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剛到四樓,就在樓梯口被跑出來的菲兒撞了個正着。
菲兒不管不顧的撲進塗輕語懷裡,突然一下子,差點將她撲下樓梯。
白莫寒及時伸手在她腰後扶了一把,對菲兒說話的語氣有些隱怒,“慌什麼?”
“少爺……”菲兒擡起頭,眼中閃着淚花,一臉驚恐的指着走廊付靖華臥房門的方向,結結巴巴道,“少爺……少爺房間裡都是血……好多血……”
她說話的同時,白莫寒和林婉白已經衝了過去。
塗輕語因爲被菲兒當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抱着,暫時脫不開身,也是急到不行。
好一會兒,她才勸得菲兒鬆手,匆匆忙忙跑過去。
進到房間,便看到白莫進和林婉白站在浴室門口,塗輕語從二人中間穿過去,剛看一眼就被白莫寒捂住眼睛。
“姐,別看。”
塗輕語那一眼掃到了滿室鮮紅,她狠狠掙了掙,“放手!”
管家在樓下聽到菲兒語無倫次的敘述,急忙跑上來,衝進浴室後也是怔怔。
“少爺……怎麼會這樣……”管家不敢置信的叫着,訥訥往前走。
“別過去。”白莫寒伸手攔了他一下,“等警察過來再說。”
塗輕語這才得已掙開白莫寒的束縛,終於看清浴室內的場景。
橢圓形的浴缸中,鮮紅滿滿,付靖華表情安詳的閉着眼,微微歪靠在缸沿之上。
他雙手都垂在浴缸裡,被血染紅的池水將一切都掩蓋住,滿的不停往外溢出。
淡紅色的血水順着瓷白色的地磚流下,一地血溪。
這一幕讓塗輕語想到白莫寒割腕自殺的時候,卻遠比那時來的震撼。
“叫救護車,爲什麼不叫救護車?”塗輕語突然喊了一聲,轉身往出跑準備打電話。
白莫寒將她扯住,拉回懷裡,“我和婉白試過,人已經死了。”
“死了?”塗輕語擡頭迎上白莫寒的目光。
她無法想像白莫寒爲什麼能這樣平靜。
和付東平不同,她對付靖華還是挺有好感的,雖然這個人是付溫晴的哥哥,但兄妹二人完全不一樣。
這幾日相處,白莫寒也是大哥大哥的叫着,看似親近,怎麼如今就能平靜的像什麼都沒發生?
然而不等她向白莫寒質問,被連番吵鬧聲引出來的付夫人便走了進來。
看到浴室內的慘狀時,她整個人都驚呆了,連哭都忘記,過去抱着付靖華的屍體往浴缸外面拖。
白莫寒沒有像攔管家一樣攔着她,鬆開塗輕語過去安慰,“阿姨,警方馬上就會過來,救護車我也叫了。”
“靖華……我的靖華啊……”付夫人似是終於反應過來似的,抱着付靖華的頭,眼淚不停落下,“你快醒醒……你別丟下媽媽……”
塗輕語看着她佈滿淚水的臉,蒼老的讓人有些心疼。
近來意外接連發生,付夫人也不再和以前一樣化妝精緻的裝容,出現在衆人面前。
塗輕語發現才幾日不見,她就比從前老了十幾歲一樣。
付東平死時她更多的是驚嚇,如今纔是真正的傷心,抱着付靖華的屍體不肯放手,直到警方趕過來,仍抱着屍體不放,還不準任何人接近。
直到最後,因爲激動過度導致暈厥,白莫寒這才讓管家和露露將人送回房間,好好照顧。
警方和上次一樣進行現場勘察,驗屍。
驗屍進行到一半時,葉斯辰接到消息匆匆趕回來。
他先前已經在電話裡聽說付靖華死的消息,但看到現場後還是震驚不已。
“怎麼會這樣?什麼時候發生的事?”他厲聲問白莫寒。
“不太清楚,菲兒上樓時才發現屍體,具體死亡時間要等法醫檢驗。”白莫寒靜靜打量着葉斯辰的焦急神色,想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
