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如此粗魯的話,婕藍眉頭微皺,頓時便爲自己那奇怪的想法感到很可笑,她想自己怎麼可能認識這麼一個邋遢而沉迷酒色的男人,她正準備走時,卻聽到那男人道:“這種地方不是你們這種白淨的小生該來的地方,走吧,走得越遠越好,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千萬別再回來,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知道嗎?”
這句話聽來彷彿是一句叫囂的話,但是在婕藍聽來卻感覺言外有意,彷彿是在告訴她讓她離開這個地方,回到屬於自己的王城中去一樣,婕藍愕然地看着這個已經有些醉眼惺忪的男人,心中的疑竇更盛,但是她也不敢冒昧去問他是誰,倘若真的只是一個酒鬼而已的話,自己去問不是自尋其辱嗎?
婕藍定下心,便準備離開,但走到一半,卻見從樓外走進了兩個人,而婕藍剛好與那兩個人目光相接,當婕藍看到他們時,才驚訝得幾乎要昏暈過去。
因爲一切都太湊巧,又太不可思議了,他們怎麼會來到這裡,是專門尋她而來的嗎?婕藍無法確認。
而那兩人也認出了化裝後的婕藍,頓時便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藍,真的是你嗎?”隨後快步奔跑過來,拉住婕藍的手,一副激動得快要瘋掉的模樣。
而站在婕藍面前的這個人卻正是崎雪,而她身後的那位自然而然便是已多久不見的承風了。
婕藍愣住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當確定自己手中握着的人真的是崎雪時,婕藍也高興得無法言語,很久才問道:“雪,你怎麼會來這裡,我不是在做夢嗎?”
崎雪狠狠地點了點頭,道:“沒有,藍,真的是我,我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碰到你。”
婕藍拉着崎雪的手,看她顯得有些消瘦了,不免有些心疼。而婕藍朝她身後的承風看去,但見承風還是一臉冰冷的模樣,也還是如往昔般如此沉着俊偉,婕藍放開崎雪的手,走到承風的身邊,擡起頭看着他,輕聲道:“你們是來尋我的嗎?”
承風將目光從婕藍的身上移了開,轉到了那醉酒的男子身上,道:“你難道忘記了嗎?當初在平都的時候你深更半夜來尋我,還拜託我一件事。”
婕藍想起來了,當初自己求懇承風爲她尋找父親,一了母親的心願,後來自己也是因爲尋找父親的關係才被南榮所騙的,自從知道自己受騙之後,婕藍便打消了尋父親這個執念,覺得自己不應該是想着那些虛幻的事情,而應該爲大局着想,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承風居然還記得這事,還記得他與她之間的諾言,婕藍很是感動,她搖了搖頭,道:“我知道的,但是我想不用了,現在他對我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這次倒是該輪到承風驚訝了。
然而這句話不僅僅驚訝的是承風,卻還讓那個醉酒的男子呆立當地,方纔的那桀驁與放肆的神情頓時間便蕩然無存,他只是看着婕藍,看着眼前這個一副冷漠模樣的女子,他的眼中竟然有一絲的憂傷,那憂傷彷彿來自骨髓,以至於讓旁觀的人都感到一陣悲傷。
承風良久才緩過氣來,他冷冷地看着婕藍,又看了一眼站在她側旁的那個留着鬍鬚的男子,道:“你當真不在乎了麼?”
