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飛微踹着氣,髮絲微亂,幾縷落在面前,迷離的桃花眼此刻亮得驚人。他看到夏楚悅時先是一喜,緊接着注意到龍希寧圈在夏楚悅手腕上的手掌,那絲喜悅退去。
“風國舅,何事匆匆忙忙,竟然等不及下人通報一聲就闖進來了?”龍希寧明知故問,眼裡閃過莫名的冷笑。
夏楚悅趁機掙脫開他的束縛,遠離他兩步。
兩人都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感受卻是完全不同。
風飛的視線落在夏楚悅的手腕上,纖細的皓腕上一道泛着紫紅色的淤青觸目驚心,不用想也知道是龍希寧的傑作。絲絲痛意在心底蔓延,他眸光動了動,忍住上前的衝動。他很想上去拉起她的手細細檢查,又想將龍希寧打成豬頭。
可是,不可以。至少現在不行。
眼下她禍事纏身,而且是那般嚴重,嚴重到會讓一個女子被世人唾罵的災難。如果他現在插一腳,表現出和她有一絲曖昧,都會讓事情越來越複雜,越來越無法控制,甚至可能將她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而龍希寧忽然沒了耐心去等待風飛的回答,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夏楚悅身上,他雙眼危險地半眯起來,說出的話又毒又狠,“呵,情夫一來,就急着掙脫開本王的手,你就那麼怕被情夫撞見?恬不知恥的賤人!”
聽得多了夏楚悅只當是放屁,表情寡淡,彷彿對方罵的人不是自己。
風飛則不然。龍希寧若是罵他,他也只當個笑話。
可是龍希寧竟然這樣罵她,如此難聽的話堂堂王爺怎麼說得出口?胸口升騰起濤天怒火,他側眸看向夏楚悅,卻見她臉色平靜,好似類似的話已聽過千萬便,麻木了。
如此一想,憤怒的心轉而一揪,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了一下,那股痛意更加強烈,強到讓他白玉般的面頰泛起一抹不正常的蒼白。
努力剋制住滅掉龍希寧的衝動,他冰冷地牽起脣線,冷笑道:“我以爲寧王多癡情,原來所謂的癡情就是不分青紅皁白辱罵自己的妻子。”
龍希寧聽出他話裡的嘲諷也不生氣,癡情?可笑!那不過是他裝出來的愚弄百姓的假象罷了。以風飛的精明,豈會不知道真相。此刻提起來,真真是可笑之極!
他現在懶得理會風飛,等時機到了再慢慢收拾。
“風國舅今日來得真不巧,本王正打算進宮一趟。你若有急事,不如隨本王一同進宮;若是不急,改日再來吧。”說完後將目光轉向夏楚悅,“不想本王拖你走,就自覺一點。或者說……你想和風國舅敘敘舊談談情?”
夏楚悅蹙着眉看了風飛一眼,他是看到了那些畫了吧。看到那些,他不會生她的氣嗎?他不厭惡嗎?爲什麼要那麼匆忙地趕過來?他不知道這件事惹牽扯上他,會很危險嗎?
此刻的夏楚悅沒有意識到,因爲風飛慌張地闖到王府找她,她會心生喜悅;也沒有意識到,她擔心的是對方會因此惹上麻煩,而非對方可能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寧王要進宮?正好我也好些天沒見過姐姐了,便同你一道。”風飛回了夏楚悅一眼,意思是讓她放心。只要她沒有想不開,不會做傻事,他一定會保住她的,一定!
龍希寧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他心中冷笑,嘴上並不說出來。現在指出來是在提醒他們,等下的好戲就少了幾分樂趣了。
其實他沒有想到風飛敢闖進寧王府,這種時候誰不是個個躲得遠遠的,免得惹上一身騷,難道風飛真的對夏楚悅動心了?他深深地望了風飛一眼,銳利的狹眸寒光隱現。
三人一道向外面走去,之間縈繞着一種奇怪的氣氛,所有的下人見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可等到三人走過去,就小聲地指着夏楚悅低聲交談。顯然,外面的風言風語已經傳到府內來了。
他們三人都是耳聰目明者,下人的咬耳朵俱聽出一些。龍希寧神情冷漠,恢復了他往日冷酷寧王的形象,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遭遇背叛,性格變回過去的樣子。
而風飛臉色陰鬱,瀲灩桃花眼此刻幽深似海,渾濁難辨,認識他的人都十分驚訝。
夏楚悅則表情淡然,或者說是沒有表情,不爲外物所動。那副泰山崩於前而不倒的鎮定模樣倒是讓指責咒罵她的下人住了嘴,心裡不禁懷疑,莫非外面那些謠言和畫紙是別人的誣陷?
