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待的是不是你。”
當這句話從白鬼院凜凜蝶的嘴裡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口吻說出來的時候,御狐神感覺到自己的心都在顫抖。
他情不自禁地高興着:她發現了,凜凜蝶大人發現了,微不足道的,我的存在!
想要上前把她抱在懷裡,想要說那個人就是我!想要說謝謝你!
想要表達的感情有太多太多,卻又在剛剛伸出手的那一刻就猶豫了。
他盯着自己伸出的雙手開始懷疑。
——我有這個資格嗎?擁抱她的資格?說愛她的資格?
有時候,一瞬就相當於永久,再擡起頭的時候,御狐神就看到了被青鬼院推進電梯的凜凜蝶,以及,毅然攔在自己面前的蘭馨。
青鬼院青色的背影,電梯門合上的聲音,蘭馨擋在自己面前的堅定表情。
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他——錯過。
此刻擋在御狐神面前的蘭馨心裡其實有那麼一點忐忑,因爲她在這樣莽撞地攔下他後纔開始害怕御狐神會不會一刀砍下來讓她一命嗚呼,可是被攔下的御狐神並沒有她預想中的生氣或者是慌張,他現在的表情在她看來,有那麼一點——絕望?
——爲什麼是這樣的表情?又不是再也見不到,又不是被逼到了絕境。
所以,蘭馨不明白,她只是迷茫。
暗自揣測着,她放下揪在御狐神狩衣上的手,仰起頭問道:“御狐神先生,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蜻蛉先生只是想要向白鬼院小姐道歉啊。”
御狐神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眼神迷茫地重複了一遍:“道歉?”語氣中帶上了十成十的疑問和迷惑。
他不懂青鬼院有什麼要向凜凜蝶道歉的,又或者說是,在他的印象裡,青鬼院蜻蛉從來沒有向誰低過頭,那個總是理所當然趾高氣昂着的傢伙。
蘭馨見御狐神這幅模樣,他在想什麼簡直是一目瞭然。她對着御狐神露出了笑容,語氣裡摻雜着無奈:“蜻蛉先生也是會道歉的人啊!爲什麼您就覺得他不會懷着愧疚之心呢?那可是她的未婚妻啊,是他命令你回信給百鬼院小姐的。如果這注定是個錯誤,那麼你也是從犯,主犯可是蜻蛉先生呢。身爲從犯的你都已經如此糾結了,那麼蜻蛉先生又怎麼會一點都愧疚呢?他也是個人啊,也會傷心,也會難過。他也有不想要說的苦。”
即使是在聽了蘭馨如此的一般話之後,御狐神臉上的表情仍然是將信將疑,這讓蘭馨一時間哭笑不得。
她暗自裡想着曾經的蜻蛉先生到底過着怎樣的生活纔會給大家如此深刻的“負面”印象,雖然看他現在的樣子大概就能猜出七八,可蘭馨仍然覺得好笑。
然後又有那麼一瞬,她突然地感到慶幸:這樣的話,是不是隻有我纔是最瞭解蜻蛉先生的人呢?
一想到這裡,一股莫名的自豪感就從蘭馨的心底升起。像是夏天裡喝的檸檬汽水,氣泡涌上來瞬間蓬蓬的炸開,漲的讓人滿足。
正當蘭馨暗自裡竊喜的時候,身邊不遠處傳來的聲音讓她瞬間的清醒。
“啊嘞嘞~小雙雙和小蘭蘭你們站在這裡幹什麼啊~”
聞聲回頭,蘭馨看到了向他們走過來的夏目殘夏,然後剛纔纔有的那麼一點自豪感立刻就一溜煙的消散了乾淨。
——殘夏先生。對了,還有殘夏先生。殘夏先生陪在蜻蛉先生身邊的時間那麼長,他纔是最最瞭解蜻蛉先生的人。
這麼想着就有點灰心喪氣,連帶着表情也沮喪起來的蘭馨微微低下頭,像是不情願一樣地對夏目問好道:“早上好,殘夏先生。”
不是沒有注意到蘭馨此刻的心情,而是絲毫不去在意,不如說是有點高興的?在看了蘭馨的那點小心事之後,夏目完全不介意蘭馨這樣子關於親密度的比較,看着這個樣子吃飛醋的小傢伙,他反而覺得她有點可愛也說不定。
於是,並沒有去追究蘭馨擺在臉上此刻的小陰暗表情,殘夏還是一臉樂呵樣子向兩人靠近:“小蘭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們在幹什麼捏?和小雙雙在一起很少見哦~”
低頭無意瞟見放在腿上的小禮盒,蘭馨順手把它舉了起來遞給了面前的御狐神雙熾:“御狐神先生,這是蘭馨想要送給您的禮物,從中國帶來的。”
一邊對御狐神眨眨眼睛,蘭馨一邊小小感慨了一番這真是個好藉口,嗯。
搖身變回西裝打扮,會意地接過蘭馨遞過來的小禮盒後,御狐神恭敬地鞠躬:“能得到蘭馨小姐的禮物這還真是榮幸。”
這次蘭馨到沒有害羞或者是靦腆,她大大方方接受了御狐神的道謝,有頗爲得意地加了一句:“這可和白鬼院小姐的禮物是一套的呢,感謝我吧~嘿嘿。”
其實說是一套有點牽強,送給御狐神的是一方繡着青花的手帕,花紋和送給白鬼院的那個簪子的確是一樣的。她繞了大半天圈子,其實只是想對御狐神表達一個意思:“吶,御狐神先生,喜歡就要說出來,這件事和有沒有資格完全沒有關係!蜻蛉先生讓我留住您,一定也是想讓我把這些話傳達給您的。所以啊,跟隨自己的心就好,否則就會像這次一樣,呃,說不定比這次下場更慘,一輩子都錯過怎麼辦?”
