婕藍也不覺得不妥,竟然大方地跟着那老鴇上樓,一路走上去時,便不住有妖媚入骨的女子過來拉扯她,但都被她推開了。
而相比起婕藍,天凌和玄殷可就尷尬狼狽得多了,一是兩個人從小就生活在高貴之地,從未在這種地方混跡過,二是一看到這些擦着厚重脂粉的女人,他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恨不得立時出去,以免被人知道如此身份的他們居然會來這種地方尋歡作樂。
老鴇領他們去了兩間上等房間,婕藍看位置相對來說比較雅靜,外面吵鬧嬉笑聲都不會傳進來,這倒正合她意。她見房間安排好後,就讓老鴇去準備一桌酒菜,然後又吩咐她找兩個能說會道的姑娘來作陪,那老鴇一聽,自然高興,畢竟客人消費得越多,她便越是開心。
玄殷見婕藍在這種地方如此熟稔大方,完全沒顧及自己身份,自然而然也很是疑惑,問道:“你到底安的什麼心,爲何來這種混雜之地,還叫什麼姑娘作陪,這要是傳出去,你這公主以後該怎麼自處?”玄殷倒真是爲婕藍擔心,畢竟她是女兒身,來這種地方要是被王城的那些大臣們知道,她恐怕無論怎麼解釋都是辯解不清的。
婕藍自然而然也有擔心這些,但是她想到只有這個地方,是那些刺客想不到的,畢竟誰會以爲一個公主會跑去這種煙花之地呢?而且,這種地方,確實消息最爲流動的場所,在這裡,沒有秘密存在,那麼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只要來到這裡,恐怕就會找到答案。
才一刻鐘的時間,酒保就將一桌上等的酒菜,隨後那老鴇帶了兩個濃妝豔抹的女子,那兩個女子一進來,便往天凌和玄殷的身旁鑽,天凌和玄殷頓時就紅了臉,將這兩個女子推開。和兩個煙花女子見這兩個如此俊美的男子竟然還如此羞怯,更是喜歡,不住嗲聲道:“兩位公子不要害羞嘛,我們兩個會好生服侍你們的。”她們也沒經過婕藍她們應允就緊貼着天凌她們坐着,隨後竟然大方地將手搭在她們的肩膀上,還不停地撫摸着,那迷醉的笑容伴着香氣讓玄殷和天凌都忍不住想要衝出這個屋子,好好透一透氣。
婕藍看到他們二人如此狼狽的模樣,心中就覺得很是好笑,但見他們爲了自己放下各自的身份強自忍着,心中其實很是感激,畢竟這一切都是爲了她。
婕藍不想多耽擱時間,她拉着一位小臉精巧的女子細嫩的雙手,道:“我們幾位可是初到貴處,就來到你們這裡打算開開眼界,而又剛好是你們兩位前來陪我們,可真說得上是緣分。”
這兩個女子只當婕藍是男子,所以一聽到她這般說兩個就都來了勁,忙揮絹笑道:“公子可真會說貼心話,我們一眼看見公子,也都喜歡呢?實話跟公子說吧,你們三個一進這香醉樓,我們這的姐妹們就都炸開鍋了,都恨不得過來服侍你們,可萬沒想到我們兩個有緣和三位公子見面,這纔是我們兩個的福氣呢。”其實是她們給了那老鴇一些銀兩,求老鴇讓她們兩人來服侍這三位客人的。
婕藍見她們二人對他們如此殷勤,覺得剛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她輕輕一笑,道:“我們既然初來貴地,對這黑穆郡很多都還不熟悉,二位姑娘不如講些這郡都驚奇的事兒來聽聽,要是講得不錯,可是會感激二位姑娘的。”
這兩個女子一聽,更是喜上眉梢,一個搶着說道:“公子要聽我們這裡的稀罕事兒,那可就多了去了,我就給公子說上一個,前幾日的聖武大賽最是熱鬧,公子來到我們黑穆郡,就一定要知道兩個人物,一個就是我們黑穆郡的女子都崇慕的大世子玄航,他武藝非凡,相貌風流,公子若是見過定也會稱譽的,另一個就是樓越將軍,他雖然還只二十歲,可是就拜官封將,也是英姿煞人,讓人稱絕,他們兩個在今年居然都奪得聖武大賽的冠軍頭銜,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啊,聽說他們兩人最後決戰的那一場,幾乎打到天昏地暗,風雪瀰漫,讓人都感到懼怕不已。”
婕藍聽這兩個人的名字,居然不由得想到了玄殷,正好玄殷和那玄航同是玄字輩的,而那叫樓越的卻又恰好和追殺他們的樓統領同姓,這難道是巧合嗎?婕藍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朝玄殷看去,而玄殷的面色果然顯得很是凝重,彷彿這兩個女子的話觸動了她的心事了一般,讓人覺得他竟有那麼一絲的悲傷。
而婕藍卻有意想要試探一下玄殷,只道:“那你們聽說過玄殷這個人嗎?”
