴頭盔的士兵當場腦袋開花,倒地身亡。
“放箭!放箭!”賽靈斯軍的陣地上回蕩起軍官們的激烈嚎叫。
瑞卡瓦和其他哨塔上的士兵紛紛張弓搭箭俯射人羣,後排的弓箭手們拉滿弓朝斜上方放箭拋射。箭矢在亂民羣衆刺出一朵朵血花,在憤怒的洪流中,這些血色就像浮在河面上的泡沫,渺小得根本無法阻礙他們進攻的步伐,甚至減慢都不行。
爆豆般的炸響接二連三,一股股白煙在賽靈斯人的陣前揚起,這是友方的火銃手在開槍。
“放下長矛!”瑞卡瓦喊,又射出一箭。
近衛隊士兵立刻在柵欄前垂下長矛,或平或斜朝前舉成三層,正對着洶涌而來的亂民們。亂民們在矛陣不遠處放慢腳步,他們垂下簡易的木矛和長農具一步步逼近賽靈斯士兵。
雙方都捏住長武器的尾端,試探地互相撥挑對方的武器。
假如沒有這層柵欄,瑞卡瓦故意敵我雙方都要像老鼠般躬下身子在槍林下廝殺了。
又突前了一步,一部分亂民們忽然揮舞農具和武器敲砸柵欄,甚至伸出腿去蹬,反應快的士兵們立刻朝這些人刺出長矛,慘叫連連,血水在柵欄下流淌,受傷的亂民們倒在柵欄前用盡最後一口掙扎着想要退走,可柵欄內再度刺出的長矛沒給他們機會。士兵們分心攻擊破壞柵欄的亂民,在和士兵們的長矛對峙的亂民們也瞅準機會揮舞武器攻來。
瑞卡瓦瞥到,一位近衛隊士兵猝不及防地給亂民的草叉斜插進臉裡,叉齒扎進了他的右眼、鼻子和下巴里。等到亂民拔出草叉,他隨即癱倒在地,再也不動了。
賽靈斯營地外圍的柵欄既不結實,又不高大,沒挨幾下就支撐不住。
“近戰!準備!準備!”瑞卡瓦又喊。
柵欄接二連三地倒下,士兵們用迅猛的長矛攢刺瓦解了亂民們緊接着發動的衝擊,雙方又回到了長武器對持的狀態。
“殺!”瑞卡瓦下令,同時,第一排長矛兵齊刷刷丟下長矛,獵豹般俯身撲上,抽出匕首和短劍,死命朝沒能反應過來的亂民們柔軟的腹部和大腿上招呼。十多位亂民先後倒下,在這雷霆一擊中,敵人推進的勢頭瞬間遭到遏制!
然而,在戰線的其他地方,賽靈斯的士兵們正在被一步步逼退,亂民們從陣後朝營地內投擲火把,很快點着了不少營帳。
瑞卡瓦縮回哨塔的木板下躲開一支箭,隨即探出頭繼續觀察敵情,忽然,他眼前一亮。亂民們的隊列具有極強的隨機性,戰線後方的人員補充完全聽天由命,這導致他們的戰線厚度雖然保持了大體上的平衡,但在局部卻表現出明顯的粗心與缺陷。
西側不遠處的拒馬前,僅僅三排亂民在和士兵們做不痛不癢、你來我往的僵持。大概是因爲相比拒馬,柵欄更容易攻破,亂民領袖無意在次徒耗人力,因此他們只在拒馬前留下了不多的兵力作監視。
瑞卡瓦猛地回身趴下哨塔,三兩步跳到莎莉絲特馬前。
“幹嘛?”莎莉絲特奇怪地問,微皺的眉目間寫滿了不信任。
“把你的騎兵借我用用。”
“不行。”莎莉絲特回答得乾脆利落,“這是我家的兵。”
瑞卡瓦的語氣陰冷而堅決:“那好,我不要你的騎兵了,我只要你,我的副隊長!我以隊長的名義命令你與我同進同退,如果你拒絕執行,我發誓,整個賽靈斯都會流傳你怯弱、自負、拒絕履行應盡的責任的污名!”
