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族國都。
招搖山上,四季如春,豔陽高照。
國師水玄子躬身,向突訪而至的族長慕容霜施禮。
族長揮了揮手,周圍侍從緩緩退了下去。
“國師,萬年人祭這個劫,你可安排好了?”族長說話悲涼。
國師頷首,道:“族長無慮,一切都已安排妥當!”
族長仍不免有些憂慮,說:“你看這五族之地,真成了人間煉獄,不知道這次,能否像你說的,可以改天換日?”
水玄子擡眼望了一眼煦暖的陽光,說:“我已安排人去幻水鎮尋找一個人,這個人定能改天換日!”
“幻水鎮?一個人?”族長神情更是疑惑。
水玄子胸有成竹,道:“不,準確的說,是兩個人。這兩個人九死一生,生死輪迴,定能扭轉乾坤。”
“可行嗎?”族長慕容霜永遠都是這麼優柔寡斷,特別是在水玄子身旁。
水玄子則是斬釘截鐵的回答道:“可行!族長放心,九曲還魂丹一旦出現,金戒必將重現真身,屆時,還有一對死命鴛鴦,可以護佑這兩個人踏破天庭,罷黜上神。”
“九曲還魂丹?唉,赤火族已經派人來我族尋找,而且,還有上神……”
“赤火族不足爲慮,且上神也沒那麼可怕,雖然對我兩人每年一次抽筋碎骨,但是,我尋的這個人,是上神萬萬年前的姻緣,而另一個人,叫沐寒雨,是摧毀上神最重的一拳,有此兩人,必將還我五族之地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再也不用我等族民常年蓽門蓬戶,褐衣蔬食,民力凋敝!”
水玄子說完,只見遙遠的天際突然五彩斑斕,變幻無窮,魔幻海上空紫色閃電綿綿不絕,嘶嘶之聲不絕於耳,水玄子凝眸看了一眼,不由得大吃一驚,心頭暗想:這是凶兆,看來,自己和慕容霜的性命難保了!
是誰會要了他們兩個人的性命?楚無痕?還是看不見摸不着的上神?不,是楚大娘!
水玄子陷入了沉思。
幻水鎮。
一個山清水秀的小鎮,林林總總,散落着幾百戶人家。
此時,在氏族大員屠毒府邸的演武廳裡,黑壓壓的聚集了一羣人,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這些聚集的人都是附近村鎮的鄉民,個個面黃肌瘦,形容枯槁,但是卻面露虔誠,每雙眼睛都散發着精光,顯得極度興奮。
演武廳盡頭,是一個高高搭起來的比武臺,此時,沒有人比武,只有一個年方二八左右的少女被綁在旗杆上,少女左右站了兩個彪形持刀大漢,大漢後面,環形站了十八個面露煞氣的精壯漢子。
站在少女前面的就是幻水鎮十八個部落一百單八村的首領屠毒,也是幻水鎮唯一的氏族大員,幻水鎮的最高主宰,人長得短小精悍,滿臉陰鷙。
他望了望比武臺下黑壓壓的人羣,來回踱着小方步,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鴨嗓似的說道:“再過三日,就是我黑水族每年一次的人祭盛典,今年,我幻水鎮選出的祭天聖品就是沐寒雨!”
屠毒頓了頓,輕聲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今年我們選出的祭天聖品沐寒雨,與其他各鎮的人祭,有着無可倫比的優越性,沐寒雨本是我黑水族聖地萬人坑的護衛長之一,這個身份的人祭天,可是我黑水族亙古未有的人選。”
萬人坑,是黑水族侍奉上神供奉人祭聖品的聖地,凡守護聖地的護衛,俱不受族規法條所約束,更何況,沐寒雨是萬人坑九大護衛長之一,這等身份的人卻甘願充當聖品,實屬難得。
聽了屠毒的一席話,黑壓壓的人羣中,頓時唏噓無比,虔誠的目光裡更是散發着灼熱的興奮。
人祭聖品,需要各部落首領選舉推舉,只有優中選優,方可上供上神,若是欺上瞞下,人祭聖品達不到上神的滿意,則神鬼共怒,天降奇禍。
而今年,屠毒將沐寒雨奉爲聖品,將是前所未有的盛事,如無人反對,那麼,這奇功一件自然就落在了屠毒身上。
屠毒想到這裡,面露喜色。他喜歡權利,他十分享受絕對的權利帶來的絕對的統治,和無窮無盡的威望。
屠毒斜倪着眼神瞟了一眼臺下的人羣,見無人反對,更無人有異議,臉上一副得意洋洋。揮手一擺,準備將聖品沐寒雨帶走。
就在這個時候,臺下突然一聲大喊:“慢着,姐姐不是心甘情願的,是你屠毒威逼利誘!欺騙上神!”
