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無心騙你的。”玄殷很是愧疚,其實告訴婕藍自己的身份並沒有什麼,只是他擔心婕藍會因此對自己父親懷恨在心,畢竟樓統領要殺她們,那自然而然便是受了父親的指令,不然的話,他們又哪有那般的膽子。
婕藍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這一切她也早已心中有數,而自己此行的目的爲的也是查清黑穆郡的底細,但是婕藍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會遇上玄殷,那個主謀人的兒子,面對這樣一層複雜的關係,婕藍倒是覺得有些爲難,畢竟自己針對的對象是生他養他的人。
“雖然很冒昧,不過我還是想知道,方纔那兩個人說你是妖魔,卻又是怎麼回事?”婕藍直截了當地問了出來,黑豬見婕藍這樣,怕婕藍會傷害到對方,忙驚訝地喚了聲:“藍!”想勸阻住,但是婕藍卻並不理會黑豬的話,只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玄殷果然沉默了,臉龐像冰雕刻而成一樣,讓人看着都覺得寒氣刺骨,然而,他沉思一陣之後,卻露出了讓人匪夷所思的笑容,那笑容如此自嘲卻又如此悲涼,他緩緩地擡起頭來,看着婕藍,道:“或許以前我會爲這樣的稱呼感到很憤怒,但是遇到你之後我卻並不覺得這樣的身份有何不妥,也沒有什麼覺得卑微低賤了。”
婕藍愕然了,不知道爲何他的身份跟自己又扯上了關係,只道:“你什麼意思?”
“藍之召喚,暗之地獄,我想你應該明白了我的意思吧?”玄殷並沒有直接說出,而出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但是就這一句話,卻也足以讓婕藍明白話中的含義。
而現在倒卻是該輪到婕藍他們驚愕了,他們呆呆地看着面前這個俊偉的男子,竟然絲毫沒有看出他跟平常人有何區別,或許正是因爲他是擁有暗之地獄力量的黑魔的緣故,所以髮色以及瞳孔的顏色都是黑色,所以婕藍一直沒有看出他的怪異之處。
“這麼說你是黑魔了?”婕藍到現在都有些吃驚,“沒想到我居然在這裡會和另一位血魔相遇,看來我們血魔間還真是有着不可解的緣分。”
玄殷看着婕藍那似笑非笑的面容,只道:“現在你該明白那些傳言是什麼意思了吧,我不知道血魔到底算不算是妖魔,不過看到你之後,我便想血魔一定不會是被人唾棄的種族,你說呢?”
婕藍淡然一笑,道:“這也說不定,我記得我最初知道自己是血魔時,其實從內心裡我自己把自己當做妖魔一般看待,但是慢慢地,我才發現,我就是我,是人類也好,是血魔也好,是平民也好,是公主也好,其實都沒有什麼區別,關鍵是自己怎麼看待,龍奕常常對我說,只要保持心永遠純潔,那麼我們血魔也不過是擁有特異力量的人類而已,不是嗎?”
從小到大,玄殷都因爲自己是血魔而感到自卑,並且從小時開始圍繞自己身邊的人都嘲笑他,害怕他,鄙夷他,他雖爲世子,但所受到的待遇卻連一個臣子都不如,而自己父親也很少召見自己,基本上每年都只見到不上十次。
因爲城裡的人都說他是妖魔之子,是象徵着地獄,對黑穆郡是一個災難的象徵,所以所有臣子都上書讓郡侯將他送出郡都,否則有一天會給黑穆郡帶來禍端,但是那郡侯畢竟唸對方是自己的兒子,所以纔沒有下此決定將他送走。
然而玄殷心裡明白,他不將自己送走並不是真的心中有他這個兒子,而是因爲另一個目的,一個見不得天日的陰謀,而自己不過是他成就這陰謀的一顆棋子而已。
所以他要逃離,他想過屬於自己的生活,想要離開被人掌控的地界,找到自己真正的人生,但是他沒想到,自己還未走出黑穆郡,就碰到了婕藍,當他看到縈繞在婕藍身周的那藍色光芒之時,他便知道了婕藍的身份,所以便跟蹤着她,看她堂堂公主到這黑穆郡是爲何事。
玄殷此刻聽到猶如聖經一般的這番話,彷彿仙樂一般聆聽在耳,他輕笑道:“是啊,當我知道身爲血魔的你卻成爲了王城的公主的時候,我就突然覺得,血魔其實也是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的,只是人們的目光無法改變而已。”
提到這裡,婕藍不免問道:“但是我記得你們黑穆郡好像對我這個身爲血魔的公主有諸多的不滿,不是嗎?”