然而,無論是演的也好,真的也罷,葉斯辰的表情都毫無痕跡。
“少爺是不是因爲老爺的死壓力太大了……就……”管家走過來,欲言又止道,“就跟着老爺去了……”
白莫寒沒有說話。
案發現場看上去像是割腕自殺,但他不覺得會有這樣簡單,付東平那個人,還真沒好到會讓付靖華追隨而去的地步,同時,付靖華也不是那種會以死了結的人。
法醫驗屍全程,葉斯辰都在旁邊看着,等驗屍結束,警方徵得白莫寒同意,帶着付靖華的屍體離開。
白莫寒隨警察一同出去。
塗輕語和林婉白回到浴室,發現葉斯辰還坐在原地。
他似乎從驗屍開始,就一直維持着那個姿勢未曾動過。
塗輕語走過去輕拍他的肩膀,“地上涼,起來吧。”
“輕語。”葉斯辰突然抓住她的手,手勁之大捏得塗輕語皺了皺眉。
“怎麼了?”她問。
葉斯辰盯着她看,目光出神,良久才訥訥道,“他是這世界上唯一肯對我好的人了……”
塗輕語眼睜睜的看着葉斯辰說完這句話後,眼角流下一滴淚,如若不是她看的仔細,可能根本發現不了。
“唯一的……”葉斯辰閉上眼睛,痛苦又隱忍的皺着眉。
塗輕語看着便覺得難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她最不擅長的就是安慰人。
付靖華確實對葉斯辰很好,除了林婉白說那些之外,最直接的就是他很在意葉斯辰說的話,葉斯辰可能只是一句戲言說喜歡自己,他便能上心找自己說清楚,還叮囑不要傷害葉斯辰。
“再不會有人對我這樣好了……”葉斯辰雙臂抱膝,額頭抵在膝蓋上,神色黯淡至極。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他聲音淡淡道。
塗輕語躊躇了一下,轉身離開。
林婉白一直在門外站着,見塗輕語出來,朝她走過來。
“他還好吧?”
“不太好。”塗輕語疲憊的嘆了口氣,“但我也不知道該勸什麼,我們下去吧,他看起來也不願意被打擾的樣子。”
二人下樓時,警方的人已經離開。
白莫寒打電話給嚴森,要他想辦法暫時封鎖付靖華已死的消息。
付東平的死意外又突然,不小心走漏風聲出去,葬禮還沒辦,付氏集團董事那邊便有所動盪。
如今付靖華一死,肯定會有人提議重新票選董事。
付家雖然佔的股份比例最重,但若選不出一個合適的人來,也只能拱手讓給別人。
付家連死三人,如今只剩付夫人一人孤零零,她的情緒需要一段時間緩衝,現在不是提議接手公司的時候,那便只能將這件事壓下去,能瞞多久是多久,等勸通了付夫人將股份轉讓給自己,再公佈付靖華的死訊最好。
白莫寒交待過封鎖媒體那邊消息的事後,又上樓看了付夫人一次。
付夫人已經醒了,抱着付靖華的照片靠在牀上,默默的流眼淚。
“阿姨。”白莫寒在她身邊坐下,“叔叔和大哥的事我很難過,我也能理解您難過的心情,但是我還是要勸您一句,珍重身體,如果連您都出了事,晴晴縱是不在人世,也不會安心的。”
付夫人一直呆滯的流着眼淚,對白莫寒先前的話絲毫沒有聽進去,直聽到晴晴二字,才終於有了些反應。
“莫寒……”付夫人緊緊抓着白莫寒的手臂,終於痛哭出聲,“阿姨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啊……要發生這種事……晴晴不在了……靖華也不在了……”
“阿姨,人死不能復生。”白莫寒溫聲安撫,“叔叔的葬禮我會妥善處理,大哥的事我也一定會讓警方查清楚,倒是您,再難過也要珍重身體,我聽菲兒說您到現在都沒吃早餐,昨夜晚飯吃的也很少,這樣下去,身體會熬不住的,無論是大哥還是晴晴,都不想看到你爲他們的事這樣折磨自己,您總要爲自己着想。”