“對,我已經不在乎了,其實我早該明白,失去的東西就當它失去了,永遠不要奢望能夠再找回來,如果心中存着那份奢望的話,那隻能是一種愚蠢。”婕藍想到因爲自己想找到父親而造成了這麼多麻煩的事,她心中到現在都感到異常的愧疚與自責。
“就算你要找的那個人現在就站在你的身邊你也不在乎了嗎?”承風幾乎有些不相信,那個曾經如此重託自己的人到現在居然又突然放棄這件事,這讓他既有些氣惱又有些無可奈何。
婕藍卻肯定地道:“如果他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那我一定會給他兩巴掌,一巴掌是我給他的,另一巴掌是替我母親給他的,我跟母親能到今日這地步,不是因爲他又是因爲誰呢?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爲我的父親,所以他最好不好出現在我的面前,否則我定不會饒恕他。”婕藍並不是說着恨話,她確實恨她那個未曾謀面的父親,因爲若不是他從小拋棄了她和母親,那母親也不會苦苦等了十多年,最後還要面臨被打入九幽之下的命運,這讓婕藍如何肯原諒這個負心薄情的父親,然而在婕藍的內心深處,她何嘗又不想見到父親呢,只是這希望太渺茫,太無望,以至於她不想再提起,也不想再想起,不然的話她會再次沉淪,再次陷入到爲尋找父親的迷茫幼稚中去。
那醉酒的男子聽到婕藍這番話,垂下了頭,不敢再正視婕藍的雙眼,而他的身體也彷彿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經軟綿綿的失去了力氣,他突然軟坐到桌椅上,那些圍繞着他的女子見他突然這副頹喪的模樣,都覺得好是掃興,又都勸酒道:“哎呀,你怎的不喝了,平時的那股瀟灑勁兒怎的今晚突然就沒了。”
那男子一聽到這些煙花女子的鼓譟,卻自嘲地大笑起來,那笑聲彷彿是將壓抑的所有悲痛都釋放出去,他突然站起來,道:“好,要喝就喝個痛快,來,我們繼續。”他仰着脖子又開始咕噥咕噥地大喝起來,那烈酒對於他來說,彷彿是清水一般。
婕藍看着這個迷醉於酒色的邋遢男子,心中竟然有種厭惡的情感,她冷哼了一聲,對身旁的崎雪和承風道:“我們上去吧,這裡太過吵鬧不方便說話。”說着婕藍便拉着崎雪朝樓上走去。承風看了一眼還在大喝的那男子,眼中竟也滿是同情,不過可能這就是恩怨吧,既然是他自己種下的因,那就由自己來完結這個果。
而那男子看着婕藍離去的背影,心中冰涼一片,他頓時又沉默下來,像一頭受傷的獅子,在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傷口,或許這就是自己的一種報應吧,所以面對自己最愛的人卻只能當一個陌客。
婕藍帶着承風和崎雪進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龍奕將房門關上。婕藍拉着崎雪手,便急着問道:“現在你們該告訴我你們怎麼到這裡來了嗎?”
崎雪忙回道:“其實我們是知道你的…”崎雪剛想將後面的話說出,便被承風搶過了話頭,道:“我們只是聽說藍魔到了黑穆郡所以便尋了過來。”崎雪聽承風所說的並不是這麼回事,正有些驚異爲何要對婕藍撒謊時,卻見承風冰冷的臉面對着她,崎雪便自覺地閉口不語了。
而婕藍所想的也正是承風所說的,覺得他們是爲了尋找她而來,她繼續問道:“那你怎的知道我在這裡呢?”
既然撒了謊,那麼就要撒謊到底,承風繼續道:“身處危險之地,能想到最安全的地方的恐怕也只有這裡,所以便尋過來瞧瞧,卻未想到果然如此。”
婕藍心中很是欣慰,覺得承風千里迢迢地來尋自己,卻還擔心自己安危,這份情義她恐怕無論如何都難以報答萬分,她只得道:“真是謝謝你們這麼關心我,不過這黑穆郡是危險之地,你們這一進來,我怕你們也會跟着受我連累。”
崎雪一聽這話,心裡就老大不願,只道:“藍,你說什麼呢,我們擔心你是很正常的事啊,你要是這麼說,就是把我們介外了,不過,藍,爲何這一路上都有通緝你的告令,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應該在王廷的嗎?”崎雪很是擔心,覺得一定發生了很嚴重的事,纔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婕藍嘆了口氣,她也不打算隱瞞,便將事情的經過跟崎雪和承風簡略說了一遍,承風聽後也是愁眉緊鎖,心下有幾分愧疚,只道:“怪我臨走前沒有提醒你一件事,就是堤防南容公主,此人心計很深,出手又極爲狠辣,你能夠從她的計謀中自救也真是萬幸。”承風想起當初自己被南容抓到府上,進行嚴加拷問的事,便已經領略過她的狠辣手段,他本來也打算告訴婕藍的,但是想很多事必須由她自己親自經歷才能夠知道,不然的話就算自己告訴她她也不會相信,也更不會成長。
婕藍也爲自己當初的愚智感到很是愧疚,她又長嘆了口氣,苦澀地一笑,道:“不過經歷這事也並不白費,至少我知道了她是怎樣的一個人,也因此而結識了更多值得去結識的人,更重要的是,我瞭解了一些我在王廷會永遠無法瞭解到的真相。”
承風沉吟了一陣,道:“那你來黑穆郡的目的又是什麼?”
婕藍將自己與金萱之間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又將對黑穆郡的憂慮說了一遍,承風和崎雪聽後都很是驚訝,沒想到來到這黑穆郡居然也面對着戰亂之事,雖然目前來看還算風平浪靜,但是既然這郡侯都已經做到要殺掉婕藍的程度了,那定然離叛亂之日也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