這一聲喊叫,不僅僅讓有些嘈雜的人羣再次鴉雀無聲,更是讓屠毒臉上的笑容頓時僵硬,也讓被捆綁的結結實實的沐寒雨不由得臉色大變。
是誰這麼大膽,敢當面怒斥屠毒,所有人都知道,欺騙上神,這在黑水族可是千刀萬剮之罪,要受到非人的責罰,且後世子孫被貶爲奴,永世不得翻身。
屠毒臉色一變,一道陰鷙的目光射向人羣,頭上已經氤氳了一團水霧。
幻水鎮是黑水族最爲窮困的一個小鎮,自然鎮中身懷水靈根而修煉的人也寥寥無幾,只有區區三十六人而已,而修煉到金丹層的只有一人,這個人就是屠毒。
現在屠毒已經發怒。
他不容任何人違背自己的心意,更不允許幻水鎮裡有人敢違逆自己的意願。
這個時候,這種氛圍下,膽敢有人大聲訓斥,而且給自己扣上這麼大的罪名,屠毒想都不敢想,自然是氣急敗壞,盛怒之下,只想一掌將這個人拍成肉泥,以解心頭之恨。
臺下人羣緩緩退縮,中間有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神色傲居,鶴立雞羣,毫不慌亂,冷眼盯着臺上的屠毒。
屠毒看到是他,臉上的殺氣旋即落下,頭頂氤氳的霧氣剎那消失。
這個少年,恰是沐寒雨之弟沐亦軒。
屠毒看見是沐亦軒,只能暗暗壓下心中怒火,迴轉頭來,朝着沐寒雨,嘿嘿尖笑了一聲,說:“來,你來告訴沐亦軒,你是不是心甘情願的甘當今年的人祭聖品?”
一言不發的沐寒雨,扭過臉,朝着自己的弟弟沐亦軒,鄭重的點了點頭,剛毅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猶豫。
這讓沐亦軒一頭霧水,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姐姐昨天還好好的,爲什麼今日卻甘當人祭聖品,每年一次的人祭聖品,都是被推進萬人坑後有去無回,姐姐不止一次的說過,而且每次說的時候都是義憤填膺,恨不得將萬人坑給填平了。
姐姐沐寒雨絕對不可能甘願充當人祭聖品的。在其他人看來,能充當人祭聖品,自然是家族榮光,可是,姐姐是萬人坑的護衛長之一,不需要這份榮耀。而且姐姐知道萬人坑的一些秘密,萬萬不會心甘情願,現在她被五花大綁就是最好的證據,屠毒絕對是怕姐姐反悔纔出此下策,往年哪有人祭聖品被捆綁起來的先例?
沐亦軒覺得這些都是假象,他方纔看到姐姐被困,便心中大驚,經屠毒這麼一說,更是怒不可遏,這才情急之下當面怒斥屠毒。
現在,他向前走了幾步,朝屠毒喊道:“屠毒,我姐姐絕對不是自願的,放了我姐姐,否則,我定會向上神申訴你的罪行!”
“找死!”
一聲怒吼,從屠毒嘴中發出,自然是石破天驚,震耳欲聾。
聲到,人影已到,屠毒鬼魅的身影一下子從臺上飄到沐亦軒眼前,伸手掐住沐亦軒的脖子,惡狠狠的說到:“一個小小的築基層弟子,也敢對我大呼小喝,我看你是吃飽了撐的,急着投胎不成?”