龍希寧走在前面,夏楚悅慢悠悠地跟隨在後,風飛想走在夏楚悅,但與禮不合,所以他稍稍落後龍希寧一步。
龍希寧忽然止住腳步,側着身子看向悠哉悠哉的夏楚悅,冷眸掃過:“你今天沒吃飯嗎?”
風飛站在他身邊,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住,龍希寧的語氣,真的讓他有揍人的衝動。
“王爺,奉勸你今天最好別出這道門,不然……”
“夏楚悅!”龍希寧打斷她的話,“你的威脅對本王沒用。幹出見不得人的事的人是你不是我。”害怕出門的也不會是我。不用妄想用這樣的威脅讓我不出大門。
“我的苦心王爺不體諒,到時出了事可就別怪我沒提醒你了。”夏楚悅突然勾起嘴角,衝他莫名一笑。不僅龍希寧覺得莫名其妙,連風飛都暗暗納悶,這丫頭莫不是被嚇傻了?
夏楚悅很快收斂笑臉,雙脣微抿,眉眼低垂,恢復成平靜淡然的模樣,變臉速度,令人咂舌。她加快腳步,越過二人快速朝大門走去。
龍希寧皺眉望着她高挑的背影,總覺得她有什麼陰謀,可是這些日子他一直派人監視着她,她有什麼動靜他都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如何耍手段,施陰謀?
風飛瞅了瞅他,話也不說,直接走人。
龍希寧細細眯起眼,一個女人能耍什麼陰謀,不過是一些後院女人間爭風吃醋的算計罷了,放到他面前,雕蟲小技而已,起不了什麼風浪。
夏楚悅走出大門,就見很多人圍在外面,一見到她,原本的低聲交談如同開閘的洪水如雷貫耳襲來。
“看就是她,和畫是的女人一模一樣!真是道德敗壞,天性本賤,丟我們女人的臉!”一個三四十歲的婦人高聲罵道。
“真的一樣,我之前還不信,沒想到真的是她,她就是寧王妃嗎?”另一個人震驚地問,雙手舉着一張紙,不只是他,除了一些未嫁少女外,人手一張,連那些個大嬸大娘都懷裡揣着一張。
“這還用問!從寧王府裡出來,又穿着華服的,除了寧王妃還有誰?”
“就是。你要不相信,可以問問阿生,他家牀板下藏了一張畫,據說是一個書生畫的,結果被一個大官認出畫裡的人就是寧王妃,那畫都傳出去了,阿生也私藏一張,被他家婆娘發現,還大鬧了一場呢。”
“什麼寧王妃!看那淫蕩的姿態,那放蕩的表情,青樓裡的姑娘都比不上。如此不婦道的女人,憑什麼當王妃?”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尖銳的聲音夾雜在一片謾罵聲中,居然讓很多人都聽到了。
“是啊是啊!她根本不配當寧王妃。枉寧王對她如此癡情,爲了她甘願當個好夫郎,揮灑千金,爲她尋來所有美好的東西,竟然被這樣狼心狗肺,不識好歹的女人踐踏。太可恨了!”
“寧王爺好可憐啊!一顆真心被她撕得粉碎,他現在一定躲在房裡黯然神傷吧。嗚嗚嗚……這個女人怎麼能那麼狠心地對待寧王爺呢?”一個曾經真心祝願過兩人百年好合,滿懷憧憬與浪漫愛情的少女激動地哭出聲音,激起更多的民怨。
他們的臉或氣憤或鄙夷或傷心或嘲笑,組成一張猙獰的血盆大口,方向對準了夏楚悅。而風飛,則被怒火中燒的他們忽視了。
府外被羣情激憤的百姓堵住,夏楚悅想要從這裡出去斷不可能,除非她不怕被衆人踩死。
“我們先回去。”風飛走到夏楚悅身邊輕聲道,他想過這件事的嚴重性,但是事情的發展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從風府騎馬飛奔而來,類似的話已經聽得耳朵生繭,沒料到他們會生氣到跑來包圍王府。
這是完全喪失理智的表現啊!