細心安撫過付夫人之後,白莫寒叫來菲兒,“去幫夫人做些養胃的早餐,一定要看着夫人吃下去,我要去警局看看,好好照顧夫人,陪在她身邊別亂跑,萬一因爲你不在夫人出了什麼差錯……”
“我一定會照顧好夫人。”菲兒忙道。
男人冷峻起來,氣場很強,目光鋒利的像刀子一樣,讓人不敢忤逆他的話。
其實認真算起,白莫寒並不算這個家的主人,但現在主人接連出事,夫人拿這位未過門的女婿當成主心骨,那麼付家上下,自然也都是要聽的。
白莫寒又囑咐了一遍相同的事給管家,才放心離開。
付東平和付靖華都死了,付家只剩付夫人一個人,她若死了,拿下付氏就將困難重重。
有她在,才能名正言順。
找人疏通了一下關係,白莫寒在法醫的檢驗室內見到了付靖華的屍體。
此次驗屍的還是上次給付東平驗屍的中年男人,見到白莫寒微微點頭算打過招呼,將付靖華屍體上蓋着的掩屍布掀開,疊好放在一旁。
白莫寒得已近距離觀察付靖華的屍體。
“能推斷出死亡時間嗎?”
“死者身上沒有外傷,體內沒有毒素,死因是流血過多。屍體被熱水泡過,屍斑並不明顯,無法根據體溫和屍體的外部情況判斷死亡時間。”法醫道,“但是,可以根據血流程度推斷死亡時間。根據人身體的血流速度,和死者傷口的位置和大小程度,可以推斷出發現屍體時,屍體已經死亡超過一個小時。”
白莫寒沉吟。
發現屍體的時候是九點右左,一個小時前,也就是八點。
付靖華是在八點時割腕的,當然,也可能是別人幫他割的……
“能判斷出來是他殺還是自殺嗎?”白莫寒又問。
“死者死前並沒有過任何掙扎跡象,根據現場情況顯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死於自殺。”法醫道。
“那就是說還有百分之二十他殺的可能性?”
“這個要看警方之後的調查取證,不在我的工作範圍。”
白莫寒想了想,擡起付靖華割破的那隻手腕。
腕上細長一條傷口,已經被水泡得蒼白,在中間處,有兩處鋸齒形狀的缺口,很小很小,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
“這裡是怎麼回事?”
法醫過來看了看白莫寒手指的地方,“應該是割腕時不小心造成的糙傷。”
“兇器找到了嗎?”
“找到了。”法醫回身去證物櫃裡面拿了用透明袋子包着的水果刀,給白莫寒看,“就是這把,上面只留有死者一人的指紋。”
白莫寒隔着袋子轉了轉手中的刀,刀光鋒利,泛着寒光。
“這刀並不鈍吧?”白莫寒問。
法醫怔了怔,點點頭。
“那會造成糙傷?”白莫寒又問。
只有刀鋒鈍的刀,一下割不破,纔會反覆拉磨,這種刀鋒鋒利的刀,一下子就應該能割破手腕,怎麼會有鋸齒形狀的缺口?
白莫寒想到自己當初割腕時,那把刀看着似乎還沒有這把鋒利的樣子,但也只用了一下,就留下深深的傷痕。
身後的法醫遲遲沒給出解釋,白莫寒便也不再追問,道了一聲謝,走了出去。
付東平才死,隔天付靖華就出了事,若說是因爲傷心過度而承受不住重壓割腕自殺,是很有可能的。
當然,這是在外人看來。
白莫寒一點都不相信。
付靖華傷口的不自然也好,付東平死時的不可能也好,都不是巧合。
兇手一定是用了什麼方法。
因爲對付靖華是否是他殺這件事的存疑,警方下午時還是派了警員到付宅做筆錄口供。
照例一番尋問無果之後,兩名警員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