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上後,太子拿手拍鳳斐的肩膀:“風飛,醒醒!醒醒!”
“唔,好酒……太子,你換好衣服啦?我們再來喝!喝一杯!”鳳斐醉醺醺地擡起頭,手在桌上摸索,抓到一個空酒杯,轉身笑眯眯地道。
一股酒氣撲面而來,太子皺了皺眉,“好,等一下再喝,你先回答本宮幾個問題。”
“什麼問題?”鳳斐將空酒杯放到嘴邊一倒,沒有酒,他蹙起眉,迷離的眼睛往桌上瞟。
太子拉了張凳子坐到旁邊,見他伸手去扒拉酒壺,連忙取了過來給他,一邊說道:“本宮聽人說你與清風樓樓主關係甚好。”
“清風樓樓主是誰?不認識!”鳳斐晃了晃酒壺,“怎麼是空的?”
“本宮讓人去取,你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太子盯着他道,“你莫騙我,騙我我就不給你劍南春燒。”
鳳斐嘖嘖嘴巴:“好吧,我確實認識,拿酒來!”
“我立刻讓人拿。”太子往門口招了招手,眼睛卻看着鳳斐,“能不能請你的朋友清風樓樓主幫個忙?”
“什麼忙?”鳳斐見太子派人去取酒,便配合地問。
太子瞧着他那貪杯的樣子,實在無語,不過卻抓緊機會,湊到鳳斐耳邊壓低聲音說話。
鳳斐大手一揮:“沒問題!交給我吧!”
“那本宮就先謝你了。”太子見他答應,面露欣喜之色。
鳳斐伸手:“拿酒來!”
“馬上就來。”太子見今天風飛那麼好說話,哪能放過,一連問了鳳斐幾個問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忽然問道,“近日京城裡有傳言,你想扶持鈺玉,爭奪儲君之位,是真的嗎?”
這個問題太子在心裡憋了很久,華妃未生子前,他極力拉攏風飛,爲的自然是華妃和風飛獲得的聖眷恩寵,而今,華妃有了親生兒子,風飛有了親侄子,他會繼續支持自己嗎?又或者會像傳聞的那樣,與自己分庭抗禮?
雖然鈺王如今還小,實在威脅不到自己,可華妃獨冠六宮,他心裡不得不焦急,今日把風飛請來這裡,正是爲了問個明白。
當然,不能在風飛清醒的時候問,誰知他的回答是真心或假意。俗話說,酒後吐真言。
太子這才拼命灌風飛酒。
鳳斐心裡早猜到了太子的打算和疑慮,絲毫不驚訝,此刻更是裝醉裝得像模像樣:“太子是在哪兒聽的此等混賬話?給下官一百個膽子,下官也不敢與太子爲敵哪!”
太子緊盯着他的眼:“真的?”
“真!比珍珠還真!”鳳斐笑呵呵地挑着眉,流光溢彩的眸子裡憑添幾分傻氣,“太子若是不信,下官願對天發誓。”
說着,他豎起手掌,吃吃地道:“我……風,風飛,指天發誓,若我借鈺王爭奪儲君之位,就讓鈺王一輩子當和尚!”
古人對誓言十分重視,見風飛拿鈺王發毒誓,雖然這誓言有些奇怪,卻也符合風飛的性子,太子眼眸閃了一下,假意握住他的手,怒道:“我信便是,發什麼毒誓!”
鳳斐嘿嘿一笑,“現在太子可信下官了?”
觀察了半天也沒看鳳斐哪裡不對勁,太子點頭:“信,當然信,本宮下次定然不會再聽信謠言,誤會風國舅了。”
鳳斐點點頭,目光往太子身後瞟:“酒怎麼還沒來?咦,太子,你怎麼變成一個……兩個……三個了?”
他手指着太子的鼻子問。
太子瞧他實在醉得不輕,不願搭理,該問的都問清楚了,頓覺沒意思。
“我去催催,酒馬上送過來。”他撥開鳳斐的手,站起身說道。
“好,勞煩太子了。”鳳斐搖頭晃腦,啪的一聲,頭磕在了桌上。
太子回頭看了眼醉得不省人事的鳳斐,搖搖頭,隨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待太子一走,趴在桌上的人坐直身體,琉璃般的眸子裡華光如流星一閃即逝。
……
永寧公主從廚房裡出來,一邊吊着嗓子道:“給本公主小心點,這湯可是本公主爲未來八駙馬煮的,若是灑了,你一條小命也不夠賠。”
青梅端着湯跟在她身後,“奴婢會小心的。”
永寧走到二樓,看到太子獨自坐在二樓的廳堂裡,奇怪地問:“太子哥哥,你怎麼坐在這裡?風飛哥哥呢?”
