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國帝都熱鬧的集市上,一個老字號的陽春麪麪攤前,兩個食客正交頭接耳的說着話。
“強子,你聽說了嗎?”一個尖嘴猴腮的男人神神秘秘的對同一桌相熟的另一個男子說道,那正臉頰上的一顆大黑痣,在臉頰的顫動下一下一下的抖動。
“什麼。”名叫強子的男子是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菜販,方方正正的國字臉,透露出幾分剛毅。
“就是四皇子的事啊。”賤嘴男人壓低了聲音,臉上卻是難掩的興奮。
“祥三,你要不要命了。你也真是,竟然敢討論皇家大門裡的事,也不怕被人拉去砍了。”強子嘴上雖然這麼說,卻將臉故意湊近,幾乎與那個名叫祥三男子貼在了一起。“那能沒聽說嗎?四皇子寫下了感人肺腑的罪己詔,開放自家糧倉賑災。後來還向皇上呈上了治蝗蟲的要案,別說那要案還真管用!”
“開始的時候坊間不是說四皇子是災星降世嗎?他不僅不計較,還奮力治蝗,是個不可多得的好皇子啊。”祥三一臉興奮的繼續說着。
“是啊,是啊。罪己詔,你看這當今世上,只要是有權有勢的,誰會拉下面子說自己不是?更何況,這災星之事本來就是莫須有的,誰能證明呢。”強子又替自己加了一筷子醃菜,吃的歡實也不忘八卦。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可別對別人說啊!我聽說,其實這災星的事情根本就是皇后和太子編造出來的。目的就是怕四皇子搶了太子的風頭,影響太子的帝位。”祥三聲音壓的越發低了,就如同蚊子的叮嚀。
但是好奇着的強子,幾乎是豎起了耳朵,將所有事情聽了個明白。
“你小子,這樣的秘密也知道了?”強子聽了祥三的話面露驚訝,但是眼神中透露出懷疑。
“哼,你可別小看我。我表哥在四皇子府裡做侍衛,他說四皇子雖然開起來狠厲,那只是對待敵人。他對待下人和滄國的百姓還是很好的,幾乎可以說是愛民如子。”祥三得意的說道,那翹起的二郎腿抖着抖着,十分得瑟。
“可是,我聽說四皇子生性暴虐,經常打死下人,還有前四皇子妃,都是被他……”強子還是非常懷疑的,畢竟四皇子曾經名聲不好。
“你懂什麼?那都是太子和皇后的人傳出來的。還有那前四皇子妃,根本就是一個細作。她給四皇子下毒,被發現,才送去拷問。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四皇子礙於她的名聲和她府上人的性命,纔沒有說出來!”祥三說的激動,口水噴射而出。
強子拿衣袖抹了抹臉,滿臉不悅:“這皇權之爭,根本就不是我們三言兩語能夠判斷的。再說我們都沒看見,誰知道是怎麼回事。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喲,行啊!想不到強子你這個大老粗還知道皇權之爭啊!”祥三得瑟的笑着,露出一排大黃牙。這回他光顧着嬉笑強子,也就忘記了控制音量,聲音吸引了旁邊客人的眼光。
其他客人聽見這些話,也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過去,一個黑衣男子順勢躍上馬車。
“三殿下。”黑衣男子恭敬的俯下身子,對着馬車裡的男子行禮。
“嗯,情況如何。”滄陌透過鏤空的車窗,看向繁華的街市。
“一切都像三殿下所說,現在坊間的百姓已經不再對四殿下是災星的謠言耿耿於懷了。還有人不少說四殿下是好人,但是有些人則抱着眼見爲實的態度。”黑衣男子如同報告一般陳述着。
他從小就跟着三殿下是他的心腹,也是最得力的助手。他對於三殿下愛護自己弟弟的心情看的真切,這種感情除了兄弟間的情誼,還有一種深切的愧疚。
“既然第一步達成了,那麼你就迅速去執行第二步!時間等不得,錯過這個時間,就麻煩了。記住,務必趕在四國宴以前讓整個帝都都知曉。”滄陌看着外面交頭接耳的人們,其中有不少都是自己散佈出去的人。
白薇真的是一個七竅玲瓏的女人,可是她爲什麼要是一個女人?
她第一步,讓語發出罪己詔。
雖然不用將那災星之事與蝗禍之事都攬在自己身上,但必須言辭悽楚。要寫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感覺。
這一步,是讓民衆將怨恨轉化爲同情。
第二步,則是散財救災。
這是將空話轉爲實際行動的最佳時機,讓民衆看見他並不是說說而已。在朝堂,講些華而不實空話的人實在太多了。
第三步,利用策略治理蝗禍。
這一步是爲了展現語的才能。坊間都流傳四皇子是個性格暴虐的草包皇子,也可以用這個機會,證明語的能力。
這三步,緊緊相連,缺一不可!
白薇……啊!
她若是男人,他可以允許她在語的身邊輔佐他,幫助他。幫助他最可愛的弟弟,穩穩的坐上滄國國君的寶座,可是她是女人。
語的身邊,就不能出現聰明的女人!