要是平時,給他們天大的膽子,他們也不敢來包圍王府,當面對一國王妃大聲斥責怒罵。擔心夏楚悅會受到這羣不理智百姓的攻擊,他微側着身子,不着痕跡地將她擋在後面。
然而,風飛卻忽略了一點——夏楚悅此時是人人討伐的對象,誰對她表現出一點兒保護之意,都會被眼尖的發現出來,尤其是空曠的大門前,只有他們兩人,而風飛又長着一副絕色姿容,他的維護讓人羣中最爲憤怒和嫉妒的年輕姑娘們看得眼睛都紅了。
“不要臉的女人!勾搭一個還不夠,連那麼漂亮的男子都被你騙了。”站在人羣最前面的一個穿着火紅裙子的姑娘拔下頭上的簪子,氣憤朝夏楚悅擲了過去。
她的動作提醒了大家,很多人都將身上能扔得出去的東西砸向夏楚悅。
“快進去。”風飛沉着臉道,他也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舉動給夏楚悅增添了麻煩,可是,他無法眼睜睜看着而什麼都不做。他展開雙臂護住夏楚悅,將她往裡面推。那些飛來的暗器有的砸在了他的背上,頭上,他卻沒有分神去注意。
沒有理智的百姓和暴民無異,他們的殺傷力有多可怕,再也沒有人比夏楚悅更瞭解了。前世,她最後接下的任務就是鎮壓暴民。那一次,他們羽林損失慘重。不是武力敵不過暴民,而是他們無法像對待敵人一樣全力以赴,毫不留情。
兩人剛退到門檻處,龍希寧擋住了他們。不知道他已經在此處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王妃,怎麼不走了?”龍希寧揚起脣角,笑問。
“外面被圍住了,出不去。”風飛替夏楚悅回答,那羣百姓真是瘋了,別人家的事又不關他們的事,吃飽了撐着了還是怎麼着,居然冒着坐牢的危險攻擊一個王妃。
“你早就知道?”夏楚悅沉默了一會兒,平靜地問他,不等龍希寧回答,她又道,“不,或許裡面有你的一份功勞。”
風飛聽出她話裡的意思,他橫眉冷對,“我不知道寧王竟有此本事和心機。”
龍希寧含諷地瞥了他一眼,輕笑道:“風國舅,本王認爲,你還是先離開的好,免得惹禍上身。不只害了自己,也會連累他人。宮裡那位,可是喜怒無常的,即便此刻掏心掏肺地寵着,下一刻也可能將手裡的寶貝摔碎在地。”
呵,拿他的姐姐來威脅他,以爲他會因此退縮嗎?“行端則影直,莫須有的罪名終究會被解開。”
“言盡於此,風國舅不聽本王勸告,本王只能道聲遺憾,你,自便吧。”說完,龍希寧看向夏楚悅,語氣溫和,“王妃,出去吧。”
他平靜甚至帶着溫柔的口吻卻如同地獄裡飄來聲音,鬼氣森森。前方,不是光明的天堂,而是深不見底的地獄。
夏楚悅涼涼地瞥他一眼,眸中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芒。
“夏楚悅。”風飛見她轉過身子來,不由出聲喚道。這是他第一次叫出她的名字,沒想到卻是在這種情景。
“風國舅,多謝你的關心,回去吧,不關你的事,少碰爲妙。”夏楚悅認真地對他說道。
風飛不敢苟同地鎖起眉頭,“你……”會受傷的。
後面的話被他咽在喉嚨裡,發不出聲音來。
夏楚悅再次站到衆人眼皮底下。王府外的空地,雞蛋青菜果皮……堆成了垃圾場。大家見到她重新站出來,新一輪的攻擊開始。不過東西都扔光了,他們尚存一絲理智,銀子是捨不得拿來砸人的,只能在心中暗歎一聲可惜,早知道多拿些砸人的東西來,石子最好用。
雖然手裡沒有武器,不過他們還有一張嘴,有時候,嘴比任何武器都要厲害,能夠無形地至人於死地。
那些難聽的話連兩個門衛都不忍耳聞了,嘴角不停地抽搐。
夏楚悅就靜靜地站在那兒,不動,也不出聲,彷彿周圍的指責和咒罵針對的不是她一般。那份從容氣度,連龍希寧和風飛這樣的大人物都要刮目相看。
他們不禁想,若是他們處在她的位置上,可還能夠如此鎮定?答案是——不能。他們兩人都是天之驕子,一羣愚民在他們眼中形同螻蟻,要是百姓敢這樣對待他們,面對的將是他們無情的斬殺。
衆人罵得口乾舌燥,可是當事人卻毫無反應,讓他們挫敗不已,有種白費功夫的頹然感。同時,夏楚悅在那麼多人的語言攻擊下卻依然面不改色,無動於衷,無形之中轉變了大家的想法,只是這種改變微乎其微,此時見不到效果。
