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不認命, 也不信天,我不知道你們爲什麼都會認爲我會給鳳溯帶了太平盛世,我只想說, 我只想跟葉白好好過日子。”葉芷抿脣, 有些羞澀地笑道, “當初, 要是沒有姬無言惹出的那一場事, 大概,我現在會跟葉白在姜家村過得很好。”想到那次死亡的痛楚,葉芷眸色暗了暗, 一旁的葉白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思,一言不發, 伸手握住了她微微發顫的手。
葉芷扭頭, 向他露出了一個璀璨的笑容, 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她, 已經沒有什麼好畏懼的。“可是一切都發生了,每一個人都告訴我,我要做女帝,我身上擔負着鳳溯朝天下的蒼生的命運,我必須要給……天下一個太平盛世。”葉芷眼裡茫然一閃而過, 隨即又堅定起來, “最開始我不知道怎麼做, 這些, 我被嚇到了。”葉芷實話實說, “所以我按照你們安排的路線來走,我努力去學那些我自己不感興趣的東西, 只是這樣是對的嗎?我常常問我自己,這個問題,一直等我見到了鳳穆帝姬黍離時,有了答案。”
聽見仇敵的名字,酒鬼臉色並不好看,但他沒有打斷葉芷的話。
“他是位好皇帝,雖然很多時候他都沒一點人情味,可是但凡會對鳳溯朝百姓有利的事情,他都會做。”葉芷誠懇地看向酒鬼,“如果,鳳溯朝真的會有百年盛世,我想大概會由他締造!”
“那又如何?他能給鳳溯盛世又如何?”他從頭到尾求得都不是那盛世二字,
“啊!”葉芷愣愣瞧着酒鬼大叔,眼前的這個酒鬼大叔對於她來說太過陌生了,她不曾見過酒鬼大叔如此的一面,不論天下,不論蒼生……
“那酒鬼大叔覺得故人所願也無所謂了嗎?”葉芷輕聲問道。
酒鬼神色難辨地閉上眼,許久,才傳來低幽地嘆息,“若是故人尚在,又豈會是如今的局面?”
葉芷眼眸輕輕轉了轉,猛然感覺自己手心癢癢的,葉芷下意識看向旁邊的葉白,葉白啓脣無聲地對她說出兩個字。
葉芷目光一亮,是了,她怎麼把他給忽略了。
“酒鬼大叔,我是說如果,如果故人尚在……”
酒鬼倏然擡起頭,整個人好似出鞘利劍光芒四射,葉芷到了嘴邊的話突然不敢說了,雖然她有八層把握,可萬一要是不是,酒鬼大叔會不會回頭就舉着義軍的大旗滅了她?
“故人尚在?”酒鬼聲音罕見地有了一絲顫音。
葉芷心中一軟,能讓酒鬼大叔這般動容的人,這世上也只有他一個吧?葉芷心中一橫,滅就滅吧,橫豎都有交情在,給酒鬼大叔一線希望,總比讓他天天搗亂來得好。
“嗯,我在棲梧山見到了一人,他自稱管離……”
“管離?管別離!”酒鬼神情一陣恍惚,似乎又見到了當年的情形,皎然如月的青年淺笑着,指着‘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別離。’兩句詩問自己,慕卿,若有一朝,隱姓埋名,你說我取這管離二字可好?
酒鬼忍不住長嘯一聲,素來頹廢的氣息一掃而光,此時的他,才真正有了當初文可經天緯地,武能安邦定國的風姿。
“真的是啊?”看見酒鬼的表現,葉芷就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心裡嘀咕,難怪他知道那麼多秘密!又不肯說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鳳華!”平息之後,酒鬼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說。
葉芷眉梢揚起,她覺得吧,關於管離的存在是瞞着鳳華這一件事,她還是不要說了的好,怎麼說當年他誤傷葉白這筆賬,都還沒算呢!
葉芷的小算盤,遠在棲梧山的鳳華並不知情,此時,他正在爲離火私逃一事焦頭爛額。
好不容易將那小子逮了回來,轉眼居然一把火把他屋子給燒了,然後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到底是造了什麼孽,纔會有這麼個不省心的弟弟?
