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客廳前往臥室的路走得很順暢。
唔,再準確一點的話就是:離開客廳前往蜻蛉的臥室的路,走得很順暢。
一路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偶爾響起歌留多一口一口啃着包子的聲音。
但是啊,這個順暢也只持續到他們走到蜻蛉房間門口的時候。
一行人停滯在門板上標有二號數字的房間的門口,歌留多這時正好嚥下那一兜包子的最後一口。
“那我就送到這裡了,蜻蛉大人,蘭醬,晚安。”
以上是歌留多在啃完包子以後說出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
說完以後她就擡腿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蘭馨一開始並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直到蜻蛉沒有要走的意思卻推着她要向屋內走去的時候,蘭馨才恍然大悟地叫了出來:“呃,等一下!”
身後的蜻蛉應聲停了下來,語氣平常地問道:“怎麼了,蘭?”
什麼怎麼了呀!這是根本上的不對!
內心雖然這樣叫着,可是蘭馨此刻並沒有顧得上解釋,只是轉過身子朝還沒有走遠的歌留多喚出了聲:“歌留多醬!”
聽到身後呼喚自己名字的聲音,歌留多停了下來又轉了回去,問道:“蘭醬,怎麼了?還不想睡?”
蘭馨看到又向着自己走來的歌留多不禁鬆了一口氣,擡起手拉住她請求道:“歌留多醬,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其實,這是個很平常的問題吧。但是就是這個平常的問題引起了其他兩個人驚訝地反問。
話音剛落,蜻蛉就不滿地喊道:“蘭醬爲什麼不和我一起睡!”
當然,同時響起的聲音還有歌留多的一句:“蘭醬不和蜻蛉大人一起睡嗎?”
望着如此同步的兩個人,蘭馨一時間覺得自己腦子裡理智的線“砰——”地斷掉了。
我爲什麼非要和蜻蛉先生一起睡啊喂?!
她莫名其妙地望着這兩個人,反問道:“我爲什麼要和蜻蛉先生一起睡?”
蜻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那還用說,因爲你是本大人的的——”
話說了一半,蜻蛉自己也愣住了。
蘭馨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重複道:“對呀,我是蜻蛉先生的什麼呢?”
對了,這就是問題的最大症結,因爲蜻蛉剛纔向大家介紹的時候說的原句是“朋友”。
話說到這裡,當事的兩人心裡都已經明瞭。蜻蛉雖然想要反駁,卻也只能張着嘴皺着眉卻說不出什麼,此刻的他有一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看到蜻蛉彆扭的表情,蘭馨一時間哭笑不得,即使是戀人又怎麼樣?即使是戀人也不是就能一起睡的啊。
忍住笑意,她又加上一句:“再說了蜻蛉先生,蘭馨是女生哦。”
“……明明都一起睡過了。”
蜻蛉嘟囔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低,但是因爲周圍都非常的安靜,即使是如此默默地抱怨聲卻也能堪堪地落入蘭馨的耳朵,讓蘭馨像是着火一般從耳朵紅到臉龐,出聲制止道:“蜻、蜻、蜻蜻蛉先生!你在說什麼呢!”
彷彿不服氣一般站在原地跺跺腳嘟囔了一聲“大S!”,蜻蛉便不再出聲,只是擡起手摸着蘭馨的頭髮,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對一直站在一邊沒有聲響的歌留多說道:“我的奴隸呦!最近蘭要拜託你了,她是‘人類’。”
輕輕點點頭,歌留多推起輪椅向另外的房間走去:“我們走吧,蘭醬。”
看看站在一旁不語的蜻蛉和對自己微笑的歌留多,蘭馨點頭回應:“嗯。”
已經走到了歌留多房間的門前,其實兩個房間並沒有相距很遠,可是身後卻一直沒有動靜。蘭馨知道,蜻蛉一定還站在原來的地方看着自己。
蘭馨此刻的心情說不清楚,像是無奈,卻又非常甜蜜,整個人像是漂浮在空中,總是想要回頭看看那個人纔好。
無奈地舒了一口氣,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出聲道:“歌留多醬,能再等我一下嗎?”
