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雲華上仙當日可曾順應天命？”姬無言擡眸, 目光銳利似劍直直地刺向雲華，前來請雲華去做國師，姬無言又怎麼可能對雲華的過往沒有一絲一毫的瞭解？雖然知道的不過是些隻言片語, 也不妨礙他推測出雲華被貶下凡的真相。
此言一出, 無疑是在踩雲華的痛腳, 雲華是誰？性子高傲的, 仙界之內無人敢試其鋒芒？怎麼可能會忍下這口氣？面色不變, 周身溫度卻實打實地驟降，甚至散發着肉眼可見的淡淡寒氣。
葉芷眨眨眼，心道：這是談崩了的節奏？
雲華輕哼一聲, 道：“沒錯，天命是說給你們這麼些凡人聽得, 我就是不願意出手, 你又如何？”
聽見那臭屁得跟騷包鳳凰一樣的口吻, 葉芷眉梢挑了挑，這種口氣怎麼這麼熟悉呢？她想她知道給怎麼對付這個貌似跟冰塊一樣的雲華上仙了。
“上仙不願出手, 無言一介凡人，自不敢強求，只是能置天下蒼生於不顧，不知上仙有何顏面爲仙？”在衆人不察的角度，姬無言行禮的雙手緊握成拳, 唯有掌心的刺痛才能讓他在雲華的譏諷口吻中保持理智。
“顏面？”雲華嗤笑一聲：“只有你們凡人才會執着於那些虛無的東西, 若是你們按照既定的軌跡走下去, 又怎麼會生出今日的事端？”
說到這兒, 雲華向葉芷的方向微偏了下眸子, 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倏然, 僵住，驚詫轉身，雙眼直勾勾地盯着葉芷，像是……見到寶貝的守財奴一樣的眼神，讓葉芷心裡發毛，不清楚自己是否又做了什麼錯事？
“你叫葉芷？百里葉芷？方纔被我趕走的那個人？”雲華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神情似悲似喜，古怪得厲害。
葉芷猶豫了下，緩緩點了點頭，剛剛不還見過面嗎？不過是戴面具沒戴面具的而已，區別有這麼大嗎？還是說其實她面前的這個雲華被掉包了？
雲華面上浮出一絲苦笑，像是想通了什麼，喃喃自語道：“難怪，難怪，竟是我生生地錯過了你……”
“雲華上仙？”姬無言蹙眉，他的目的是想方設法說服雲華做國師，雲華跟葉芷有太深的牽扯卻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雲華冷冷一眼瞪來，“你還知道我是上仙？既然是凡人，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凡人就是了，少亂攙和！”
“仙凡有別，可是雲華上仙，你即身在凡間……”
“囉嗦，送客！”
言罷，雲華衣袖一揚，茫茫霧氣如層屏障將姬無言與兩人隔開，四周景色浮動，天旋地轉，待平定下來時，姬無言和鐵面男竟被送回了山腳，姬無言不服，欲上前一步，可四周像是有了一層無形的屏障，任他如何使力，都如撞盡了棉花堆裡，明明踏出了無數步，卻只是在原地踏步。
姬無言氣惱地一拳揮向身旁的林木，他……他早向父皇立下了軍令狀，怎麼能無功而返？
“主子！”鐵面男影一上前一步，擋住姬無言的拳頭，面不改色，沉聲道：“估計是雲華上仙使了陣法，不許我們再入青雲山了。主子您最好還是不要亂動，萬一觸發禁制，屬下便是拼得性命，也不一定能保您性命周全。”
“你在威脅我？”姬無言眯起眼，陰冷地瞪着垂首以對的影一。“連你也敢威脅我！？”
“屬下不敢。”
“不敢？”怒火中燒的姬無言瞧着跪在她面前，俯首帖耳的影一，驀地，當胸一腳踹去。“廢物，廢物！”
影一結實的身體晃了晃，再次穩穩跪在姬無言，頷首低眉的馴良模樣讓姬無言眉間的鬱色略減，他不是傻子，經歷那件事後，還能留在他身邊的人，忠心度自然是毋庸置疑，只是好不容易抓到了葉芷，卻被雲華保下，而云華不但拒絕了他的國師提議，還出言譏諷，姬無言心裡不平衡，遷怒罷了。
至於影一？他早就習慣了遷怒，誰讓他是主子，他是僕吶！
此時，待葉芷晃過神來，兩人一鳳竟回到了最初見面的地方，雲霧繚繞的山巔。
“你，你快放我回去！”葉芷急了，葉白還沒有回來，萬一找不到她怎麼辦？
“那條蛇死不了就是！”說來也怪，雲華竟像是知道葉芷想得什麼一般，不情願地開口說道。
“小白在哪兒？”葉芷問。