他們舔着脣嚥着唾沫怒視着她,明明知道這樣對她也無法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可是讓他們現在離開,他們定然不甘心。浪費了半天功夫,害得自個兒嗓子啞,喉嚨幹,丟了那麼多東西,太不值得了。
於是寧王府大門前就出現了詭異的一幕。一羣穿着各異,身份不同的人瞪大眼睛怒視王府門前孤身而立的纖細女子。
雙方對比懸殊,然而令人詫異的是那麼多人的氣勢並不比一個女子的強,他們在她的注視下,反而有種退縮的趨勢。
龍希寧皺眉盯着夏楚悅的背影,她想用氣場來鎮壓大家嗎?哼!果然是故弄玄虛!正想站出來給衆人增添一些氣勢,就聽到夏楚悅不快不慢的聲音響起。
“罵夠了?不夠接着罵。”夏楚悅平靜地說。
“你什麼意思?那麼想被罵啊,瘋子!”人羣裡爆發出一聲怒吼,可惜嗓子早喊啞了,儘管滿含‘激情’,卻沒有多大的氣勢。那聲音的主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力竭身疲,無力再戰,只得悻悻地閉嘴隱於人羣中。
其他人有的咳嗽幾聲,有的低咒起來,卻沒人再大聲叫囂了,由此顯得大家的氣場更弱。
風飛嘴角不由微彎,他應該笑不出來的,可是看着她把那麼一羣人弄得無可奈何,他突然覺得一切盡在她的掌握中,飽經摺磨的心忽然輕鬆下來。
“大家罵完了就聽我說幾句。”
“誰想聽你說話!壞女人!”最先扔東西的紅衣姑娘忿忿罵道,接觸到夏楚悅平靜的黑眸,她如同皮球泄了氣,再也蹦不起來。
“你們是在替寧王討公道,覺得他是個癡情男子,認爲我是個不要臉的女人……”
“你不要廢話,這些我們都知道。”
“呵,你們知道。你們知道的不過是道聽途說,被人當槍使了還一副自以爲是的模樣,我看着你們真替你們可悲。”
風飛嘴角微抽,有種撫額的衝動,她到底是想解釋還是想要徹底激怒大家?
果然,那些百姓聞言氣得臉紅脖子粗,紛紛道:“你不要狡辯了,我們有圖有真相,你說的纔是鬼話,不要想愚弄我們,別當我們大家都是傻子。”
龍希寧安靜地看着衆人對夏楚悅的反駁,眼裡冷笑浮現,哼,他之前製造的假象可不是白費的,相比起一個很少在外露面的王妃,大家自然會更相信他這個深愛自己王妃卻慘遭背叛的受害者。他擡頭看了看天色,宮裡的人也快到了吧。
“呵,什麼圖?一張春宮圖嗎?”夏楚悅嗤笑着彎腰撿起一張紙,不知是誰在裡面包了東西,才能砸到她腳下。
大家見她恬不知恥地說出‘春宮圖’三個字,略微害臊,同時大罵她“不要臉!”尤其是那些雲英未嫁的姑娘,十分不恥她的放浪形駭的語言。
“這有什麼不要臉的,可都是從你們手裡扔出來的。”夏楚悅淡淡勾脣,漆黑晶亮的眸子在人羣中緩緩移過,每停到一個地方,那個方向的人就覺得不自在,動了動身體,把自己往別人的身後藏。
“一張春宮圖就能說明真相?你相不相信,如果我願意,明天一早滿大街牆上就能看到你和別的男人睡在一起的畫?”她伸手遙遙指向那穿紅裙的姑娘。
那姑娘被她一指,又氣又怒,一張還算嬌俏的小臉漲得通紅,“你……你敢!”
“我爲什麼不敢?你敢指着我的鼻子罵,敢拿東西砸我,我爲什麼不敢叫人把你畫在春宮圖上?”夏楚悅挑着眉反問。
小姑娘可沒夏楚悅的膽識和智慧,被她這樣一嚇,頓時害怕得掉下眼淚,哇哇大哭。
見夏楚悅欺負一個小姑娘,安靜下來的羣衆不由再次蠢蠢欲動。
夏楚悅不等他們發飆,又道:“這樣就受不了?那麼我呢?在被壞人誣陷的時候,沒有人同情,反倒要遭到那麼多人的指責謾罵,我又要怎麼辦?流淚有用我也流,是不是我流幾滴淚你們也會同情?”
即使是在質問,在反問,她的語氣依然平平淡淡,聽起來好像沒有多大感情,可是正是這樣沒有刻意裝出的悲憤,反而讓衆人激憤的情緒稍稍平緩下來。
風飛望着前面平靜地陳述着自己悲慘遭遇的夏楚悅,心裡有些苦,有些酸,還有些澀。
他以爲自己很瞭解她,可是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對她不瞭解,那些從情報中得到的資料,和真實的她一點也不相同,從前和她的相處,也不過是她僞裝出來的一張面具,就像他假裝出來的玩世不恭。即便眼下,她也依然沒有表現出真實的自我,否則,她怎能夠用那樣平靜的語調來敘述自己遭遇的不公平?
