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氣朗,空氣中夾雜着一絲花香。
遙看遠方,初生的薄日,溫煦紅潤,掛在皓白的天空中,如一塊上好的血玉帶着一絲微暖。
一大清早夜沫便帶着紫苑出了門,即使要去看心田,當然要帶上它。若是心田恢復記憶,或許可以認出它來。綠柳就算了,第一,是擔心她性質太浮躁,去了會壞事;第二,則是心田的是事情驚嚇到她,讓她變得沉鬱不開心。
她希望綠柳永遠都像現在一樣單純快樂,心無陰霾。這正是綠柳最美好的地方,她想要守護這一份美好。
離洛昨日說過,會給她介紹一名攝魂之術的高手,卻不知道那高手究竟是何人。
滄國近日正處於多事之秋,連帶這白前都忙碌起來。朝堂上兜轉忙碌,只爲能夠將這鎮南將軍的位子坐的更穩當更舒坦。也正因爲此,他纔沒有多餘的時間來管束她。若是他知道昨日自己去了滄陌的府邸,今日肯定不會再讓她出門。
親近滄陌,等同於與新皇作對,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讓它發生在將軍府的府邸上。
夜沫緩緩走出將軍府,門外已經有一輛硃紅色馬車停在了府門口。
趕車的車伕不是別人,真是多日不見的影寒!
影寒駕着馬車,黑色的衣衫爲他原有的肅穆增加了幾分神秘。多日不見,卻是清減了一份,那輪廓分明的臉頰,變得更加清冽。
夜沫看着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這些日子,影寒代替離洛打理閻閣的大小事務,偶爾還要客串一會要沐國太子沐雲傾。這樣兩頭折騰,想必真的是辛苦。
影寒自然沒有忽略那沫微笑。那一抹淡然清新的微笑,讓他頓時感覺疲憊全消。
他很想回她一個溫和的笑,卻只是微微了扯一下嘴角。
夜沫自然沒有忽略影寒那輕扯的嘴角,不知是何心情。他這個,是笑嗎?若是,這笑未免也太詭異了吧,尤其是此情此景,就好像這個大老爺們受到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別人是惜字如金,他這算是惜笑如金嗎?
想到這,她感覺自己的頭上有黑雲飄過。
她記得,他也有笑的很自然的時候,爲什麼現在又變得這麼奇怪了呢?
她張了張嘴,準備說些什麼。可就她話音尚未出口的這個時候,馬車中傳來一聲女子柔弱無骨的嚶嚀,緊接着就是一雙如玉的手臂像水蛇一般妖嬈而出攀上了影寒的脖子。
“寒。”
那一聲嬌喚,嬌媚嗜骨,猶如一萬隻螞蟻在心底慢爬,讓人渾身發癢發酥。
影寒一瞬間猶如被蜜蜂蟄到一般,急急的躍下了馬車,滿臉肅殺的看着馬車上向他伸出魔爪的妖孽。
“曼舞!”
冷冷的一聲清喝,聲音雖然很小,氣勢卻極其強大。猶如一座大山,巍峨聳立,輕易無法撼動。
這突然而來的氣勢,將原本在夜沫奸商安睡的紫苑,生生震了下來。
一直以來,它都是比較怕影寒的。小爪子揉了揉撞在夜沫肩膀上的鼻子,咧了咧狐嘴,雙眼露出委屈的神情。
這寒哥哥一大清早的就嚇它,太沒人性了。
而馬車上的那個人,卻絲毫沒有膽怯的一絲。一雙白皙晶瑩的手,指尖撫了撫指甲上的紅蔻丹,一副恣意隨性的樣子。她優雅起身,接着落落大方的走了出來,眼波流轉,笑看着影寒與夜沫。
這麼幾個自然隨心的動作,都讓人覺得蘊含着萬千風情。
這動作,讓夜沫生出了幾分熟悉。
夜沫看着馬車上的女子,沉下了眉,雖然眼中有一絲深思。但卻不得不承認那女子極致的妖嬈讓人感覺不出絲毫做作,彷彿這份嫵媚原本就屬於她。
再看那女子的臉。
那張臉,是一張極爲質樸的臉,充其量算得上個清秀。
這樣的容貌,卻有如此的風情,實在是有點不敢相信。再看那帶着幾分意味的眼神,夜沫忽然想起了在迷香閣那個風情萬種的花魁。
曼舞,原來就是迷香閣頭牌花魁茹姬,應該也是離洛所說的精通攝魂之術的人!
既然知道了她的身份,也就知道她這張臉是易容來的。
她的易容之術遠不如墨香高明,當日不通過脈象她是分辨不出墨香易過容的!可是曼舞,只要細細打量,就可以看出紕漏之處。
“夜姑娘,多日不見,可好?昨夜公子特地來找了人家,說你想要找人家學習,這種看家的本事,人家怎麼好教嘛!”