過了幾個時辰,四皇子府裡,夜沫已經不需要在陪同滄語復健。她只是爲他施針,熬藥,便回來了自己的芳齋。
“小姐,小姐,不得了了,帝都出大事了!”綠柳提着一大個籮筐,飛奔而來。
夜沫正倚在涼亭之處看書。
沒想到滄國也有小說,雖然劇情陳舊,倒也算是純愛。夜沫正看着一個才子佳人邂逅河畔的唯美故事,就被綠柳火急火燎的聲音硬生生的扯回了現實。
“……“看着滿頭大汗,手裡還拎着一大籮筐吃食的綠柳,夜沫淡淡說道:“不要着急,你將籮筐放下慢慢說,看你滿頭大汗的。”說罷,順手將手懷中的手帕遞了過去。
綠柳將籮筐往地上一扔,將手帕在臉上抹了一個來回,急切的說:“我,我聽說帝都的長陵河邊出現神蹟了!”
神蹟?滄陌的速度真夠快的!
“我聽說是從河底涌出來一塊大石碑,上面寫着‘紫微轉世,語落天齊’。”綠柳看着自家小姐沒有上面反應,然後繼續說道。
“小姐不知道,那塊石碑就那樣從河底哄的一下冒出來了,真的是好神奇!現在外面都炸開鍋了。說四皇子不是災星,甚至還,還應該是下一任皇位的繼承人!”綠柳鬱悶了,自己說了那麼多,自家小姐怎麼一點都不驚訝!
紫微轉世,語落天齊?竟然連她隨口說的話都沒有改動,這滄陌是不是太懶了?而且,這話太過直白!直白到就是馬上要去跟滄熙爭帝位。
他的語,真的做好了打算了嗎?
而且,滄熙的背後可是有無數朝臣外加滄國頂樑柱之一的左相撐腰。而且,他的確是正宮所出,這樣的抗衡力,他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其實這一切很簡單,就是效仿武則天與袁天罡洛河獻碑的歷史。
利用河水漲潮的浮力,製作一個簡單的機關。
夜沫笑着,指尖劃過剛剛翻過的書冊。
“走開!你們給我走開!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竟然敢攔我?”囂張跋扈的霸道之音,這聲音夜沫現在已經很熟悉了。
白菁一手推開滄語府裡的護衛,一邊往裡闖。
說時遲那時快,影寒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黑色的身影猶如暗夜的使者,他一柄冷汗的寶劍,直截了當的抵在了白菁的脖子上。
白菁就好像一個木偶,被斬斷了操縱,所有的一切舉動與聲音都戛然而止。
他的眼裡是濃烈的殺意。
就連剛剛衝過來的火蓮,在他看見白菁的瞬間也變了臉色。原本精緻性感的五官,全部都擰在了一起。那眼底是熊熊怒火,就好像想要把白菁生吞活剝了一般。
就是她,就是這個女人!在他的身邊將夜沫擄走了,就在他的身邊!
“寒。”夜沫輕輕喚道。她討厭白菁,就算想要報復,也不是選擇這樣的方法。
這一次,影寒並沒有聽從夜沫的勸告,那柄利劍一直不肯離開白菁的咽喉。夜沫心理清楚,他能夠原諒滄語是因爲滄語根本就沒有真的想要陷害自己。
“寒,我不想弄髒你的手。”夜沫說的直白,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說的話會讓白菁恨她多一分。
第一次上當可以說是大意,第二次再上當那便是愚蠢!
她不會做個愚蠢的人!
影寒聽見她的話,將寶劍回鞘。
白菁看見威脅離開,有聽見夜沫那充滿侮辱性的話自然受不了刺激。
“白菁,你這個小賤人!住進四皇子府就算了,現在還將你的舊相好帶來!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就跟你那個淫賤孃親一樣,就會勾引男人!”白菁厲聲罵道,完全不顧及身邊晚霞的阻攔。
晚霞是聰明人,知道白菁這樣會吃大虧,那阻攔的動作並不真切,就好像巴不得影寒能夠一劍刺穿她的心臟。
這次在影寒動作前,白菁就倒下了,捂着肚子痛哭,嘴裡吐出一大口黑血。
她的身後,站着一臉憤怒的火蓮!他的手裡,便是一包打開的藥粉。
是火蓮下的毒,名爲腸穿肚爛!
腸穿肚爛這毒不讓人疼個夠本根本就不會死!火蓮下這麼狠的手,可見他真的生氣了。
就好像他現在,那微紅的眼眶,一言不發的表情,正式說明他生氣了。
而紫苑悠然的搖着尾巴,緋紅的眼眸冷冷的看着白菁。平日裡楚楚動人的眼裡,竟然會有沒見過的冰冷。
看到這些,夜沫搖搖頭。
她悠然緩步的走到白菁面前,晚霞正在假好心的關心着她,姐姐長姐姐短的問個不停。她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腳邊,居高臨下看着她。
就像那時在馬車上她看着她一般。不同的是,當時的她很鎮定淡然。而此刻的白菁,狼狽不堪,滿地打滾。
“白三小姐,你這次來難道就是爲了想要找死嗎?”平靜淡然的話從夜沫口中輕輕而出,不急不緩,也沒有得意和滿足。
就好像,地上打滾的白菁與她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