心裡不是滋味的何止風飛一人,那些憤怒謾罵夏楚悅的百姓,好些聽了夏楚悅的話後都心生疑惑,還有一些則開始自責起來,暗暗怪自己不分青紅皁白就來人家門前罵人,似乎太不理智了。紅衣姑娘止住哭聲,一抽一抽地抖着肩膀,愣愣看着夏楚悅。
百姓是最容易轉移意志的,只要有人站出來,能夠說服他們,很多事就會立刻改變。龍希寧陰冷地盯着夏楚悅,他又小瞧她了,連頭腦發熱的百姓都能被她糊弄得一愣一愣的。他擡眸朝人羣中看了一眼。
在其他人沒有注意的情況下,人羣中一個長相普通的姑娘輕輕點了點頭,她張嘴喊道:“王妃說自己被人陷害,有什麼證據嗎?別人爲什麼要陷害王妃?爲何不去陷害別人?”
“是啊,我們不知道事情真假,寧王爺肯定清楚。只要寧王爺說相信寧王妃,我們也就相信寧王妃。”又有一人說道。
因爲說話的兩個人都是在人羣中央,夏楚悅根本辨別不出是誰說的。其他人覺得有理,紛紛要夏楚悅拿出證據來。
龍希寧眼見着百姓的情緒再度激化,眼底劃過一道冷光。
夏楚悅緊抿紅脣,腰桿挺得筆直,“你們作爲旁觀者都不能理性判斷,王爺又怎麼可能理智地對待此事?如果是你聽說你妻子爬牆,你會怎麼做?”她隨手指了一個男人。
那男人被她一指,先是愣了幾秒,顯然沒想到會被對方拿來當例子,不過他還是據實回答:“她敢!她要是敢爬牆,我就打死、打斷她的腿!”他本來想說打死她的,可是好像在那麼多人面前,這樣說不太好,於是在‘死’出來時馬上改了口。
“如果你妻子並未背叛你,而是別人胡說八道的呢?恐怕那時你氣惱之極,已顧不上去辯認真相罷。”夏楚悅平靜地講道。
經她如此一解釋,大家覺得是個理兒。普通老百姓家遇到這檔兒事,尚且不能夠理智對待,寧王爺若深愛寧王妃,又鬧得滿城沸沸揚揚,他要是能忍得住,那所有人都要懷疑寧王到底是不是真的愛寧王妃了。至於愛到對她的背叛視而不見的說法,根本沒有人會去考慮。因爲他們不相信有男人能夠頭頂戴綠帽子而無動於衷。
龍希寧看着大家被夏楚悅三言兩語平息怒氣,心頭微微一動,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心底發芽,此刻他竟然不爲夏楚悅躲過一劫而生氣。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夏楚悅,有些出神,帶着些許迷茫。她真的是夏楚悅嗎?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如此冷靜和聰明?每一次劫難她都能躲過。
這一刻,龍希寧回想起數月來發生的一切,他猛的發現似乎自成親那日,她就變了,由怯懦的小姑娘變成淡然無波的女子。
她的目光不再停留在他身上,她看他的時候再未出現過愛慕的眼神。面對各方刁難,她能夠沉着應付,化險爲夷;面對他人奚落,她面不改色,不與理會。
她彷彿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周遭的一切與她格格不入,她也從來不在乎,就連……就連他對她的辱罵,她也不傷心不在意。對比她曾經以自己爲天的愛戀,如今的漠不在乎是那麼的冷酷。
她爲什麼那麼善變?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其實龍希寧心裡已經有了一個答案,爲何夏楚悅會變得如此徹底,變得那麼陌生。可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因爲那會讓他心裡僅剩不多的一點良知感到不安。
成大事者不該拘於兒女情長,爲了那個位置,犧牲一部分人是必然的。
他一直這麼認爲,也一直是這麼奉行的。
然而,此時他爲何會覺得苦澀?
人羣中有幾個人偷偷地往龍希寧所在的方向看過來,得不到他的指示,他們不知道下一步要不要進行。
“王爺,可以走了。”夏楚悅的聲音將龍希寧從出神中拉回來,他眼眸幽深地盯着她。
夏楚悅淡淡瞥他一眼,不知道他此時作何感想。她意外的是他沒有在方纔出手阻止她對百姓的解釋,以她對他的瞭解,他最該在那時出面,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博取嶼,而非處在門口默默地看着她扭轉局面。
龍希寧帶着審視的目光打量她,眼底閃過複雜的光芒。
風飛鎖眉,心頭一緊,寧王的眼神……和之前很不一樣。他轉眸看向夏楚悅,乾淨如瓷的肌膚,五官精緻,未施粉黛的小臉如出水芙蓉,雖不是絕色,卻也清雅怡人,而她身上獨特的氣質,一下子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而且越是接近,越是迷戀。寧王難道也發現了她的與衆不同?
突然產生危機感的風飛一個機靈,他插入兩人中間,笑道:“不是要進宮嗎?走吧,晚點宮門可就關了。”
龍希寧冷眼射向他,眼睛中更多一分厭惡。
風飛佯裝沒看見,勾起脣角撇開臉。
那些百姓在夏楚悅的勸說下,恢復理智,同時注意到隱在門內的龍希寧,立即有人驚訝地叫道:“是寧王!”