“你讓他來向我求救，你會不知道他在哪兒？”雲華反問。
葉芷驚訝地瞪大眼睛，這才明白爲什麼雲華會突然出手救了他們兩人，只是……
“你們素有嫌隙，”這是比較婉轉的說辭，其實照葉芷心裡自己地揣測，雲華和葉白之間，指不定有什麼深仇大恨呢！“他又被打回原形，無自保之力，我怎麼可能會讓他來找你？”
那不是找死嗎？葉芷默默在心裡補充了一句。
“你不用粉飾太平，我跟他之間的恩怨……”雲華眼神閃了閃，看着葉芷並沒有把話說完。
葉芷懸在半空中的心晃悠悠的，眼珠咕嚕咕嚕轉了轉，問：“那他呢，他現在在哪兒？”
“比起那隻鳳凰，你似乎更在意他？”雲華衝已經陷入昏迷狀態中的鳳凰，微微揚了揚下巴，不言而喻地高人一等的意味十分濃厚。
葉芷不答，只是搖頭：“不一樣的。”離火與她，是朋友多過別的，可葉白與她，卻像是魚與水，白雲與藍天，平日不顯，一旦分開後，那點點的情感就匯聚成了極爲特殊的存在。
雲華卻是不管什麼一樣不一樣，他只知道，自己需要達到目的就是。“那隻鳳凰快死了，你，你不要我出手救他嗎？”
“你會救他嗎？”葉芷擡眸反問。
“除了那條蛇，我樂意去救這世上任意一種生物，”停了下，雲華突然盯着葉芷補充了一句：“只要你求我。”
“嗯？”
“只要你開口求我，我就會出手救人，哪怕是那條蛇。”
葉芷搖頭：“我不信你會如此好心。”
“我話還沒說完，”雲華道：“但是，我只就一個人。”
葉芷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輕苦笑，翹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微微撲閃着，氣氛倏然靜默下來，只聞雲華如珠落玉盤的聲音，清清冷冷在空中彌散開來。
“你的選擇呢？”他問。
脣邊笑意未散，葉芷依言，半斂的睫毛遮蓋住了眼眸一閃而逝的光澤，她淡淡說道：“我求你，求你，”
葉芷的眼眸輕斜，移到了重傷垂死地鳳凰身上，羽毛沒了光澤，像是錦緞掉進了泥潭，綺麗的色彩卻像是混進了暗沉的鉛色，死氣沉沉，她欠他良多……眼前像是閃過昔日驕傲自得騷包鳳凰模樣，葉芷心中沉沉如幕。
“救誰？”
“……離火。”
“我以爲你會選擇那條蛇……”雲華此刻開始看那隻垂死鳳凰不順眼了，花枝招展，又沒腦子，只會蠻幹，不懂取巧，這隻鳳凰有什麼好的？能得她另眼相看？
葉芷擡手，撩了撩耳邊的散發，平淡如水說道：“你不願就小白，便是我強求你救了他，誰又能保證你不會動什麼手腳？”
雲華的臉色陰了一半，他從來不知道他在她心中，竟是會背地裡下黑手的小人……
“而且我跟葉白有三生契連着，同生共死。”說到這，葉芷狀似雲淡風輕一笑置之，道：“大不了就是一起共赴黃泉而已。至於那些天下大勢，帝命天授什麼的，還是留給那些有命享福的人來做吧，誰讓我命薄福淺呢？”
葉芷狀似哀怨地嘆口氣，旁邊雲華剩下那一半的臉色也徹底陰沉下去，他怎麼忘了……那個該死的契約？
“我可以救他。”雲華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葉芷瞪圓了眼睛，分外真誠地說：“怎麼能破壞您的規矩呢？這種事強求不得的。”
“……不、強、求！”
聽着那聲音像是活生生能咬碎核桃的力度，葉芷面不改色，心不跳，道：“那怎麼成？葉白現在行蹤未卜，離火的傷勢又耽擱不得，實在是……”
“我知道，他在哪兒！我帶你去！”雲華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聲音，他果然不該掉以輕心，他不該以爲她被貶下凡就會學好，現在看來明明是被那蛇帶得更加壞了，好不好？
終於聽見自己想要的答案，葉芷滿臉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情，滿口推辭，卻手腳麻溜地將比她還大的鳳凰半推半抱起來。催促道：“爲了避免麻煩，還是把這兩隻放一堆吧，免得到時候，您爲了治療，還來回跑來跑去，浪費時間是小，耽擱傷情可是罪過了。”
雲華面色鐵青地轉身帶路，心裡卻鬆了口氣，雖然比以前變了點，但還是那個青瑤，他所熟悉的青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