太子品着酒菜,眯着眼道:“在樓上,你做了什麼給風飛?”
“醒酒湯。”永寧向着三樓走去。
太子挑眉:“只有醒酒湯?”
“其他的還沒好,我讓青蘭在廚房裡看着。”永寧頭也不回地道,噠噠噠,快步跑上去,很快沒了蹤影。
進了之前的雅間,卻沒看到鳳斐,永寧忙跑出去,趴在欄杆上問:“風飛哥哥怎麼不見了?”
太子聞言仰頭:“不見了?不可能,他剛剛還在上面。”
“雅間裡一個人都沒有,不信太子哥哥自個上來看看。”永寧公主的心情從山頂跌到谷底。
就在這時,揶揄的話從旁響起:“永寧公主是在找在下嗎?風某隻是去放點水而已。”
“放水?放什麼水?”永寧公主一扭頭,便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在自己身後,眼睛頓時一亮。
太子在樓下也聽到了鳳斐的話,面露尷尬之色,隨後道:“永寧,你不是給風飛煮了醒酒湯嗎?讓他喝了醒醒酒。”
永寧公主反應過來,忙向鳳斐跑去。
鳳斐向旁邊一閃,躲開了永寧公主的親熱擁抱,在她發怒之前道:“公主,男女授受不親,雖然你我有未婚,不過婚前還是謹守禮教好。”
永寧公主聞言氣消,是啊,縱然風飛哥哥再風流,外面有再多的紅粉知己,但是他肯定不希望他的妻子也是那等猛浪女子,自己可不能把風飛哥哥嚇跑了。
她立即按照教習嬤嬤的教導,站得亭亭玉立,如一棵青竹。
“風飛哥哥,快進來喝點湯,是我親手熬的哦。”她朝鳳斐不停地眨着眼。
鳳斐不解風情地問:“公主,你眼睛抽筋了?”
永寧公主面容一僵,什麼抽筋,那是媚眼!
不過公主朝男人拋媚眼貌似也不太合乎禮教,她笑道:“沒事,風飛哥哥真是關心我。”
鳳斐不置可否,轉身朝太子拱手:“太子,您之前不是說有要事與我說嗎?方纔腦子有些不清醒,實在對不住,剛去洗了把臉,感覺清晰多了。”
太子聞言心裡鬆了口氣,看來之前是真的醉了,那樣風飛的回答應該都是真的。
他無所謂地擺了擺手:“無妨。永寧今日想出宮玩玩,本宮沒空,不如你陪她吧,本宮放她一個人在外面不放心。”
鳳斐挑了挑眉:“這恐怕與禮不合。”
“你們倆個婚約在身,無礙。正好讓大家看看龍蘭最尊貴的公主與風國舅伉儷情深,堵住街坊間的流言蜚語。”太子心想,風飛與永寧皆出現在酒樓,與其躲在酒樓裡讓人臆測,不如去街上,正大光明的約會,讓人編排不出什麼流言。
“太子如此說,下官恭敬不如從命。”
聞言,太子露出滿意的笑,永寧公主笑得極開心:“風飛哥哥,我們下去吧!”
也不去管什麼醒酒湯了,和鳳斐逛街,實在是太美妙,她迫不及待。
二人並肩下到一樓,就在這時,風府的護衛跑了過來:“爺,不好了,府裡出事了!”
鳳斐立刻丟下永寧公主,疾走到護衛面前:“發生什麼事了?”
護衛一臉糾結:“爺,您快些回去看看吧,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可別耽擱時間,要不然……”
“行了,別說了,我立刻回去。”鳳斐回頭,朝永寧公主嘆了口氣,“永寧公主,真是不好意思,府裡出了點事,我先回去處理,只能你自己一人逛街了。”
“誒,我和你一起回去!”
永寧公主伸出手喊道。
“不必了。”鳳斐已出了門,上了護衛的馬,雙腿一夾,火速衝了出去,留給衆人一個颯爽的背影。
永寧公主撅起紅脣,不甘地跺了跺腳,“什麼事兒比陪本公主逛街還重要?”