衆人聞言一驚,忙不迭地跪下行禮:“草民見過寧王。”
龍希寧抿着脣走出來,向下人的備好的馬車走去。
大家看到寧王雖冷着臉卻沒有怒不可遏,又看看跟在他身後的夏楚悅以及風飛這個發光體,暗暗驚奇,當王爺的就是不一樣,他們平頭老百姓遇到這樣的事,打人罵人鬧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可是人家寧王只是臉色冷沉,看來或許如寧王妃所言,她是被人冤枉的,否則寧王哪能那麼冷靜?
沒看到寧王前,他們仍心存懷疑,真的看到寧王,看見他情緒還算穩定的樣子,他們終於真正相信了寧王妃的話。
可是——冤枉了寧王妃,圍堵王府大門,對王妃出口成髒,拿東西砸王妃……
天哪!一條條罪狀羅列出來,他們才發現自己幹了多少蠢事,若追究下來,每一條都能讓他們蹲上大牢。嗚嗚嗚,他們爲什麼要腦子發熱跑到這裡來?希望寧王妃是個菩薩心腸的人,能夠大人大量不計較他們的冒犯。都怪那個陷害寧王妃的奸惡之人,如果不是他把春宮圖貼得到處都是,他們又怎麼會看見?可惡!別讓他們碰上,不然給他點顏色瞧瞧!
一羣人暗暗祈禱幾位大人物能夠忽視自己這羣小蝦米,同時低咒那個使壞的人,等到夏楚悅三人坐着的馬車拐過前面的路口,他們劫後餘生般地鬆口氣,連滾帶爬地逃離王府。
且不說王府門前的老百姓如何,寧王府的馬車穿過安靜的街道,漸漸融入熱鬧的集市大街,嘈雜的聲音傳入馬車內。
“真是世風日下啊!”
“可不是,堂堂王妃,居然做出那麼不要臉的事,簡直是給我們女人抹黑。”
“也不能這麼說啊。看看這張勾人的小臉,這副迷人的身段,比小攤上賣的春宮圖好看多了。”
“你們這些臭男人就知道看女人!色鬼,滾遠點!”
“哎,說話就說話,你怎麼踢人啊!”
……
“聽說這位王妃原來是郡主,她父親是曾經那位赫赫有名的戰神江王爺,沒想到啊沒想到,出身那麼好的人居然自甘墮落。”
“白瞎了好身世,老天爺真是沒眼,這種女人合該進豬籠,沉河裡。”
“有好身世又如何?沒父母教養的丫頭,能好到哪去?要不是聖上看在已世江王爺的面子,就她那樣,哪能嫁給寧王爺那麼好的男人,有權有勢有才有貌。”
“唉,只可憐了寧王,那麼尊貴的一個男子,竟然被自己的妻子戴了綠帽。”
街上的人聊着皇家秘辛,絲毫不知從馬路中間穿過的一輛豪華馬車裡正是他們話題中的主角。
龍希寧皺了皺眉,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賤民就會三說道四,自以爲是。一個個像長舌婦一樣亂嚼舌根,什麼話都敢說出口,真是放肆。
那些早就預料到的場面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令他暢快,相反,聽着一道道咒罵聲,他心裡很不是滋味。
這種情緒仍在發酵,使得他的臉色愈發陰沉。
風飛看到他這樣,心裡頭警惕加深。而夏楚悅絲毫不知二人心裡的相反,她只是奇怪於龍希寧的反常,按理說,龍希寧應該知道外頭會出現的風言風語,早有準備,不至於憤怒至斯,更何況,被罵的是她又不是他,他黑着個臉給誰看?重頭戲還沒出現呢,他就先臭着一張臉,呆會兒可別氣得腦衝血死翹翹。
眨了眨眼睛,夏楚悅無良地想着。
“嘿,你們知道寧王妃爲什麼爬牆嗎?”
車廂忽然劇烈搖晃,猛地停下來,車內三人身子不穩,東倒西歪,風飛和龍希寧的反應極快,一個抓住窗框,一個撐在車壁上,另一隻手卻是同時伸向夏楚悅,一人扶住她的一條手臂。
馬車停了下來,車廂內則出現詭異的沉寂。
龍希寧和風飛互相瞪視,眼裡滿是驚異。
“放開。”龍希寧冷聲命令。
風飛側眸瞥了眼雙方的手,輕輕一笑,“寧王何不先放?”
