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口中的這幾樁命案,很有可能便是王夫人或者白素貞所爲,如果她們那幾個蛇蠍美人呆在錢塘縣,只是遊山玩水的話,打死宋孝宗許仙也不會相信。許仙這幾日與她們接觸,雖然每次都比較曖昧,但每次都徘徊在生死邊緣,蛇毒、蠱毒、暗殺,若非他臉面比較帥,早已經死了許多次了。
而今聽李仁所說,許仙並沒有太多的驚愕,只是多少替那些死去了的性命感到痛心和惋惜。
之後,許嬌容又將今日去林府的見聞與李仁說道了一遍,但家中的氣氛被李仁一番話給打沉了,再也沒有活躍起來,只是草草的吃罷飯,就各自忙開了。
許仙又偷偷的從廚房中拉出了一隻小火爐,撿幾塊木炭,就一溜煙跑回自己房中,生火煎藥、兌水加藥,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倒也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終於在小半夜過後,將藥給煎出來了。
黑糊糊的一團,較之上次的漿糊要粘稠許多,一坨一坨——許仙看上去,就感覺到一陣反胃,而且那漿糊聞起來,還有種臭臭的味道。許仙皺着眉頭,擠着眼將其挖起放在碗中,問道:“這東西……可以吃?”
“可以吃。”雲中子淡淡的回道。
“可是很臭。”
“我又聞不到。”雲中子許是感覺這樣對許仙的打擊太大了,又說道:“這碗藥,你必須找一個沒人的地方吃,否則你大喊大叫,惹來了人圍觀,發現了你的怪異,就算你不被妖魔殺死,也會被人當成妖魔打死。”
“爲何?”許仙一愣。
“因爲煅骨的還有一個稱呼,便是爆骨。將骨骼內的潛能發掘出來,融入到筋脈之中,骨骼會有短暫的分裂。相當於把骨骼打碎重組,你能受得了?”
許仙沒有與雲中子爭執,而是“乖巧”的順從他的意思,偷偷的溜出了家中。
上次的那個林子雖然靜謐,但方圓不到一里地都有人居住。如果想找個寂靜的地方,也只有南方的錢塘江邊緣了,但那裡剛剛發生了多起命案,妖魔肯定都還在那裡遊蕩,許仙這個時候去,純粹是找死了。
錢塘江沿岸,多是漁民,而在錢塘江以北的地方,卻高高矮矮的聳立了些山峰,諸如鳳凰山金家山之類,不過這些山峰居里許仙少說也有二十里遠。
不過在錢塘縣南邊卻有座小型山峰,爲雲居山,因爲地勢較爲偏僻,那裡很少有人居住,只有幾間前朝遺留下來、破敗了的道觀,是座荒山。許仙則摸着黑,穿過萬家燈火,潛到了雲居山山腳。
雲居山很矮,只有大概數十丈高,其上叢生荊棘藤條,只有一條羊腸小路通向山腰。那是生活在錢塘縣裡的幾個落寞道士、時常來這些打掃院落走出來的山路,平素裡這裡極少有人行。
許仙望着黝黑的山峰,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但他也只得硬着頭皮往前走。
所幸許仙也沒有遇着什麼妖怪,畢竟背後一里之外就是錢塘縣。待他順着小路爬到半山腰時,又用去了不少時間,此時缺月已經高懸,但綽綽樹影就像是朵朵烏雲般壓在心頭,令人有些喘不過氣。
“這裡是一件破敗了的道觀。”雲中子忽然說道。
斷壁殘垣,橫亙眼前,撒上一層灰色的月光,愈顯得蕭荒落寞。橫七豎八的滾木、青磚在訴說着此處原本的繁華,一條條仗着鋒利長刺兒的荊棘又在提醒着人們那些都已經過去。
“經過前些朝代的佛道之爭,道教漸漸處於下風,這些道觀就是最好的例子。”許仙感慨一聲,就坐在一面斷牆之後,將盛着粘稠草藥的瓷碗放在地上,準備將這些藥物全都吃了。
“附近我沒有感覺到妖氣,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雲中子說道。
“但願這東西,能好吃一些。”
許仙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挖起漿糊,就向嘴裡送。
甜甜的,稍微有一點苦,入口即化,就像是一股清泉流入喉嚨,浸入肺胃,令人醒神。許仙狼吞虎嚥的將其全部吞入腹中,而後就雙手握腹,做好了苦撐的準備。
但半柱香時間過去了,體內除了咕嚕嚕的發出一些聲響之外,根本沒有任何異樣,就像是尋常喝了一碗稀飯一般。許仙困惑不解,問道:“怎麼回事,沒有一點疼痛,是不是藥假了?”
“別急,還沒到時間。”雲中子淡淡的說道。
許仙忐忑不安的等着,等着,又過了半柱香之間,仍舊沒有任何的異樣,而且腹部的咕嚕聲也消失了,周身出了升騰起一點點的熱度以外,仍舊沒有任何變化。
“還沒到時間?”
“到了。”
咔咔咔——
“啊——”
驟然間一股劇烈的疼痛猶如一股洪潮,洶涌的自周身筋脈骨骼中涌起,快速衝入腦海,撕心裂肺的疼痛令他目眥欲裂、登時痛呼了出來,身體中的筋脈骨骼崩崩爆裂,化作一快快細微骨塊。許仙的身體登時變成了一灘軟泥,癱倒在地。
不僅僅周身的胳膊腿骨,甚至連肋骨、顴骨、透骨都在卡卡碎裂,腦海的神識漸漸變得模糊,周身的神經彷彿變的麻木,也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就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之上的一葉扁舟,隨着波浪上下浮動,隨時都有可能一股大浪捲起,將其拍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嘶——”
許仙倒吸一口涼氣,提了提神,努力的使自己神識保持住清醒。他知道一旦此時昏迷過去,就會徹底的死去了,這等逆行筋脈骨骼,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支撐了不過數個呼吸,周身的骨裂聲便戛然而止,爆骨完成。許仙周身骨骼雖斷,但感官尚在,疼痛感也越來越清晰,而且斷骨中漸漸升起了一股瘙癢之感,就像有着無數只螞蟻在裡面爬動。
許仙躺在地上,仰望夜空,胳膊腿都不能動,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任由身體變化。
“我以爲你會不爭氣的哭出來,卻不想你只喊了一聲,算是我低估你了。”
“……”
“睡一覺吧,現在的你,如果被人隨便動一下,骨骼就無法復原,你也就會終身殘疾。”
許仙無力與雲中子爭辯,但聽雲中子所言,他也就放下心來,緩緩合上眼眸,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