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 就今天晚上十二點集合。”
“OK。”
“沒問題!”
“明白了。”
作出決定敲好時間,聚在一起的四個人就分頭各幹各的了。
正當殘夏也準備回房間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卻被身邊的蜻蛉一把拉住:“殘夏你等一下,剛纔你對雙熾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
轉過身只是眉頭緊皺的蜻蛉, 殘夏的態度顯得哭笑不得:“連什麼事都沒有弄清楚, 你還敢拍胸脯跟別人保證要看着他不讓他亂來?”
很顯然, 蜻蛉對剛纔得到的回答不以爲然且非常不滿, 於是他乾脆扔掉疑問的語氣改成命令式口吻:“少廢話, 說重點。”
看到蜻蛉嚴肅的眼神,殘夏也只好好放棄了耍寶:“其實事情很簡單,我不說你大概也能猜得出來。應該是在你去旅遊的時候吧, 我看到了凜凜蝶的未來,雖然只是一個畫面, 但是不是什麼好的場景。所以雙熾自那以後都在防備, 他似乎是想要阻止威脅到凜凜蝶的事情發生吧, 可是正像我剛纔說的那樣,命運不會被改變, 只會被延遲,你、我、大家,沒有一個人例外。就是這樣。”
一手撐着下巴聽完了殘夏的話,蜻蛉點點頭表示明白:“哦,原來如此, 事關凜凜蝶和雙熾兩個人, 我剛纔說的話也沒有錯啊, 必須好好的看着那個抖S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呢。”
審視着蜻蛉如此輕鬆的態度, 殘夏心中說不出一陣嘆息:“我說, 比起擔心別人,你還是先擔心自己比較好吧。”
“誒?我有什麼好擔心的?”蜻蛉疑問的態度若在旁人看來一定時無比真誠, 彷彿只是在爲一次歡樂的出遊作出必要的準備。可這些假設的前提是——若是在旁人看來。
步步緊逼着盯住蜻蛉的眼睛,殘夏的臉上沒有了笑容:“你以爲我叫你過來幹什麼?不要在我面前裝傻,更不要拿歌留多來當藉口,當然啦,歌留多也是原因之一,可是你知道我在和你說的不是她。”
絲毫不在意殘夏嚴肅的表情和語氣,蜻蛉俯下身回收起被遺落在長凳上的空牛奶瓶,像是把玩一樣把它握在手裡,隨後像閒聊一樣開口:“殘夏,我發現你最近變得比以前還笨啊,總是在做沒有實際意義的擔心,是不是除了中二病還得了被害妄想症啊?”
說話聲到這裡有幾秒的停頓,蜻蛉握緊瓶身仰頭看向殘夏,眼裡自信不羈的光彩一如往常:“我是最強的,過去,現在,將來,永遠都是。”
“哦?是嗎。”瞳孔只是收縮了一下,殘夏就又換上了戲謔的眼神,他咧開嘴露出一個笑容,對蜻蛉擺擺手就要走:“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再也不對你做什麼你所謂的無用功了。剩下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哦,包括向你身邊不遠處的這位小姐做出合理的解釋這件事情。”
順着殘夏的視線看過去,蜻蛉手上一個握不牢牛奶瓶就突然滾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電梯的拐角陰影處有一個穿着睡衣的女孩兒,那個女孩兒蜷縮在拐角,肩膀顫抖着掩飾不住地抽泣。
那個女孩兒,是他的蘭馨。
殘夏路過蘭馨,卻沒有停頓地向遠處走去。固然看她傷心他會心疼,可是他也明白此刻她需要的不是自己,自然不會停頓也不願回頭。
蜻蛉躊躇着猶豫着,終是僵硬地向蘭馨靠近:“蘭。”
“別過來!”突然站起身踉蹌着後退和蜻蛉保持距離,蘭馨臉上的淚水還在向地面墜落:“如果我沒有偶然發現你們的計劃的話,你是不是準備就這麼瞞着我悄悄地去?”