“呵!”龍希寧怒極反笑,“風國舅,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想要坐實你們兩個的姦情,不必那麼着急,本王這邊就免了,你可以把表現的機會留到宮裡。”
風飛挑了挑眉,眼尾微翹,眸光流轉,含着淺笑,“多謝寧王的建議。不過看到佳人有難,風某豈有見死不救之理。”
“哼!油嘴滑舌!”龍希寧瞪着夏楚悅左臂上的那隻大手,只覺刺眼無比,手勁不禁加大。
夏楚悅痛得皺起眉頭,不耐煩道:“馬車已停,你們可以鬆開我的胳膊了。”
風飛聳了聳肩,收回自己的手。
龍希寧看了風飛一眼,也抽回來。他輕咳一聲,沉聲問:“外面發生何事?爲何停下來?”
“回王爺,前面的路口似乎出了事,路人把道路堵住了。”
“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儘快疏通。”
“是,奴才這就去。”
龍希寧板着臉,堅毅的眉毛向中間微攏,他似是無意般用眼角餘光瞟向夏楚悅,只見她後腦靠着車廂壁,閉着眼睛,呼吸綿長舒緩,像是睡着了一樣。她難道一點也不着急嗎?夏楚悅,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嘖嘖,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什麼事啊?”
“你自己看吧。”
“什麼?是寧王妃和外面男人的春宮圖嗎?”
馬車內的氣氛緊張起來。
“呃,寧王和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秘密……”
馬車內的氣息更加凝重,龍希寧沉臉皺眉,心裡莫名產生一種不祥的預兆。風飛眼睛一睜,略帶好奇地看向龍希寧,調侃道:“寧王和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秘密?是我耳朵出了問題嗎?應該是和女人之間不得不說的秘密吧。”
“寧王和一姓蕭公子常常私下幽會,關係非比尋常,舉止曖昧,行爲耐人尋味。”
“看下面看下面,下面才勁爆。”
“寧王與數名男子相處曖昧,疑有不正常的關係,有圖爲證……還有圖啊!哇,這張兩個人站得好近,都快貼在一起了,好像真的有不可告人的關係哈。”
安靜的車廂中突兀地響起咔咔的聲音,龍希寧將拳頭捏得噼啪響,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太陽穴也凸凸地跳動,看起來格外恐怖。
“原來寧王的口味那麼重啊!”風飛嘴角一咧,幸災樂禍地笑道。他挑起窗邊的簾子探出腦袋,看到兩個男人正站在路邊看着手中的一份東西,不時從嘴裡發出幾聲驚歎。
龍希寧被風飛一擊,整張臉被陰霾籠罩,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尚在,他早就出去殺了兩個無中生有的賤民。不想在青天白日於大街上鬧出命案,他只好強迫自己坐在馬車裡。
風飛衝那兩人喊道:“二位,你們在說什麼寧王,可否給在下看一看?”
聽到背後的聲音,兩人嚇了一大跳,轉身看到是一個長得跟仙人一樣的男人,立馬想到了手裡的東西,頓時口乾舌燥,渾濁的雙眼裡浮現出令人噁心的色彩。
風飛眼底閃過一道冷光,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敢打他的主意。他壓下殺人的衝動,勾起脣角:“二位可否把手裡的東西借在下一看?”
兩人嚥了嚥唾沫,雖然心裡癢癢的,但是這個男人坐着的馬車那麼大那麼豪華,一定大有來頭,他們只能忽視心裡想把對方壓到身下的蠢蠢欲動,其中一人道:“當然可以。”縱然不能和這麼好看的男人有什麼結果,但是能夠離他近一點,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不怪二人心思齷齪,實在是風飛長得太好看,屬於那種男女老少通吃型,而兩人剛剛又看了手中那些畫面以及充滿旖旎之色的描繪,難免浮想聯翩。
風飛似是看出了對方的目的,蝶翼般的長睫輕輕扇動,掩去眸底愈發濃烈的凜冽。他伸手接過一本簡易裝訂的冊子,書面正是“寧王和男人之間不得不說的秘密”,風飛瞄了一眼,便帶着冊子消失在簾子後面。
“喂,我們的……”其中一個男人見風飛連句謝謝也沒有就放下簾子隔住他的視線,頓時不滿地叫出聲來,被另外一個人攔住,另外一人則是看着他把冊子遞給馬車裡的男人,他捕捉到簾子放下之前的冰冷目光,心裡忽然覺得不妙,拉住朋友道,“那邊還有,你想要可以再去拿。”
“真是掃興!”
車內,風飛將書皮對着龍希寧,“‘寧王’指的是你吧?”