莎莉絲特身後的騎兵隊長立刻滿臉怒容,罵道:“你小子敢!別忘了你自個兒的身份,你不過是個朽慢罷了,區區隊長也配那麼猖狂嗎?”
“……況且,我是女人啊。”莎莉絲特淡淡地說,“你想叫我履行啥責任?”
“沒錯,但你也是血族!”
“……”莎莉絲特無言片刻,道:“你想要做什麼?”
“我發現了敵人陣線的弱點,我需要一支可靠的力量跟隨我從那兒殺穿敵陣,到敵人的背後去!”
“……好,如你所願。”莎莉絲特點點頭,轉身對一臉懵逼的騎兵隊長說,“隨他去吧。”
瑞卡瓦松了口氣,當即爲莎莉絲特演示了什麼叫翻臉比翻書還快,他賠笑道:“那就謝謝莎莉絲特的小姐,您是我的副隊長,現在就由您接替對近衛隊的指揮吧。”
“行。”
瑞卡瓦把莎莉絲特的騎兵和近衛隊裡有馬且脫得開身的士兵聚到一塊,又喊了四個步兵,浩浩蕩蕩地走到了友軍的陣地處。
“你們是哪個部分的?你們要幹嘛?”友軍軍官疑惑地問。
“將軍命我反擊。”瑞卡瓦的笑容天真無邪。
瑞卡瓦的四位步兵在敵我雙方驚疑的眼神中大大咧咧搬開了拒馬。
不好!幾乎是在第一位步兵的手接觸拒馬的一瞬,敵我兩方首領就意識到事態發展不對了。亂民們開始朝左右的友軍呼叫支援,賽靈斯軍的軍官亦在質問瑞卡瓦到底想幹嘛。
瑞卡瓦沒有回答,拒馬打開,他揮刀斬落,一馬當先地衝出。
在三十五位躍馬踩來的騎兵面前,武器雜亂的三排亂民毫無戰鬥的意志與抵抗的能力,賽靈斯騎兵僅僅一個衝鋒就把他們的陣型殺穿,馬不停蹄地朝陣後不遠處的亂民小首領衝去。
瑞卡瓦和他的騎兵們輕鬆追上回頭逃跑的小首領,三兩下把他和保護他的人斬殺乾淨,隨即掉頭列陣。
沿賽靈斯大營寨牆延伸的亂民羣的後背,此時此刻正徹徹底底地暴露在瑞卡瓦的面前。他熱切的雙瞳裡流露出的慾望前所未有的濃烈,彷彿快餓死的獅子在草叢旁面對一頭受困的鹿,又好像嗜色如命卻受困日久的老紳士在暗巷裡面對天真無知又衣輕裙薄的妙齡少女。
赤裸裸、血淋淋的渴望。
“隊長,我們去奔襲其他敵人的小頭領吧?”一個手下問。
“不。”
他露骨的目光從敵陣後方掃過,猶如鋒利的刀尖刮過鮮美的牛排,撕裂口處,肉香四溢。
“那個方向!”瑞卡瓦揮刀指向敵陣的一點,“衝!”
騎兵們挺槍揮刀,以楔形陣從亂民們的背後兇猛地撞進他們的陣線,在一地新屍中繼續揮舞武器肆意斬殺在震驚與混亂中接近崩潰的亂民們。
“投降!別打了,我們投降!”一衆驚恐至極的亂民們丟下武器,跪地投降。
“拉出來!”瑞卡瓦喊。
騎兵們無視了投降的敵人,面對仍在堅持戰鬥的亂民亦毫不戀戰,他們從一團亂麻的敵人中轉身跑開,再度在開闊地上聚集列陣。
“那個方向!”瑞卡瓦指向敵陣的另一點,“衝!”
一次衝鋒、兩次衝鋒、三次衝鋒……
五次背衝後,大片亂民投降、潰逃,奧格塔維婭近衛隊的防區附近,敵人瓦解得幾乎不成樣子,他們彷彿是隨手丟出的散沙,又彷彿是垃圾堆上亂飛的蒼蠅羣。
西邊,一衆亂民正在緊密的隊形中一步步壓來,瑞卡瓦知道,亂民不成形的指揮體系固然反應慢,但好歹不會坐視瑞卡瓦肆意猖狂。
我們需要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