沐亦軒頓時呼吸困難,面紅耳赤,難以動彈。
臺上的沐寒雨見狀,急的面色通紅,怒吼連連。凡是萬人坑的護衛,都不得修煉,沐寒雨身無靈根,只是凡人一個,只因爲拳腳厲害,一柄七星龍淵劍使得風生水起,這才忝任護衛長。
這個時候,沐寒雨渾身被綁,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沐亦軒死於非命:“屠毒,放了我弟弟!”
“放了他?沐亦軒膽敢胡言亂語,擾動民心,罪該萬死!”
屠毒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是咬牙切齒,唾沫星子都噴到了沐亦軒的臉上,而且他根本沒有看身後的沐寒雨,而是陰森森的看着沐亦軒。
沐亦軒覺得屠毒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在幻水鎮,像沐亦軒這樣的弟子,屠毒想殺就殺,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絲毫不會引起軒然大波。周圍的人更清楚,在這種莊嚴肅穆的部落會議上,膽敢質疑屠毒行事不公的人,自然是沒有任何活路可言。
看來今天這個沐亦軒是死定了。
周圍鄉民們絲毫沒有因爲沐亦軒慘遭殺害而感到惋惜,只是覺得屠毒殺死沐亦軒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應該除之而後快。
沐寒雨也深知其中利害,但是身陷困境,如何能夠解救自己的弟弟?就是在平時,這樣膽敢冒犯屠毒的,自己僅憑護衛長的身份,也難以保全自己弟弟的性命!
沐寒雨一時之間左右爲難,不知所措,急的來回掙扎,臉頰緋紅,杏目圓睜!
沐亦軒雙手抱着屠毒的手臂,暗自運功,想要掙脫屠毒的束縛,可是僅憑自身功力,區區築基層功力,即使吃上吃奶的勁兒,沐亦軒也難以撼動已經修煉到金丹層的屠毒,沐亦軒呼吸已經微弱,眼看即將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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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人羣后一股弱弱的聲音傳來:“屠毒大人,我拿九曲還魂丹贖人行不行?”
九曲還魂丹?
黑水族有個傳說,混沌之初,上神爭鬥,九曲還魂丹遺落民間,不知所終。後來十八年前黑水族族內大亂,方知這顆九曲還魂丹藏匿在國都皇室,然兵荒馬亂,上神苦尋多日,仍不見其蹤,上神震怒,黑水族便連年天降奇禍,族民形容枯槁。聽老人們講,這顆九曲還魂丹是個靈物,是遠古大神的魂魄凝結而成,而且,享用後長生不老,包治百病,健身修煉,提高功力,總之,越傳越邪乎,但是誰都不知道這丹藥長什麼樣。
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九曲還魂丹,人羣突然躁動起來。
再看屠毒,驚聞九曲還魂丹,臉色一變,手上的力氣不由自主的一鬆,放開了沐亦軒,一雙鷹眼眼神暴漲,迅速環視一週,尋找到說話的這個人,卻一下子泄氣了。
“這不是楚無痕嗎?哈哈,你小子也敢來湊熱鬧?找死!”
屠毒氣急敗壞,被楚無痕戲耍,心情更是糟糕透頂。
周圍人羣中早已爆出一陣陣不懷好意的取笑聲。
楚無痕,家有一母,人稱楚大娘,幻水鎮最窮最落魄的一家人,家徒四壁,身無所長。要不是這段時間他母親逢人就說,沐寒雨和楚無痕是指腹爲婚的姻緣,還真沒人能想起幻水鎮有這麼一個人。
沐亦軒也想不到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他,寂寂無名一點出息都沒有的楚無痕!沐亦軒有些不甘心,要是楚無痕往日裡稍微有些能耐,哪怕是敢大聲說一句話,他也認了,可是平日裡楚無痕畏手畏腳,低眉順眼的,誰見了他都能欺負一把,現在他救了自己一條命,這跟受了奇恥大辱有什麼區別?
沐亦軒臉色極爲難看。
沐寒雨看到楚無痕卻心頭一震:楚無痕?這個軟包蛋來幹嘛?他會有九曲還魂丹?開玩笑開大了吧。難道,他真的相信指腹爲婚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