說到這裡,蘭馨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了,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她認真地對上御狐神的眼睛:“呃,我這麼說您可能會覺得我言重了,但是啊!我想要表達的意思您一定懂的吧?”
注視着眼前這個女孩兒投向自己的真誠的目光,御狐神有一瞬間的愣神好像不知道要怎樣應對纔好,但是看到女孩兒鄭重的表情到最後都化成了一個甜甜的微笑,於是他想到:只要是微笑就好了吧。
收起武器變回原來的模樣,御狐神的臉上露出了笑意:“是的,蘭馨小姐說的話在下都好好的記住了。還有,既然您都直呼殘夏的名字了,那也就請直接叫我雙熾就好,一直使用敬稱實在讓人惶恐。”
“那麼,呵呵,我就叫您雙熾先生好嗎?呵呵,敬稱什麼的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過來的,就連蜻蛉先生也是啦,所以,請把它當做習慣吧~”
“好的,蘭馨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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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夏目殘夏推向天台等着蜻蛉先生的蘭馨,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回頭對身後的人說道:“殘夏先生,身體還要緊嗎?不累嗎?眼睛,疼嗎?”
被這一連幾個問題打斷了思緒,殘夏看着眼前的女孩兒一臉擔心的表情,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一種讓他體會到的最神奇的不可思議,無論是對於蜻蛉,自己,還是對於剛纔的雙熾,都應該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這個女孩兒總是能用真誠的眼睛看懂人心,然後再用簡單的話語來融化問題。
明明也不算是溫室裡的花朵,卻總用單純的目光去審視每一個人。
就像現在一樣。讓人不能理解。讓殘夏不能理解。
像是不服輸,又像是賭氣,殘夏並沒有回答蘭馨的問題。他只是歪歪腦袋,突然眯起眼睛湊了過來:“會被殺死的哦,總是這個樣子。”
總是這樣對別人露出無防備的表情,無論是對着全副武裝的御狐神雙熾,還是對着看似毫無武力值可言的自己。太大意了,會死的哦。
“蘭醬你可不要小看鬼族啊。”
面對着以一副威脅模樣靠近自己的夏目殘夏,蘭馨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她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明明只是日常的問候而已。
滿意地看到女孩兒臉上的恐懼表情,夏目收起了刻意外漏的殺氣:“誒黑?小蘭蘭被嚇到了咩?噗~好有趣!”
驚訝地看到殘夏又收斂起自己冷峻的表情,蘭馨身上還是禁不住冒冷汗,她剛纔完全感覺不到夏目殘夏是在對自己開玩笑,他是認真的。
低着頭,殘夏看到蘭馨望向自己的震驚眼神,他想他是真的嚇到她了,於是,幾乎是立刻的,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手絹作擦淚狀:“唔~討厭啦!小蘭蘭你不會真的就這樣就討厭兔子先生了吧?兔子先生真的是在跟你開玩笑啦~你在這個樣子看我我真的會傷心哦~虧我昨天還把手絹洗好來想要還給你呢~現在,兔子先生傷心了~不給了~”
“誒?”
話題轉換太快蘭馨完全沒有跟上節奏,她只是愣愣地盯住握在殘夏手上的那方手帕,那是昨天她爲他止血時用的那一方。
成功地轉移了蘭馨的注意力,殘夏像是要炫耀一般把拿手帕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收了起來:“這個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哦~因爲嘛~畢竟已經站上兔子先生的血了嘿~”
“作爲交換,這個給你~”一邊這麼說着,殘夏又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這正是蘭馨起初送給他的那個,“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小蘭蘭你送給男士的禮物應該都是手帕吧?這個我還沒有用~嶄新嶄新的~就把他送給小渡狸吧~”
接過盒子放在手裡,蘭馨突然的有點傷心,這傷心來的沒有原因,甚至有點矯情。
其實兩方手帕並沒有他大的差別,只是花型不同而已。現在殘夏手裡那方繡的是向日葵,而盒子裡的這一方是鳶尾花。
當時蘭馨挑選只是爲着好看。現在卻驀地想起了花語。
他將“等待”收進了懷裡,卻將“信仰的幸福”還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