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腦海裡一直閃現墨香墜入山澗的樣子,黑色的衣衫顯得破敗蕭條,還有那最後一幕慘然戲謔的邪笑。
“香花配美人。”
“我也帶你出府玩吧!”
“夜美人,我好像喜歡上你了……”
“還好你沒事……”
“若我有一天死了,我說肯定會是離洛殺的,你信麼?……”
“夜美人,……”
邪魅的、戲謔的、玩世不恭的;認真的、深情的、蒼白慘然的……
這一夜,墨香的影子如同夢魘在腦海中迴旋,夜沫的表情痛苦,眉頭深深鎖緊,手指下意識緊緊抓着牀單。
一雙溫暖手撫上那對好看的黛眉,輕輕呢喃:“不要再皺着眉了,好嗎?若是有可能,我真要一輩子替你撫平秀眉,排解憂愁。……沫兒。”
溫柔繾綣的聲音如同安撫人心的魔咒,夜沫的表情漸漸恢復平靜。窗外,星光熠熠,如同無數算雙明亮的眼睛,靜悄悄的看着屋內的人。
那一夜,寧靜好眠。
“放心,只是中毒,這女人死不了。”一個聲音在遠處響起,聲音陌生很陌生,卻很好聽,如珠玉般圓潤,分不出男女。
只是語氣,似乎非常不耐煩。
“蓮,謝謝你。”公子如玉,春風醉人,是離洛。
“跟我還如此客氣,難得你來我血蓮谷,只可惜是爲了這樣一個女人。說實話,我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聲音繼續說道,只是這話中好像多了一份撒嬌的意味,還有些微酸的醋味。
難道說話之人是個女人,而且還是離洛的傾慕者。
“蓮,你說笑了。這些是診金,比以往我又加了一層。”
“你倒是懂我,我就不跟你計較了。看看時辰,這會,躺在牀上之人也該醒了,你可要去看?”
“嗯。”
他們要進來了?!
夜沫緩緩睜開眼,看見的是一片紫色的紗幔,用翠色玉勾微微拉起,牀幔邊上用金絲繡出鳳凰騰飛的圖案。牀邊,點着幽然的薰香,香爐乃金蟾吐珠,鑲嵌無數翠玉寶石,極盡奢華。
金蟾噴出煙霧,白煙渺渺。深深的呼吸,可以嗅到一股清冽的甜香,猶如盛夏的水果,甜美芬芳。
放眼望去,窗欄之上,掛着一串用名貴東珠與金色貝殼串成的風鈴。隨風輕舞,發出悅耳的清響。屏風用金葉點綴,嵌着血紅色的瑪瑙。
這房間的陳設也華麗的過了頭吧?就好像用金銀珠寶堆砌起來的屋子。
屏風外,人影忽動。
進來了?!
紫色華貴的衣衫,曳地拖行,用金線繡出一大朵綻放的牡丹。白色狐狸皮圍脖繞過白皙的脖頸,輕輕的蕩在胸前,卻掩不住性感*的鎖骨。精緻大方的流雲髻,配上一隻雙蝶齊飛的細穗金簪。
細看她的臉,狹長的雙眼,眼尾自然帶勾,增添了幾分魅惑。鼻如刀刻,挺立精緻。一雙脣,微厚,極盡性感。
這個美人美的讓人一眼難忘,只是那原本該玲瓏剔透的身材,似乎太平了些,就像現代人說的平的如同洗衣板。
“呵,醒的倒是挺快。洛,看這樣,她恐怕早醒了。”紫衣美人眯着眼,審視般的看着夜沫,話確是對身後的離洛說的。
夜沫沒有說話,目光無懼的平靜看着她,完全忽視她眼中的審視。
離洛繞到紫衣美人身前,坐在了牀邊,溫柔的問道:“感覺如何。”
夜沫皺起眉頭,不自然的往牀內縮了縮:“沒事。”
她此刻看到離洛,就會聯想到墨香出事之前說的話,說離洛會對他不利。雖然她不知道這些話有幾成真假,自覺告訴她事有蹊蹺,但依然不想太過靠近他。
她的舉動離洛自然看着眼裡,黑曜石般閃亮的眸子,微微一暗。
“你好心救了她,她卻不識擡舉,看來這次你倒是撿了個白眼狼回來。”紫衣美人刻薄的說道,她的話明顯的針對夜沫,言語中似有敵意。
是的,毒發的時候她好想看見了離洛從天而降救了他。
只是,到底是誰要殺她?是離洛故佈疑陣做的這場戲,還是張家人的報復,又或者是……
“呵,姑娘真是好禮數。寄人籬下,還如此囂張。臉皮這麼厚的人,我倒是真沒見過。”紫衣美人見夜沫沒有理會,繼續出言諷刺道。
夜沫回望他,怔了半刻,從上到下的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繼而幽幽的說道:“你如此針對我,是因爲嫉妒嗎?”