聽到蘭馨的質問,蜻蛉沉默了片刻,最終選擇了承認:“……是的。”
一手指向殘夏離去的方向,蘭馨還在生氣,生氣到有點絕望:“你明明知道這有多危險,否則殘夏先生不會這麼慎重地再三詢問你!可是你還是打算瞞着我走是不是?!”
“蘭,你聽我說——”
慌張地跨步前進,蜻蛉想着一定要解釋清楚,卻不想會被蘭馨決絕。
“夠了我不聽!青鬼院蜻蛉!你告訴我你會不會回來?你還會不會回來娶我?我的生日是一月十五日!一月十五日是你答應向我求婚的日子!你現在什麼都不要說,只要告訴我,你會回來嗎?”
沉默,長時間的沉默,蜻蛉聽蘭馨語氣強硬,眼神卻只顯無望,他知道那是一種請求,卑微如乞丐只求一個沒有實際效力的寥寥字眼,就如同前不久的自己。
所以,他一個跨步把蘭馨抱緊自己的懷中低頭親吻她的發:“我會的,一定會。”
“既然這樣,我會等着你,在你臨行前對你說一句路上小心。我蘭馨,永遠不會作影響蜻蛉選擇的那個人。……可是,你要是在那天之前還沒回來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一定!你聽到了嗎,青鬼院蜻蛉?”
“啊,我答應你,蘭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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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夏~你餓嗎?這是麪包~這是果醬~藍莓味道的你喜歡嗎?”
“殘夏~你渴不渴?我去給你掉點水?等一下!牛奶、果汁、咖啡、白開水,你到底喜歡哪一個,嗯?”
“殘夏~瞧你這黑眼圈,你的眼睛一定累了吧?我這裡有進口眼藥水!看本大人多好,專門拿來給你~給你~”
忍耐再三,殘夏終是受不了蜻蛉接二連三的騷擾式攻擊敗下陣來:“這些都不用了,我什麼都不需要。所以說,你可以讓我睡一會兒嗎?!”
“不可以~~”
此時此刻,用“天真爛漫”這個成語來形容掛在蜻蛉臉上的笑容想來是無比準確的。
指關節一再地抵住太陽穴不停地揉/弄,殘夏最後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看向了蜻蛉:“我可以把這個當做是你的報復嗎?”
聽到殘夏苦笑着的疑問,蜻蛉翻了個白眼沒良心地笑出聲來:“差不多吧。不過還有一個原因。你要聽嗎?”
“我說不聽你就可以不說嗎?然後從這裡走出去順帶着關上門。”
“不可以~”
“那你還問我幹什麼。”
“是哦~”
好笑地看着殘夏□□不能再黑的臉,蜻蛉不再插科打諢也不再耍無賴欺負殘夏,他向來知道什麼叫做見好就收。把殘夏按回被窩裡,他俯視着那雙疲憊的緋紅色眼睛:“我要保證你足夠勞累,殘夏,累到無論今晚的情況有多麼的糟糕你都沒有辦法趕到我們那裡去。最起碼,累到讓蘭有能力攔住你。”
驀地擡起頭認真地回視蜻蛉,殘夏發現自己好像已經好久沒有認真地去看過蜻蛉那雙濃的像是能滴出墨的眼睛了。而正是這雙眼睛,它的主人正用它注視着自己,告訴他:“我要阻止你,並且要確定能夠百分之百地阻止你。賠上戀人也要阻止你。”
——哼,多可笑。
“這麼寶貴的時間留給我可以嗎?不用去陪你的蘭醬?”
