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笨蛋、夯貨、禿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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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說話,在場每一個人都被趙禎最後的語調震動了。的確,樑豐立下的這份功勞,堪稱開疆裂土,如何封賞都不爲過!
“臣一直認爲,樑豐志向非小,非高官厚祿所能動者。他如此韜晦,是明智之舉,也是官家之福!”
還是錢惟演打破了沉悶的局面,出來說句有道理的話。他本人雖然特別熱衷高官厚祿,不過看人很準,評價也很到位。就樑豐這個年紀,立了這麼大功勞。要是自己夾不住尾巴,恐怕早被口水淹死了。功高震主,這四個字是開玩笑的麼?古今通用啊!
“這個不是理由。”趙禎搖頭斷然說道:“他韜晦,是怕朕生忌,可朕就可以心安理得麼?不給他個說法,說不過去。你們說,該怎麼賞?爵位、職官、俸祿,都要大大地賞賜!”
王曾思慮半天,還是決定勸勸趙禎:“官家,樑豐年輕,能做下如此大事,自然是官家的股肱之臣,朝廷未來的棟樑。可是現在若擢拔太過,怕是於他有礙!”
“是極、是極,王相言之有理,官家三思。”連薛奎等人都紛紛進言道。
趙禎兀自憤憤不平:“你們如此阻攔,遮莫不是怕他年輕超過你們?”
“官家此言,臣等實在擔待不起。爲國舉賢,我輩並無私心。這麼說,是爲他好。而且。臣以爲,就算官家執意擢拔,他也未必肯受。樑豐的脾氣,臣多少知道一二,他真不是那種爲名爲利之人。如果官家還是覺得過意不去,不如讓他去個緊要而不顯眼的位置,多加栽培。等他資歷夠了,官家如何重用也不爲過!”
王曾的話還算管用,趙禎靜下心來仔細想想,點頭道:“只好如此,不過財帛上不可虧待,還是要大大獎賞。改日朕喚他進來。好生分說罷。”說完揮手散會。
隔天樑豐就進了宮(額,不是太監。他沒有,我也沒有),趙禎雙手和他緊握:“對不起,你居功至偉,朕卻一直失察,委屈你啦!”
他有些懵:“什麼情況?”
“哦。對了,這個還沒給你看呢!”趙禎趕緊揮揮手,李石彬忙把那封請功奏章遞過來給他看。又聰明地反身退出,讓二人單獨相處。
樑豐一目十行看完,眼珠盯在紙上轉了幾轉,擡起頭來笑道:“咳,我當多大個事兒呢。就是臨走時候,同他們參謀了幾天。這些老戰友們啊,恁是客氣,這個也專門寫來說,羞煞人也!不當真、不當真的!”連連搖頭表示謝絕。
他越這麼做,趙禎越是過意不去:“你也別同朕見外了。這封摺子,外面相公們都看過。朕是要大大擡舉你,可是他們說你志向不小。不在乎封賞。那你說說,你要什麼。你要,朕就給!”
“噓,你一個做官家的。最忌諱就是隨便拍胸脯。咱老實,不敢亂伸手。你要遇到個二百五,張嘴要你半壁江山,怎麼辦?殺人滅口?”
趙禎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再看這廝一臉壞笑,忍不住罵起來:“果然憊懶之極,就憑這句話,朕就可以殺你全家!”
樑豐心中呵呵一樂,殺我全家?那豈不把你大妹子也坑進去?嘴上卻道:“那好吧,就這麼辦。咱們扯平,我也不要了,你也不殺。”
“那不成,朕說笑話呢。雖然不能完全論功行賞,不過朕不擡舉擡舉你,說不過去,將來真相大白,以何面目對天下人?這麼着吧,你兩個娘子,朕封誥命;賜你錢二十萬貫,府邸一座,嗯,還有、還有
??”一邊說,一邊沉吟還須添些什麼。
“誥命收下,其餘不要。”樑豐堅決揮手道。
“爲什麼?”趙禎愕然。
“我那兩個婆娘不錯,也當得起你封個誥命。你還叫過我家謝娘子小嫦姐姐呢(說到這裡,趙禎臉色紅了一下,卻洋溢着回憶的甜蜜),不過麼,其他封賞就算了。你也知道我不好錢財,房子大了掃都掃不過來,累死人啦。就這麼住着還舒服些。最重要的是(他沉痛起來),一將功成萬骨枯,咱們收復平夏,盡得西北之地。卻不知天下多了多少孤兒寡母,多少人家骨肉分離。他們纔是朝廷的功臣!我若受了你的錢財,從此難以入睡!”
趙禎凝視他:“你做這麼多,究竟爲了什麼?”