“嫉妒?”紫衣美人被她看的一陣惡寒,接着又被她突如其來,不着邊際的話問了個懵,順着她的話接道。
“是啊,嫉妒。”
“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美人怒目而視,狹長美麗瞪起來,又有別樣風情。
“因爲你平胸!”夜沫微微眨眼,佯裝認真的說道。
“你……”美人氣極,伸出一隻白嫩的手指指向躺在牀榻上的夜沫,十指蔥白卻沒有塗上蔻丹。氣的整個人亂抖起來,髮簪上的金穗子一頓左搖右晃。
“呵呵……”離洛聽了夜沫的話,先是微微一愣,繼而微笑出聲。
“平胸是病,我可以替你治。”夜沫挑眉,義正言辭的說道。
“哈哈,……”離洛轉而笑的更大聲了,標準的八顆牙齒露在外面。
“離洛!”紫衣美人一張臉變得通紅,怒吼一聲,狠狠的剜了離洛一眼。繼而又看向夜沫,牙齒緊咬,就好像把夜沫咬在了嘴裡,想要咬碎她。
“沫,蓮是一名貨真價實的男子。”離洛看着紫衣美人的臉色,連忙止住了笑,手輕輕拂向夜沫微亂的頭髮,輕輕說道。
夜沫雖微微怔住,卻還是一偏腦袋,微微躲過那隻手。
男子?!
夜沫皺起了眉頭,微微驚訝。
狐皮圍脖正好遮擋住喉結的部分,讓她無從考究。她確實沒想過,面前這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竟然是一名男子。
“夜沫是吧?!你這個臭女人!竟然敢這樣奚落我!”紫衣男子氣機暴露了本性,說起話來也粗魯了一些,只是聲音音調依然感覺很圓潤,分不清男女。
就如同還沒變聲的稚嫩?!
“哦,那人妖連,異裝癖也同樣是病,你還是得治。”夜沫挑眉,她對於跟她叫囂的人態度也不會好到哪去。更何況還是一個變態,人妖!
“你……,你、你、你……”一個你字,連續說了數遍,可見夜沫簡直把紫衣男子氣的七竅冒煙。
離洛笑的越發誇張,兩排牙齒都暴露在空氣中,往日儒雅的書生形象也暫時擱置了。眼睛眯成彎彎的月牙,眼底全是閃爍的星光。
“離洛,你把這傢伙給我弄走,即使你出在多的錢我也不醫了!帶着她,滾出我血蓮谷!”怒不可遏的紫衣男子,像好友發出逐客令。
離洛連忙斂住了笑,看向他。
蓮的性格他是很清楚的,自從幼年時候他意外的救了中毒的自己,二人便交好,上上下下算起來也有7。8來個年頭。蓮小他五歲,救他之時不過是一個8歲的稚童。當時他的醫毒功夫便如此了得,更不要說現在。
只是他認識他時,他便是女裝打扮,切厭惡大多數的男人,自己倒是個例外。
他貪財,且性格彆扭。若是沒有重金絕不與人看病,現在竟然說多少錢都不醫,定然是真的生氣了。
“蓮,不要生氣。診金我再加三層如何?”離洛輕聲誘哄道。
離洛的聲音溫柔繾綣,似有魔力,讓人無法抗拒。
“不醫!”
這次似乎失效了。
“五層?!”
“我不醫!”
“八層!”
“不醫,就是不醫,你說什麼都沒用!”紫衣男子背過身去,似乎這樣就可以抵擋住來自真金白銀的誘惑。
“一倍,如何!”
“……”
紫衣男子沒有說話,而是回過頭來,偷偷的看了離洛與夜沫一眼,似乎心底正有着激烈的天人交戰。
“你就是神醫火蓮?”就在紫衣男子糾結之時,夜沫出聲問道。
“是又如何,現在知道你得罪的是誰了嗎?”聽見夜沫叫出他的名號,火蓮不由的得意起來。頭微微擡高,故意擺出一副高傲的樣子。
“……,天下第一神醫竟然是個人妖!?”夜沫輕嘆一口氣,挑眉,就在火蓮剛要發作之時繼續道:“難怪江湖上不知火蓮是男是女,原來你有異裝癖,或者說你根本就是不男不女。”說完,還挑了挑眉,一副嫌棄的樣子。
“你這個死女人,竟然這樣說我!”火蓮氣的大吼,吼完扭頭對離洛說道:“洛!我決定了,即使你給我再多的錢,我都不會給她解毒。若是非要我解毒,除非讓她給我當一年的使喚丫頭。”
“蓮……”離洛沉下臉,無奈的說道。
“就這樣定下了。”夜沫代替離洛說道。
“一年之內,做我的使喚丫頭,任勞任怨,任打任罰。行,便醫;不行,便罷了。”火蓮態度倨傲。
“沒問題。”夜沫點頭應聲。
“好!”火蓮一仰頭,一甩衣袖,一臉傲嬌的轉身離開。
待到火蓮離去,離洛無奈的搖了搖腦袋,伸手替夜沫小心的掖了下被角。
夜沫微微側身,不去看他。
看見夜沫的故意躲避離洛只是淺笑:“你何必如此氣他,若他真的不醫,該如何是好。”
“他的要價太高,我還不了你,現在這樣反而更好。”夜沫淡淡說道。
原來,她是故意激他的?!這短短的時間,她竟然摸清了蓮的脾性。
不過,蓮的脾性確實簡單,基本都寫在了臉上,掛在了嘴上。
離洛笑而不言。
夜沫想了想,淡淡問出口:“墨香,怎麼樣了。”
“下落不明。”
“……”
“或許,沒有下落纔是最好的結果。”
“或許吧。墨香說……”夜沫看着離洛,猶豫不定的開口。
“說什麼?”離洛笑容依舊,風淡雲輕,看不出一絲別樣的情緒,猶如一張精緻絕美的謫仙面具。
“沒什麼……”夜沫微微搖頭,不再說話。
“若我說,墨香的事,與我無關,你可信?”離洛搖頭,輕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