“公主何不去看看。”青梅小聲道。
永寧公主點頭:“對,他不帶我去,我自己去。”
……
“夫人,您又來了。”四娘看到站在門口的兩僕一主,笑了笑。
“嗯,昨兒個用了你的香料,我覺得不錯,今天想在挑點別的。”蕭芳蕊回道。
“夫人喜歡就好,請。”四娘讓開位置,讓她們進去。
蕭芳菲沒想到那麼容易就進了院子,眼底隱過一絲詫異。
進門後,她立刻打量着周遭的環境。
蕭芳蕊不知道這處民宅是二進院,她卻是知道的,看着前進院裡各式各樣的乾花香料,她暗暗冷笑,寧王七尺男兒,不好女色,不愛胭脂水粉香料,如果不是裡面藏了人,哪裡會往這地方跑。
她朝蕭芳蕊使了個眼色,蕭芳蕊會意地點點頭。
“昨天裡屋還有好些品種我沒看過,我想回去看看。”蕭芳蕊淡淡對四娘說。
“好。”四娘笑着迴應。
“你們兩個在外面等着。”蕭芳蕊朝紫鵑和蕭芳菲吩咐,便跟着四娘去了昨天那間偏房。
蕭芳菲與紫鵑對視一眼,蕭芳菲便邁步在院子裡轉悠起來。
紫鵑則捂着肚子低呼一聲:“夫人,奴婢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去趟茅廁。”
“去吧。”
得了肯,紫鵑捂着肚子小跑着四處亂撞,不知有意還是無意,闖入大堂。
蕭芳菲站在院中,看見從右上方射下一顆石子,擊向紫鵑的後背。
紫鵑被打了個正着,哎喲一聲叫出聲來。
紫鵑趕緊捂住嘴巴,擔心引來蕭芳蕊,自己又要捱罵挨罰。
她謹尊主子的命令,不敢回頭離開,繼續往前。
這一次,石子打中她的小腿。
紫鵑腿腳本就不利索,現又被擊中,哪裡站得穩,腳一疼,人便倒了下去。
蕭芳菲驚呼:“夫人,紫鵑摔倒了!”
蕭芳蕊不耐煩的聲音從廂房傳來:“多大的人了還摔倒?連路都不會走了嗎?”
說是如是說,人卻從廂房裡走了出來。
“夫人……”紫鵑見蕭芳蕊出來,有些畏懼地縮頭縮脖。
她雖然不知道主子的打算,但是也明白自己打亂了主子的節奏。
蕭芳蕊上前作勢要打,蕭芳菲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夫人,這事兒不怪紫鵑,她是踩了地上的石子,纔會滑倒的。”
蕭芳蕊低頭一瞧,果見離紫鵑不遠的地方有一塊石子。
紫鵑忙抓住機會道:“夫人,昨天奴婢也是踩到了石頭,不,是被石頭打中了腳,纔會摔倒的。”
四娘聞言眼神一暗,而蕭芳蕊臉色瞬間也沉了下來。
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兩次就奇怪了。
這裡果然有貓膩!
“四娘,你們家有孩子嗎?”蕭芳菲轉頭問四娘。
四娘微微一愣,不知她要幹什麼,便實話實說:“沒有。”
“那怎麼會有石子?如果不是小孩子拿着彈弓射人玩,那就是……”
“是什麼?”蕭芳蕊急問。
“有鬼!”蕭芳菲慢悠悠鬼氣森森地吐出兩個字。
“什麼?有鬼?”蕭芳蕊面色微僵,不由自主往蕭芳菲身上靠。
蕭芳菲忍下推開對方的衝動,點頭:“是啊,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能解釋的?夫人,我們快些離開這裡吧!”