曼舞倒不隱晦自己的身份,特別是看見夜沫眼中的那絲清明,越發笑意明朗魅惑。甚至還故意說着些曖昧的話,想要撩撥夜沫生氣。
那聲音猶如攪不開的蜜糖,甜的膩牙。
而那話語,更是帶着一些引人遐想的意味。
她的青樓頭牌,那看家的本事,說出來恐怕……
夜沫看着曼舞的神情,便想起那日她在迷香閣故意攀附離洛挑釁自己的事,臉色雖未變,那雙眸子卻寒了幾分。尤其是現在,她竟然還如此撩撥自己。要是被她得逞,自己生氣發火,那這兩輩子自己就算是白活了。
“曼舞姑娘,洛是請你來幫忙的,還是請你來閒話家常的?若是曼舞姑娘覺得太空閒,大可回去和其他人慢慢聊。紅燭夜深,有的是時間。”
她都不介意將自己青樓女子的身份擡出來,那自己更是不會介意了,就拿她自己的話反擊她。
當自己是養在深閨的那些千金小姐嗎,動不動就羞憤難當,開不了口嗎?
曼舞看着對面的女子,淡然自若,沉着冷靜頗有大家之風,可她又不像普通千金小姐那麼刻板無趣。不由得揚起了嘴角,手指拂過自己的下巴。
這個女子果然比紅妝有趣的多,公子眼光不錯!
夜沫與曼舞簡單的交鋒過後,幾人便一起往天牢的地方趕去。
畢竟曼舞是離洛的左膀右臂,夜沫也不會因爲一句調侃而大動干戈。經過馬車上一段路的相處,她發現這個曼舞簡直就是天生的妖孽,而那些脫口而出的曖昧之音,根本就是她的興趣。
這一路上,很快就“勾搭”上了小紫苑,跟她親近起來。甚至還躺在她的腿上,舒舒服服的睡着了。
這傢伙,真是當之無愧的色狐。
認識曼舞才知道,原來風情和嫵媚也是一種吸引男子的致命武器。此刻曼舞還沒露出本相,紫苑便如此了;若是露出本相,紫苑豈不是要流着哈喇子貼上去了,被賣了還要替人家數錢呢。
馬車平穩,一路上基本沒有什麼顛簸,這全要歸功於影寒的掌車技術,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已經到達了天牢外。
滄國的天牢,門禁森嚴,左右兩邊排列着各種拿着武器的士兵。
一位身穿軍官衣服的侍衛向前走來,手中的長槍直直的指向看起來最危險的影寒:“你們什麼人,膽敢擅闖天牢!”
那人方臉,銅鈴眼,一看便是個正直的軍士。而從他所穿的藍色軍官服也可以看出,他應該是這裡的頭頭。
曼舞不進反退,向前走了一步,白皙的手臂又扶上了那閃着寒光的長槍。
看見這一幕,夜沫只想扶額。
難道她所謂的今入天牢的辦法就是美人計?要是真的如此,那易容爲什麼不易個漂亮的,卻弄個如此普通的面容。
這是不是要失敗的節奏。
在馬車上,她便提出過這個問題,曼舞卻神秘一笑,說她自有妙計。這妙計……感覺也太不靠譜了吧!
夜沫看着曼舞的背影,已經開始盤算她被拒絕之後,他們該想什麼辦法進入天牢了。
只見那侍衛本來條件發射的一躲,臉上出現幾分可疑的紅痕,就連拿着槍的手都顫抖了幾下。他吸了一口氣,接着對身旁的護衛吼道:“祥子,帶他們進去!”
“是,是。”
一個愣頭愣腦的新兵就連忙跑了過來,將他們領了進去。
進去之前,讓影寒身上的所有兵器都交了出來,導致影寒整張臉都黑黑的,都快比他的衣裳還要黑了。
殺手的武器,就好像武士的刀,應該是不會輕易離身的。
直到進入幽暗的天牢,踩着不知道哪裡留下來的積水,嗅到了血腥的氣味。夜沫還是不敢相信,感到深深的疑惑,思索再三開了口:“你是怎麼說動侍衛放我們進來的?”
“你猜?”
曼舞吹了吹指尖的蔻丹,嫵媚一笑。
那笑看的夜沫好不自在,尤其是在一個黑暗的環境中,只有火把的火光在微微閃動。這一刻,竟然讓人覺得那種嫵媚,像是蜘蛛精在誘惑小唐僧時的表情。
夜沫輕咳一聲,打斷了自己的臆想,然後說道:“美人計?”
“美人計可不是對誰都有用的。對於木頭臉、冰塊和呆瓜,這美人計就像是牆上的飯粒,一點用處都沒有。”說道這裡,還順便用眼睛瞟了一眼影寒,然後從腰間拿出了一塊牌子,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有了進出天牢的牌子不就可以了?”
“……”
夜沫有些無語,這她當然知道,只是這牌子哪來的?
“不用看了,是真的。昨天刑部侍郎來我這裡做客的時候,我順手拿的。”
曼舞揚了揚臉,眼中的神彩蓋過了那張質樸的臉。
“他要是發現不見了怎麼辦?”
“怎會,他現在還在迷香閣裡睡着呢?等陪你你看完了犯人,我自會送回去。”
“……”
果然還是美人計,升級版美人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