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 如果你真的對我好,就當姜妙菱已經死了吧!從今以後,這世上只有柳姜氏, 沒有姜妙菱。”
姜妙菱一句話驚得葉芷半天沒回過神, 隨後, 她就明白過來了, 驚愕不定的視線在柳樹妖和姜妙菱之間, 遊移不定。
“你……你,妙菱……你這是鐵了心了?”
姜妙菱望着柳樹妖,重重地點點頭, 柳樹妖對上姜妙菱的雙眼,心裡一時間竟亂了, 半晌, 才幹咳幾聲, 別開頭。
“那清凡,該怎麼辦?”葉芷呆呆問了一句。
姜妙菱沉默半晌, 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過去,扶起柳樹妖,向門外走去。
“……”
葉芷愣了愣,一言不發, 靜默地目送她的離開, 人人都說當局者迷, 可是不入局, 焉知局中事態萬千?她只是個旁觀者, 如果姜妙菱這個當局者,鐵了心不願回頭, 她就是再怎麼提醒都無用,還不如就那麼讓她沉溺局中,最起碼,那時,她應當是無憂幸福的。
“葉芷,要我攔着他們嗎?”
葉白寬慰的伸手攬住她的腰,葉芷放軟了身子,便能感覺到重疊在一起的心跳,本是漂浮不定的心臟突然安穩了,就如種子深埋進土,只等着陽光雨露,發芽抽枝的剎那。
“……讓他們走吧!”葉芷的聲音很輕,從初見故人的歡喜,到驟然生變的惘然,她明白了,這世道只許你往前,不許你往後,就算你遙遙向後張望,也再難見故人故情。
那,如果有一天,她和葉白走散了……
單是想想,葉芷突然就明白了什麼叫做殘忍,如果剛剛她執意要帶妙菱離開,妙菱心中會不會也是這樣的感覺?
此時的葉芷,無比慶幸,自己剛剛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這樣的話,興許餘生相見,還能相視一笑。
兩人相依相偎,溫涼的餘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離火垂首看着那糾纏在一起的影子,又望了望身後孤單的身影,心裡莫地有些不是滋味。
他……這是嫉妒了嗎?
姜妙菱走了不久,葉芷也離開了,重新踏上路途,葉芷的心中起起伏伏,帝命天授又如何?一世王朝,錦繡山河,無論怎樣,她總是要應了對管離的許諾纔是,至於,餘生……葉芷斜眼偷瞄身邊的白衣少年,或許,她有幸能與他一起,看天邊雲捲雲舒,庭前花開花落。
數次被忽略後,離火忍不住爆發了,於是葉芷眼前多了個經常晃悠來,晃悠去的紅色身影,即便是葉芷纏着葉白問些往事時,離火也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葉芷的身旁。
直到,葉芷忍無可忍,吼道:“沒事,老在我眼前晃悠什麼?”
“我以爲你眼裡只能看到那個臭蛇呢!”離火幽幽地說道。
葉芷的火氣一下子消了大半,臉上染了幾分不正常的淺紅,支支吾吾道:“三個人一起上路,什麼叫我眼裡只有葉白?”
“哦!”離火尾音拖拽地長長,涼涼地說道:“那昨天把我忘在茶館的人是誰?”
“……你不是看到我們離開了嗎?”
“那前天一起吃飯,又把我忘在飯館的人是誰?”
“……呃。”
“大大前天,一大早趕路,走到一半,還沒發現把我忘在客店的又是誰?”
“……”
葉芷心虛地去拽葉白的衣袖,明明做錯事的是兩個人,爲什麼騷包鳳凰只擠兌她一個人,□□裸地欺軟怕硬,欺善怕惡啊!
“不是葉芷的錯,”葉白頓了頓,看着離火無比認真地解釋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我自己?”
“存在感太弱也是種錯。”
“葉、白!”
習慣性咬牙切齒地聲音,伴隨着打鬥地劇烈聲響,葉芷默默選了最安全的角落,龜縮在一旁。從以前的三天一打,到現在的一天三打,這是要弄那樣?
“你們慢慢打啊,我先走了。”葉芷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城牆,毫不留戀的擺擺手。
“欸,等等!”
離火大叫着追了上去,落後半步的葉白望着自己缺了一角的衣袖,臉上神色晦暗難辨。
“君上。”細微的聲音入耳,一個身影漸漸顯現,不是別人,正是之前離開的柳樹妖。
“誰準你私自跟着我的?”
“小妖自然不敢,只是方纔又外人在,有些話,小妖不方便說。”柳樹妖苦笑道:“是白矖大人讓我給您傳話。”
“她怎麼會知道你一定會見到我?”
頭頂寒氣深深,柳樹妖心中懊悔,不該再多跑這麼一趟,只是……“每個逃出妖界的小妖都被告知了,遇見君上時,務必將話帶到。”
“她說的什麼?”