“殘夏,收起你的中二病,激將法對我根本不頂用。
“雖然覺得沒有必要,姑且還是讓我先說一句。既然你決定這輩子爲了渡狸而活,那麼我也能決定這輩子爲了保護你們而活。
“至於蘭,她不會攔我的。我們已經約定。
“嘛~本大人不喜歡繞彎子。別的我就也不再多說了。
“我要你活着,我的友人,夏目殘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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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悄的降臨,妖館大門外的地面上被落日染上一片緋紅,赤色如天邊嫣紅的火燒雲。蜻蛉和蘭馨已經並排站在那裡停了好久,卻並不言語。
遠目天邊直到最後一絲紅色雲彩緩緩沉入地平線的那一端,蘭馨才又轉過頭來重新面對蜻蛉,她爲他整理好衣領,撫平了衣袖,最後一遍檢查了他披風上的活結是否有繫牢固。她爲他做好可以代勞的一切,無事可做到只能盯着他的領結髮呆,卻突然不忍再看他的臉。
這不是她矯情也不出於做作,而是她心中確實充斥了一種不安,這種感覺自從歌留多出事的那天起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她卻不願去正視,彷彿一旦承認她就面臨着失去,而現在的蘭馨唯一無力再去面對的,正是“失去”二字。
垂下眼眸凝視盯着自己領結髮呆的蘭馨,一向能言善辯的蜻蛉也突然變得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她眼裡的不安和不捨他都能讀懂,卻沒有辦法再給予安慰。
在蜻蛉的內心,他的驕傲和頭腦在時刻告訴着他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是天下無敵,他要趕緊處理完這件事情好回來完成自己對蘭馨的幸福承諾。可是他的理智和情感卻像是在唱對臺戲一般時不時敲打他告訴他這件事情不如表面那麼簡單:一個能夠控制其他返祖妖怪的危險同類,身份、目的完全不明,就連能力也只是被窺視到了一點邊角。
要怎麼樣才能打敗他呢?要怎麼樣才能徹底解決這次的事件?這些還都是迷,而這些未解的謎題,必要的時候需要他們犧牲自己去探尋。
天色正在一點一點變暗,敦賀管家已經不知第幾次向這裡張望卻又欲言又止了,蘭馨知道自己應該放開自己抓在蜻蛉衣襟的雙手,擡頭給她最愛的人一個安心的微笑,對他說上一句“路上小心”,就像自己每一次送他去旅行一樣。可是當蘭馨活動十指嘗試着放下,卻發現身體突然怎麼也不聽自己的使喚,她的手還在揪着那塊衣料不放,反而有越抓越牢的趨勢。
她的意志力在叫囂着“蘭馨你個沒出息的傢伙!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你這是在幹嘛?!”可是,她沒法鬆手,她真的辦不到。
敦賀已經向自己看了不止是多少次,蜻蛉卻總是以眼神制止他上前來提醒。他一向認爲自己是個不會多愁善感的傢伙,可是此刻看着站在身前的蘭馨,不知爲何他突然感覺自己虧待她太多,每次總是自己選擇離開,讓她等在這裡卻還要微笑着道別,換位思考過後讓蜻蛉也不禁皺起了眉毛。所以時間還早,他願意陪着蘭馨,即使只有一段短暫的時間。
蜻蛉安靜地看着蘭馨,前一瞬她還在發呆後一瞬眼中竟聚起了淚水,雖然那盈盈水光藏在眼眶裡還不曾落下,卻也足夠讓站在一旁的蜻蛉不知所措到極點:“蘭!你怎麼了?不要哭。”
他在說出這話的時候看到蘭馨猛地擡起腦袋迎上他心痛的目光:“蜻蛉,你一定會回來的!一定不會丟下我的是不是?”
這是一個不用思考就能判斷出的疑問句式,可蘭馨卻沒有刻意等待這個問題的回答,她在說完這話以後就下了狠力把蜻蛉拉到自己的眼前。
閉上眼睛一口咬在蜻蛉的嘴脣,她聽到了蜻蛉吃痛地吸氣聲,仍不願鬆口。
既然懷着不安不知道能否再相見,那麼在離別的時候,什麼樣的感覺會持續的最長久呢?
蘭馨的答案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