歌留多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停了下來把蘭馨的輪椅又轉向蜻蛉的方向。
蜻蛉站在原地看到蘭馨突然又轉向了自己,藉着走廊裡昏黃的燈光,蘭馨的表情看不真切,可是蜻蛉此刻篤定一般地認爲她一定是在笑着的,就像是往常一樣:嘴角上揚起好看的弧度,眼睛一閃一閃有着奪目的光芒,眼角時不時露出一絲絲笑紋反倒襯得那張臉上愉悅的表情更加的生動了。
他看着她向他招招手示意他過去她身邊,於是他就移動着腳步向她靠近,被捉住的衣角迫使他彎下/身子把自己的視線降低到與她平行。
還來不開口詢問蘭馨到底要幹些什麼蜻蛉就已經僵起了身子。
蘭馨的雙手突然像是藤蔓一樣繞過他的脖子,她小聲嬉笑着將腦袋貼向自己的臉龐,一股熱熱的氣息不斷鑽進蜻蛉的耳朵,癢癢的,卻又讓他不想要躲開。
她輕啓雙脣在他耳邊呢喃,只有短短的幾秒鐘,就讓蜻蛉不由自主彎起了嘴角。他傾身抱住她作爲迴應,然後目送她在自己面前到過晚安後關上了門。
即使看着蘭馨已經關上了房門,蜻蛉卻還站在門外回味。
他感到周身溫暖,就像她不曾離開過一樣。
——蘭馨會等着蜻蛉先生的哦。
蘭馨等着。
腳步輕快地走向自己的房間,合上門的那一刻蜻蛉低嘆:“呀嘞呀嘞,我要趕快把這事解決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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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過後換上今天和早苗媽媽一起新買的睡衣,即使是來來回回到處奔走了一天,蘭馨也並沒有覺得睏倦。
躺在歌留多的身側,看着她安靜地躺在自己身邊握起了自己的左手,蘭馨忍不住想要微笑。
新的家人,新的朋友,新的生活。
幾乎是雀躍的,蘭馨此刻毫不推辭地接受了蜻蛉帶給她的快樂和幸福。
一切都美好的如同地獄瞬間變成了天堂。
對,就像是夢一樣。
想到這裡,她的心不由得一顫,感覺到一點點恐慌。
因爲這幸福就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偶爾地,卻又不偏不倚砸在了她的頭上。前幾天她還飽受着失去親人的痛苦,卻在遇到蜻蛉的那一刻一切都得到救贖。
睜大眼睛望着這陌生的天花板,蘭馨突然害怕明天早上睜開眼的這一刻這一切都會消失。她驚恐地質問,上帝卻擺出無所謂的表情告訴她這只是自己無聊時的惡作劇,然而她已經有了好夢一場便也應該知足。
那麼到了那時的她,應該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自己家裡那冷冰冰的一切呢?
好可怕。
“蘭醬在害怕。”
身邊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蘭馨一跳,扭過腦袋看到正歪着頭看向自己的女孩兒,她稍微覺得安心了一些。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正攥緊了拳頭想來是把身邊的人捏疼了吧。
驚慌地放開緊握着的那隻小手,她有點語無倫次:“對、對不起!歌留多醬,弄疼你了嗎?真的很抱歉!明明你是好心的,我卻——”
話還沒有說完,蘭馨的脣上就被歌留多的手指按住:“噓——”
那隻手在制止住蘭馨的話語以後並沒有放下,轉而是攀上蘭馨的腦袋有一瞬沒一瞬地輕拍起來,像是安撫。
耳邊是歌留多因爲犯困而略帶鼻音的糯糯的聲音:“好了好了,蘭醬不怕,有歌留多陪着,蜻蛉大人也在。”
愣愣地注視着眼睛已經睜不開快要睡着卻又執意地要安慰自己的歌留多,蘭馨的心底涌起一股股暖流。
這並不是夢。
有人在我的身邊。
輕輕抓住還留在自己發間的那隻手,不管她是否能聽得見,蘭馨都一遍一遍地重複。
“謝謝,謝謝。”
那一瞬有液體滑過臉頰,無聲地滲入枕頭。
一點一滴卻又不漏痕跡。
就像是從未出現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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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爲身體自主地感知到處於異地的原因吧,又或者是因爲其他的什麼?
無論如何,結果都一樣,那就是蘭馨一夜淺眠。
太陽慢慢吞吞還沒有爬上窗臺,蘭馨就已經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迷迷糊糊看着周圍的一切,有一瞬間讓蘭馨摸不着頭腦。
想要擡起左手卻又發現那隻手正被人緊握,這時蘭馨才發現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淺淺的呼吸聲。
扭頭看過去,異於自己黑色碎髮的粉色頭髮散在枕頭的一邊,微閉的雙眸和小幅度扇動着的睫毛都在昭示着身邊的這個女孩兒還正在睡夢中。
小心翼翼拉起被角把女孩兒裹得嚴嚴實實,蘭馨爲此刻的一切感到滿足。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來灑在歌留多白皙的臉頰,她慢慢地睜開眼睛,看到蘭馨帶着柔光的眼,她在耳邊輕輕對她說:“歌留多醬,早安。”
歌留多順應直覺地擡起手想要觸碰這張光影中的臉,有那麼一剎那她以爲自己看到了天使。
笑嘻嘻地躲閃着歌留多伸出來亂抓的小手,蘭馨忍不住道:“呼呼~歌留多醬要幹什麼?好癢~”
耳邊傳來帶着笑意的聲音才讓歌留多漸漸清醒了起來,她揉揉眼睛再次望過去,才把這臉看得真切,沒有悲傷,沒有寂寥,面向自己的臉龐只有淡淡的笑意。
她把那貼在女孩兒臉頰的自己的手放下,握住女孩兒的手,對她說:“蘭醬,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