“白矖大人說,您若是再不回去,從此……”柳樹妖吞吞吐吐沒敢說出下面的話。
“從此什麼?”
“從此,”柳樹妖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壯着膽子回答道:“從此妖界再無騰蛇之說。”
“取而代之嗎?”
葉白神色漠然,不見波瀾,他衝柳樹妖揮揮手,道:“你走吧!告訴她,我知道了。”
柳樹妖應了一聲,便隱去身形。
“葉白!”走出老遠,還不見葉白跟上,葉芷回頭大喊,遙遙地衝他招着手。
葉白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柔和,只是在掃到少女身邊的紅色衣影時,嘴角的笑意淡了幾分,如狗皮膏藥一樣,真是討人厭的騷包鳳凰啊!
葉白大步趕上,心中有過剎那的失落,白矖放話,自是不能再耽擱了……她的笑臉,他還能再看幾日?
一行三人在經過數十日的奔波後,總於到了天昭城門口,只是在進城時,葉芷三人卻被守衛攔住了。
“路引?”守衛問。
葉芷奉上三份,路引她自然是有的,但是不要問她另外兩份是怎麼來的。
守衛翻看了半天才還給葉芷,道:“走吧!”
葉芷也不甚在意,只是她前腳剛走,後腳那就有一個侍衛從門口守衛處,直奔皇宮的方向疾馳而去。
葉芷三人尋摸了客棧房間住下,當夜,挑燈敬候的葉芷就迎來了第一位不速之客,一個侍衛打扮的青年。
“可是百里殿下?”青年侍衛毫不猶豫躬身行禮,葉芷端起茶杯,微抿了口冷涼的茶水,醒醒神,心道,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大人物的屬下也是大人物,這排場,嘖嘖,來得可真夠遲的,她都快睡着了。
“擔不起殿下二字,不過是一介草民!”葉芷譏諷道。
“殿下既然已經回到了天昭城,還是回宮裡住比較安全。”青年侍衛不爲所動,繼續說道。
只怕回到宮裡,她會死得更快吧?葉芷在心底微嗤,面上卻不顯,仍舊是一副風輕雲淡。“不知我是以何身份回宮?”
“自是……由聖上安排。”青年侍衛一點都不意外葉芷會如此問,他意外的是葉芷的態度,沒有驚訝,甚至當看到他出現,還露出一點果然如此的神色,看來,這位長在民間的殿下,也並不簡單。
葉芷長長哦了一聲,將手中茶杯輕輕放到桌子上,漫不經心地說道:“那等他安排好了,再來接我吧!反正都在外面十五年了,也不差這幾天,不是嗎?”
“……屬下接到的命令就是帶您回宮。”
言下之意是無論她願意還是不願意嗎?葉芷嗤之以鼻,要是他知道隔壁房間窩着一隻騷包鳳凰和千年白蛇,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這底氣跟她這麼說話。
“酒鬼大叔怎麼樣了?”猶豫半天,葉芷總於還是忍不住想要打聽下酒鬼大叔的下落。
“沈大人,自半年前一別,不知所蹤。”
葉芷明顯不信,不知所蹤,糊弄誰呢?她前腳進城,後腳他們就趁黑摸到了她的房間,這會兒反倒跟她打官腔說不知道酒鬼大叔在哪兒?不過,沒消息也算是好消息,最起碼有一半的可能,他們確實沒能捉住酒鬼大叔,那酒鬼大叔到底去哪兒了呢?爲什麼不見他來找她?
“百里殿下,百里殿下……”青年侍衛連喊好幾聲,才驚回葉芷的思緒。
她剛回過神,就聽見青年侍衛告罪一聲‘得罪了’,頸上一痛,眼前一黑,就沒了意識。
青年侍衛接住葉芷軟下來的身子,往肩上一抗,輕手輕腳地推開窗戶沒了行跡。
直至青年侍衛走了許久,隔壁的房間,才傳來一聲大吼,“臭蛇,你要做什麼!葉芷都被擄走了。”
“我知道。”葉白沉默着點頭。
“那你還攔我?”離火手心的火焰張牙舞爪着,跟他主人一樣暴烈的脾性。
“她去的是皇宮,一般妖物進不得的地方。”現在的他也沒法強行進入的地方……
“那又怎樣?”離火現在就想一把火把眼前的臭蛇燒焦算了,葉芷都被擄走了,他還有心情跟他說這些。
“離火,”葉白突然擡眸,凝視着他道:“你是鳳凰,不是山雞。”
離火手中的火焰一竄老高,像是要將葉白給捲進去,燒得一乾二淨。
葉白繼續說道:“鳳溯朝以鳳爲尊,你說,如果天命所歸,鳳凰呈祥,天下皆知,事情又會變成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