玄殷的神色又立刻沉了下來,他像一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有被撥弄斷裂的危險,他轉過身去,只道:“我想你多想了,這是沒有的事。”
“倘若堂堂郡侯連自己的兒子身爲血魔都會介意,他又豈會不介意一個血魔卻能夠成爲公主甚至會成爲這血瀛國的女王的我嗎?”婕藍的話咄咄逼人,讓人都感到一股股的寒氣直往上冒,這也讓天凌和黑豬緊張了起來,畢竟如此赤裸裸地問這樣的問題,玄殷不發火也會很奇怪。
然而玄殷只是冷冷地看着婕藍,看着這個氣勢凌人,讓人不自禁間感到敬畏的女子,他竟然由衷地佩服她,只是就算自己知道父親的野心,卻也不能說出,因爲他不能害自己父親走入滅亡之路,他只道:“你放心吧,不管我父親對血魔是什麼態度,但是他對王城是絕對不會異樣心思的,就算有,也是那些奸臣造謠,我會盡我所能地將這些阿諛奉承的奸惡之臣除去,不會讓公主爲此而爲難的。”
婕藍長呼了口氣,她走到玄殷的身邊,將自己那副盛氣凌人的氣勢收了起來,而變成了一個溫柔而親切的女子,她伸出手握住玄殷的手,道:“我只是不希望你捲入這場不必要的紛爭之中,也是爲了百姓着想,不管怎樣,我是不容許有謀逆之心而罔顧天下百姓性命的人作亂於世的。”婕藍看了看天色,道:“時間不早了,你們三位請回隔壁房去歇息吧,我也要準備歇息了。”
婕藍轉過身去,不再看玄殷一眼,顯得很是果決。玄殷和天凌見婕藍下逐客令,也就退出房去,倒只有黑豬一個人留了下來,婕藍也讓他到天凌她們房間去,但是黑豬卻說自己不放心她一個女子在這種地方過夜,所以一定要守在她的身邊。
婕藍想龍奕是半妖,又是自己的侍魔者,那想必留它跟自己在同一個屋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因此她也就沒有趕龍奕離開。
而天凌他們走後,婕藍叫酒保過來將一桌酒菜都撤了,那酒保依言撤了下去,婕藍便坐在牀邊準備歇息,但是無論怎麼睡都無法入眠,畢竟知道玄殷是世子,又是血魔這件事,讓她無法靜下心來,她一直再想,這黑穆郡的郡侯想要除掉自己已經是恨肯定的事了,那麼金萱城主所說的也就非虛,那麼黑穆郡想要起兵造反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倘若有一天王城和黑穆郡當真發生了戰爭,那玄殷又該如何處理呢?謀逆者一概誅滅九族,那玄殷也會無法倖免,而相反,倘若有一天玄殷也加入了叛亂之中,那又該如何是好?
婕藍越想頭越疼,也越難入睡了,而正此時,樓下突然傳來大聲的嬉笑喧譁聲,吵得婕藍更是心煩不已,她心中有氣,就直接起了牀,開了門,便走到走廊上,朝大廳裡看去。
但見在大廳之中,圍着十幾個煙花女子,那十幾個女子都簇擁着一個身着黑衫的人,而那人從背影來看年紀應該是將近四十了,他身上那件衣服也顯得有些陳舊了,頭髮也有些髒亂,是用一根竹製髮簪挽住的,而他手中拿着一大罐酒,正咕噥咕噥地不住往嘴裡倒着,看他那副模樣,都顯得像個到處尋歡作樂的人。
婕藍本不在意的,但是此人如此喝法居然未醉,還一罐一罐地不住接着喝,看起來倒像個酒神一樣,婕藍忍不住好奇起來,心想究竟是個怎般的人居然有如此的好酒量,她不自禁地下了樓,走到那一桌前,身後的黑豬怕婕藍過去會被這些女人糾纏,忙不住勸道:“藍,你不要去!”
但是婕藍卻完全沒聽黑豬的勸阻,依然走上前去,繞到那男子的正前方,朝他看去。
他的面孔被酒罐擋住了,而這些脂粉女人又都圍着他不住勸酒,所以婕藍也看不真切他的模樣,正打算要走時,那男子卻突然將酒灌往桌上一砸,隨後站了起來,大喝一聲,“喝得痛快!”
婕藍此刻便見到了這個男子,他看來約莫四十來歲,面目雖然顯得有些滄桑有些邋遢,但是從那雙炯炯有神的雙眼來看,卻依然顯得很有威嚴之氣,婕藍不知爲何,看到這個男人,居然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彷彿早已和他相識一般。
而那男人也注意到了婕藍的目光,當他迎上婕藍專注的目光時,他也愣了片刻,隨後朝婕藍大喝道:“你這是做什麼,幹瞪着我,是想找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