怨念歸怨念,鳳華卻知離火這一走,怕是那情劫已是避免不了了,只願……最後不要再落得涅火重生的下場了。
酒鬼大叔走了,自得知管離消息後,便留下了一句“叛軍,你看着辦吧!”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徒留一臉苦笑的葉芷。
酒鬼大叔說得輕巧,看着辦?目前叛軍裡她就認識兩人,一個是酒鬼大叔,而另一個就是……姜清凡,大叔走了,另外一個人又是……想起他曾對自己做的事情,葉芷心裡就像是壓了塊石頭,沉甸甸地,再怎麼說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那情分擺在這兒,怎麼都是磨滅不掉的。
只是還沒等到葉芷頭疼,姜清凡居然也留下了一封書信,沒了蹤跡。
葉芷拿着那一張薄薄的紙片,傻傻地望着葉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什麼叫做烏合之衆、羣龍無首勢必四分五裂?她想解決叛軍這個問題,可是他能不能不要總是打着爲了她好的旗號自作主張?
葉芷嘆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這叛軍沒了領頭人,指不定會有哪些心術不正之輩趁機作亂,看來,這兩天,她還得會宮裡一趟,將這事情告訴姬黍離,好讓他提前做好應對,免得戰火動盪、民不聊生。
“葉白,我必須回去一趟,你……”葉芷猶豫了下,她還記得,葉白之前離開,正是因爲無法進入皇宮,可是現在這事,她又不放心讓他人代述,他們難道又要分開。
“皇宮?”葉白清楚葉芷的躊躇是爲了什麼,“放心,這次無論你去哪兒,我都會跟你一起。”再沒有什麼能夠擋在他們中間。
“嗯。”葉芷重重地點頭,能夠不分開,自然是最好的。
不過半日而已,葉白、葉芷兩人就到了天昭城。還未來得及進城,葉芷便一眼就看到了那招搖至極的紅衣身影。
“離火?”葉芷遠遠招手,不曾發現,身邊的人面色因她這一生喚,而冰冷了少許。
“葉……葉白!”離火最先看到便是那面無表情的白衣青年,身形與自己相差無幾,只是離火臉黑了一半,要他這隻彆扭鳳凰去承認,自己居然還要仰視一個跟自己完全不對盤的臭蛇,無異於天方夜譚!
“你居然還活着回來啦?”離火挑剔問。妖界動靜他又不是不知道,只不過瞞了葉芷罷了。
“離火!”不等葉白反應,葉芷已經開始發飆了。
離火自然是聽得清楚那不言而喻的威脅,酸不溜秋地哼了一聲,轉而問道 :“你怎麼過來了?”
葉芷沒好氣瞪他一眼,在去往皇宮的路上,簡單地將事情大致講了一遍,只是略過了與姜清凡那一段事情。離火雖是覺察出有些不對味,有些地方葉芷含糊其辭,也只當葉芷是不方便告訴他,倒沒懷疑什麼。
葉芷一回宮,便被人恭恭敬敬地給請到了御書房,面對着冷着臉的姬黍離,葉芷本能性地往葉白身邊靠了靠,都是面無表情,可怎麼看,她怎麼覺得自家葉白要比姬黍離順眼許多?
“你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姬黍離問。
“嗯。”葉芷遲疑了下,才道,“我遇見叛軍了,是酒鬼大叔一手組織的,我想你早就知道了?”
姬黍離點頭,不答,只是反問:“這個應該不是你回來的主要原因。”
“叛軍就要動亂了,酒鬼大叔撒手不管了,我回來主要是告訴你這件事!”
“叛軍動亂?他怎麼會容忍這樣的事?”姬黍離眉心緊鎖。
葉芷垂眸,不知道該不該說出管離的事情,只是含糊地說道:“據說,是爲了一個故人。”
“故人?”姬黍離身形一僵,雙目死死盯着葉芷,“不是鳳華?”
葉芷搖頭,“不是。”
寬袖之下,姬黍離的指關節微微泛白,他輕輕舒了口氣,身形鬆懈下來,沒有再問半字。有些事心裡有底就夠了,沒必要知道的太清楚。而且,他,怕是也不願讓別人知道他的存在吧!
“知道了,叛軍之事,明日朝堂再議。”姬黍離又恢復了常態,吩咐道,“距離你登基只剩幾日功夫了,這幾日你就不要亂跑了。”
葉芷皺眉,“我是不會……”
“還有你身邊的這兩位。”姬黍離擡起眼眸,一一掃過,“觀禮時,還需請鳳凰朝賀,鳳凰可留下,旁人還是早點離去的好。”
“葉白不是旁人!他與我有三生契相連。”葉芷不怎麼喜歡強調三生契約,因爲她覺得她與葉白之間又怎麼是一個契約所能綁定的?只是面對姬黍離,她卻不得不再三強調這個契約,不因別的,只因一點,對於他來說,唯有與她性命相關,才能讓他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