四娘聽蕭芳菲說什麼有鬼,心裡不由好笑,不過有這麼個疑神疑鬼的丫頭替她尋了理由,正好,把這個不知爲何跑來此處的蕭側妃嚇走。
蕭芳蕊忙不跌的點頭:“快走吧。”
在四孃的相送下,三人倉皇離去。
關上大門,四娘笑臉收攏,爺也沒給個指示,希望側妃經過這一嚇,別再來了。
她推開後堂側門,進了內院。
往夏楚悅的屋子走去,見她靜靜靠在窗邊看書,便悄悄退下。
早上這姑娘又不吃飯,看樣子真打算絕食到底了,但看她能夠餓幾頓。
得了寧王的準信,四娘也懶得去逼夏楚悅吃飯,只要沒餓死就行。
夏楚悅擡起頭,看向窗外,眸光沉沉。
她起身到桌邊喝了杯水,水都是她自己燒的,連續兩頓飯沒吃,肚子自然是餓的,但餓過了頭也便不餓,倒是因爲沒有食用四娘準備的食物,她的體力漸漸恢復。
許是對方想到自己絕食沒什麼力氣,也就忽略了給她準備一碗湯藥吧。
喝水填肚,她便又坐到窗邊,積存體力。
她不知道龍希寧什麼時候會來,她卻是等不及了。
清風樓,以蒐集情報着稱。王侯將相,皇宮內院無孔不入,卻在龍城之中,幾日未尋到自己,是沒派人找,又或者鳳斐被什麼困住?還是這裡有什麼混淆了他們的視線?
她不能坐以待斃,今晚將一探究竟。
恰在這時,前院傳來嘈雜聲,剛把視線移到書上的夏楚悅不由擡起頭。
只見四娘行色匆匆走了出去,離開前,她見到四娘比了一個手勢,每次她出去的時候,都會比那個手勢,夏楚悅知道,那是在提醒周圍的暗衛小心警惕,好好看護住自己和江夏王。
這次外面的動靜很大,大得夏楚悅坐不住。
她眼珠子一轉,也許這是個機會。
她放下書,跳下短榻,穿上鞋,疾步走出房外。
她一出門,便立刻感覺到四五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
她只當沒看見,徑直往四娘離開的那道門走去。
那道門通向外進院隱約傳來吵鬧聲,她心想,是不是鳳斐找來了?
以鳳斐的性子和清風樓的行事風格,不太像會走正門的,翻牆進來更符合他們。
夏楚悅心念急轉,不管是誰,只要能夠幫助自己就行。
身後烈風逼近,夏楚悅猛的轉身,手指化爪,直擊對方的喉嚨。
對方似沒料到夏楚悅反應如此迅捷,眼見她就要先一步掐住他的脖子,忙腰身一扭,向旁拐去,避開夏楚悅的攻擊。
夏楚悅眼神兇猛,出手兇悍,然而不過是虛晃一招,見他避開,立刻回身朝那扇緊閉的門衝去。
黑衣蒙面人眼睛一睜,明白自己被對方耍了,他反應也快,立刻朝她追來。
而原本隱在暗處的幾個黑衣人也刷刷刷射了出來,如同幾道黑色流星,集中撲向她。
其中一個靠門最近的第一時間攔在夏楚悅的面前,兩個人拳打腳踢,拳風烈烈,鐵腿似棍,拳腳相接之時,發出沉悶的撞擊,好像戰場之上鼓聲震動,令人心潮澎湃,也駭然。
不過幾息功夫,二人已交戰了數十回合。
而另外幾個黑衣人,也撲了過來,一起纏住夏楚悅。
幾名黑衣人本就是武功高強,幾人聯手對付夏楚悅一個,夏楚悅應付起來十分吃力,而今她內力暫失,兩頓未食,更難以招架。
眼見着就要被人降住,夏楚悅眼神一沉,就算受傷,也要出去!
她飛身旋踢,逼得黑衣人退開數步,她落地之時,腿上肌肉繃緊如彈簧,將她朝只有一丈遠的門射去,背後空門大開!
黑衣人一驚,忙欺身撲去。
得了龍希寧的命令,他們不敢輕意傷夏楚悅,對打之時便沒有使用武器,但是習武之人聚力一掌,可劈石斷刀,不容小覷。
猛烈的掌風以一種肉眼難見的速度逼近,夏楚悅看不見,卻感覺得到,掌風隔着薄薄夏衣割在她的背上,微微刺痛,她咬緊牙關,嘭的撞上那道門。
她撞到門時受到阻隔,下一瞬,後背被巨力一掌擊中,她口噴鮮血,身體被一推,疊加到門上。
砰!
實木做的門在歷經二次重創後,不堪重負,終於啪的一聲碎裂。
夏楚悅身體不由自主地朝前撲去。
正在前進院應付蕭芳蕊和蕭芳菲的四娘一驚,驀然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