“爲了我華夏的血脈,爲了列祖列宗的夢想,我就要一個新大宋繁榮富強!”樑豐淡淡說道。他是真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那好,朕也不勸你了,不過意思意思也是必須的,二十萬不要,五萬吧,五萬必須收下。”
“嗯,好吧!”送禮的堅持,收禮的勉強接受。
“另外,朕除你中侍大夫、直天章閣、右諫議大夫、秘書監丞,仍判國子監,隨常侍駕!”趙禎語氣堅決道。
“我靠,這回真發了,一下子撈這麼多頭銜!”樑豐笑道:“不過我幹不了,什麼隨常侍駕,不就是給你當跟班唄!還記不記得,當年咱倆可是說好的,我可沒耐心見了你天天作揖行禮。”
趙禎忙道:“別啊,朕又沒要你天天來,有事傳詔,光明正大的商量。現在這算怎麼回事啊,天天偷偷摸摸的。你出的主意朕都不敢說是你的,埋沒功勞是小事,耽誤朝廷大事可就嚴重了!應了吧,好不好?朕保證,不是大事不找你!”
看着趙禎如此央求,樑豐終於半推半就答應下來。趙禎回頭還要開個通氣會。小範圍打打招呼,告訴大家,別看樑豐提拔這麼快,其實人家是立了大功,這都委屈了。
價碼談完,樑豐本想跟他說說另一件事的,轉念一想。這種大事,現在還沒傳出風聲。總要等他知道痛了,纔會下決心改變。也就忍住不說。
果不其然,纔到九月初,《西北報》就滿城傳遍了。必須的,能不快嗎?現在《西北》的運作方式是這樣的。一般版面兩邊自己管自己的,但是遇到需要影響朝局的大題目,則由挑起的一方將稿件寫出來,然後通過驛站,快馬送達,比一般的消息起碼要早十天。另一方接到稿件,馬上排版印刷。
這就給了世人一個錯覺。好像《西北》速度太快,能同時出現在西北和京城兩地似的。
這一期的報紙頭版頭條觸目驚心:西北將士領賞,缺額一半以上。這種剋扣世所罕見。消息主筆是仲殊和尚,這廝一直跟着在大軍裡廝混,跟軍中所有人都熟悉。因爲他算是樑豐留在西北的代言人。
他深入實地,軍營,邊塞,一個個採訪。一個個調查。將邊關將士流血流汗又流淚的催淚故事寫得精神飽滿無以復加。誰誰誰家母老家貧兒子小,自己卻命喪平夏戰役,最後得到的撫卹金纔不過區區八貫錢;誰誰誰打仗勇猛,衝鋒陷陣,被活生生劈了一條胳膊一條腿,最後得到撫卹軍和犒賞加起來才區區二十五貫,還有誰誰誰
??
最賺眼淚的題目是什麼?永遠都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
大宋的老百姓在享受這太平歲月。也爲國家輸送了大批的子弟。有錢人家有幾個啊?還不都是平頭百姓們倒黴?現在看到報紙,自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議論紛紛。漸漸形成了氣候,將朝廷黑暗的一面暴露無遺!
“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真的,你們告訴朕,這是不是真的?”
趙禎第一次失去了君主的威嚴,也是第一次發出雄獅的咆哮。剎那間滿朝文武噤若寒蟬,面無人色。
王曾也無比慍怒,剋扣軍餉,冒領賞錢,積習難改他是知道的。之所以一直沒有發作,是因爲身爲宰相,要的是調和陰陽,推動朝廷這架機器朝前走。偶爾有些不和諧的音符,他很難大動干戈,因爲大宋這架機器太複雜了,論理財、司法、軍隊,都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而且以前只是一些不算醒目的貪腐,稍微點兩下,敲打敲打也就能止住。可是沒想到這次這些人下手竟然那麼黑,七百多萬貫吶,整整一半不止都流入了黑洞。王曾情何以堪?
等不及衆人表態,趙禎又是一陣怒喝:“查,徹查!”
薛奎壯膽出列躬身道:“臣等領旨,請官家指派首領!”
趙禎一下子愣住,這麼大的案子,朝堂之上,誰都有嫌疑,怎麼辦?這些貌似忠良之臣,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竟如此沆瀣勾結,還有誰是放得心的?
他忽然想到了樑豐。如果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可以完全信賴,無疑就是他。
“樑卿在否?”趙禎問道。今天是樑豐第一次加官上朝的日子。
“臣在!”後三排樑豐的聲音傳出來。
“着你領銜徹查犒賞虧空貪腐一案,但有所需,專折上奏!”趙禎畢竟當了好幾年皇上,政治頭腦不斷充實。專折,就是可以密議了。
“臣領旨!”
西北大地,韓琦正搖頭晃腦地笑着。
事發之前,他隨着《西北》報的驛站密信樑豐,專門說起此事。換來的回信卻只有七個字的臭罵:“笨蛋、夯貨、禿瓢呢?”
就是楊文廣狄青三人衝進大帳時看到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