他不等龍希寧迴應,就翻開書,而且好巧不巧,翻開的一面全是工筆畫。
“咦,真的是寧王啊!另一位,貌似很眼熟呢!我這人記性不好,要不寧王您來認認,和您站在一起,想必是個熟人吧。”他勾着脣角,眉眼彎如月牙兒,像是一隻使壞的狡猾狐狸。
龍希寧早就想看這本外表粗糙的冊子裡到底亂寫亂畫了什麼,只是拉不下臉來去搶,風飛一說,他冷冷瞥他一眼,擡手抓了過來,攤在面前定睛一看,臉色變得青紫,目眥欲裂地瞪着紙面上的畫。
夏楚悅在旁邊看不清楚,她挑了挑眉,坐姿端莊,穩如泰山。
“你不好奇?”風飛看着淡定的夏楚悅,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似乎這件事和她脫不了干係。一旦這個念頭生出,他心裡越發肯定她知道這件事,或許,正是由她設計的。
他轉着眼珠子,聰明的腦子轉了兩圈,就將整件事串聯起來。難怪她一直能夠那麼冷靜,原來早就設好後招,還真是出人意料啊!
“混賬!”龍希寧暴怒地撕碎手裡的冊子,面目猙獰地對上夏楚悅,“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後搞鬼?”
“王爺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夏楚悅平靜地拾起一塊落在自己腿上的紙片,上面正好是‘龍陽’二字,她十分淡定地把紙片扔在地上。
“一定是你搞的鬼!”龍希寧俊臉都扭曲了,“除了你,誰還能想到這樣陰損的法子?除了你,誰會用這樣的陰招對付本王?好你個夏楚悅,你怎麼那麼狠毒?”他傾身揚手朝夏楚悅的臉抽了過去。
“寧王,君子動口不動手,打女人,實在是讓人不恥,更何況,這件事和寧王妃有什麼關係?你不要一出事就把罪過怪在她頭上,對她不公平。”風飛牢牢抓住他的手。
龍希寧用力掙了掙,甚至用上內力,都沒能掙脫開,他目光冰冷地射向風飛,“放肆!風飛,你最好馬上鬆手,否則本王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現在的王爺情緒過激,爲避免傷害無辜,臣逾越了。”風飛緊握他的小臂,面不改色。
龍希寧胸口怒火濤天,他陰狠地剜了風飛一眼,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很好!”話音未落,未受鉗制的左手迅猛擡起,掌風呼嘯,再次朝夏楚悅扇去。
風飛站在他的右手邊,根本無法阻止他左手的動作,心裡一急,拉着龍希寧的手將他往後扯。
哐噹一聲,龍希寧的身體狠狠摔在座墊上,頭砸在車壁上,馬車跟着搖晃了幾下。
風飛已經鬆開了他的手,看着龍希寧狼狽的模樣,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寧王恕罪,風某太過心急,力道沒控制好,您沒事吧?”
頭被撞了一下,震得龍希寧腦子嗡嗡地響,他用力晃了晃頭,想將眩暈晃走,心底裡的暴戾之氣不斷地涌上來,他擡起臉,雙目腥紅地盯着風飛:“風飛,本王決不會放過你。”
風飛並無太多擔憂,他聳了聳肩,眨眨水汪汪的桃花眼,要多無辜有多無辜,“這事可不能怪我,要不是你伸手打人,我就不會急得出手,要知道我這個人別的優點沒有,就是比較憐香惜玉,無法眼睜睜地看着別人辣手摧花……”
“閉嘴!”咆哮聲震得馬車抖三抖,車外的路人嚇得退避三舍。
嘶!喊了兩個字,龍希寧疼得抽氣,他撫着一陣陣抽疼的額角,銳利的鷹眸蓄滿陰鶩和兇光。
“王爺,不好了。”王府車伕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龍希寧坐直身子,“什麼事?”他其實已經猜到車伕要講什麼。
車伕話到口邊卻不敢說,顫抖地將掀開簾子把一本冊子遞進來,“王爺請看。”
粗略一瞄,就知道他手中爲何物。龍希寧的臉又陰沉了幾分,眼睛寒光逼人,如毒蛇一樣射向他。
車伕可不是風飛,也不是夏楚悅,被龍希寧嚇住,手一抖,冊子掉到鋪着毛毯的車上。
“哪來的?”龍希寧陰測測地問。
“在……在前面的路口。”車伕戰戰兢兢地回答。
龍希寧霍然起身,車伕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龍希寧看也不看他一眼,撩起簾子,舉目望去。
前方果然被人羣圍得水泄不通,不少人手裡拿着冊子,閒言碎語隨着風飄入他耳中,使得他的臉色變得可怕之極。
“王……王爺……”
龍希寧回頭瞪向夏楚悅,如果沒有當初李管家和黑蛇及太子的人被扒光關在柴房裡,他也不會立刻將懷疑的對象定在夏楚悅身上,有一就有二,當日她有膽子扒光男人的衣服把他們整在一起,他相信她有膽子弄出這樣的事,只是他一直讓展翼派人盯着她,她是如何行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