玄殷一聽到婕藍提到他的名字,不由得一驚,想要阻止,但是卻見婕藍銳利而目光朝他逼了過來,讓他竟然無法開口阻攔,而自己要是開口阻攔的話反而會讓婕藍對自己起疑。
那兩位女子頓時臉上興奮的色彩黯然了下去,其中坐在玄殷身旁的女子道:“這個人我們倒是也常聽人提起的,他是郡侯的二世子,不過他爲人一向低調,所以我們所知也不多,只是聽說這個世子與很多人都不和,還聽說大世子對他很是不滿,告訴公子一件事,不過公子千萬別到處亂說,小心招惹是非。”她說到後面時,音量放得很低,害怕被別人聽了去。
“究竟什麼事?”婕藍拿出一錠銀子放到那女子手中,那女子一見到金錢立刻又高興起來,忙道:“其實這也只是傳言啦,傳言說這二世子不是人,而是個妖魔,所以郡侯和大世子都不是很喜歡他。”
玄殷一聽到這句話,整張臉都綠了,他按捺住心中的怒氣,便欲拍桌而起,卻被一旁的婕藍一把將他拉住,婕藍握着他的手臂,道:“不管什麼事,等事後再說。”婕藍這句話說得很輕聲很低沉,可是卻極具威嚴,而她那雙眼睛的目光也變得異常的銳利,讓玄殷不得不折服於婕藍的命令之下。
婕藍強堆着笑容,道:“妖魔?恐怕這真只是個傳言,這些傳言還是不信的好。”
那位女子見婕藍的神色有變,以爲她覺得自己在說謊,因此她也不敢繼續說下去,只道:“對,對,對,這也只是傳言罷了,我們也就是平日裡無事說說,但郡廷的事,我們這些人又怎的會知道。”
婕藍想問一些更重要的事,便問道:“你說的這些雖然新鮮但還不夠驚奇,我想聽聽其他比較新鮮出位的事兒,你能說得出麼?”
這下倒真難住這兩個女子了,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麼才能讓這位公子盡興,他們直接問道:“那公子想聽哪方面的呢?”
婕藍思索片刻,只道:“你們有聽說過這黑穆郡大修練兵場、鍊鐵場之類的嗎?”
這兩個女子很是奇怪,覺得這位公子怎的問練兵場的事兒,她們不過是風月場所的女子而已,又怎的會去關注這些,不過其中一個女子不想讓婕藍掃興,便道:“大修練兵場的事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最近郡都裡倒是在大修土木呢?”
婕藍頓時便來了興趣,忙問道:“大修土木?爲什麼?”
“聽說是郡侯下令想爲先主修建一個大型的陵園,所以在郡西郊不遠處大肆動工,想來還是王親貴族好,不像我們這些薄命女子,到頭來會不會有自己的一塊地棲身都還不知道呢。”這位女子說到此處彷彿想到了自己可憐的身世,便自嘆自已起來。
婕藍聽她說得傷心,便又拿出一錠銀子遞給這女子,道:“這些都拿去吧,算是你們陪我們的謝禮,你們出去忙其他的事吧,暫時不需要你們作陪了。”
這兩名女子一聽他們不要她們作陪了,就有些慌了起來,忙道:“莫非是我說錯了什麼話,惹得公子不高興了,我剛纔說的都是胡說,公子可千萬別當真啊。”
婕藍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並不關你們的事,你們說得很好,我也很滿意,只是我們幾個有些乏了,等得明日再叫你們。”
這兩個女子覺得奇怪,男人到此處不都是爲了尋歡作樂,哪有乏了之意,不過既然客人下了逐客令,她們也不好死皮賴臉地賴着,只得欠了一身出了屋去。
等她們一出去,黑豬便將門關上,等得那兩名女子走遠後,婕藍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對玄殷,冷然一笑,道:“既然是黑穆郡的二世子,我倒是失敬了。”
玄殷聽婕藍的口氣有着嘲諷氣急之意,心中就低落下來,只道:“既然你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必再說什麼了,對,我是二世子,不過我卻是個無權無勢的二世子,所以有不有這個身份對我來說都不存在任何區別。”
其實從剛纔那兩名女子的口中,婕藍也大致明白了玄殷的處境,鋒芒都被自己的兄長蓋住,而自己得不到衆人的擁戴喜愛,更得不到父親的賞識疼惜,這種痛纔是最爲傷心的。
“其實你不必向我隱瞞你的身份的,我即便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會對你有所排斥,更何況,你是救我性命的人,我也寧願相信,你是將我們當做朋友的,不是嗎?”
玄殷聽到這番話,靜默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能表達自己的心情,這些年來,沒有人將自己當做朋友,甚至當做親人,他從小就是一個人孤寂地長大,那份落寞與心傷讓他無數次懷疑自己爲何會來到這世間,自己活着又有什麼用,他曾經甚至想過結束自己的性命,那樣自己也不會成爲父親手中的棋子,僅僅一顆棋子。
而到現在,玄殷卻覺得自己來到這世間並不是一種錯誤,或許他此生活着或許就是爲了等待一個人,等待這個人出現在自己眼前,從此他真正的一生纔開始,而這個人,彷彿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