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毫不留情,甚至含針帶刺,咄咄逼人。
夏楚悅被他說得雙頰滾燙。
她當然不是因爲速雲是鳳斐的人才不趕路,速雲也是人,而且是幫了她許多的人,可是龍希寧說得也沒錯,她緊趕慢趕地前往南方溼地,是爲了救爹,因着速雲得風寒就要停下行程,不知道的人真的會以爲她沒心沒肺,把男人看得比親生父親的命更重要。
“小姐,速雲無礙,不必爲了我滯留,收拾好東西,我們立刻趕路。”
速雲見夏楚悅進入龍希寧的帳篷,擔心龍希寧對她做什麼,便悄悄潛伏到帳篷外,沒想到卻聽到龍希寧對夏楚悅的冷嘲熱諷,她因爲夏楚悅的關心而感動,但她更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不能因爲自己個人原因,而傷害到夏楚悅。
“速雲,你怎麼到這兒來了?”剛剛還在山洞裡休息,居然跟着自己過來了。
“我聽說小姐在這裡便過來了。我馬上回去收拾東西,等下我們就啓程。”速雲冰冷的目光從龍希寧臉上掃過,轉身離開。
夏楚悅點點頭,同意了速雲的話。她扭頭衝龍希寧道:“王爺讓人收拾東西,我們馬上就走。”
龍希寧見她說完就走,彷彿在跟自己置氣,臉色陰沉如烏雲密佈,卻又發作不得。
很快,整隊出發,一連幾日,都在山間趕路,速雲的病情卻沒有好轉,反而有所加重。
一直在山裡趕路,吃不好睡不好,加上疲憊,自然不容易康復。
夏楚悅想要停下來,但被速雲制止。
速雲也是個傲氣的,不肯因自己一個人拖累大家,更不願因爲自己而讓夏楚悅左右爲難。
一直到出了太行山脈,他們在山腳下看到了幾戶農家。
衆人臉露疲倦,打算看看能不能在農家裡歇息一晚。
山野農家平時哪裡看得到那麼多人,而且氣勢不凡,一聽他們想借住一晚,縱使心底不願,也不敢搖半個頭。
這裡一共也就住着兩戶人家,且是兄弟倆,各自成家,大哥鐵南生有一兒一女,小弟鐵北生有兩個兒子,加上兩媳婦,住在三間茅屋並不寬敞。
爲了照顧客人,三間茅屋,他們自己人只住了一間,另外兩間則騰出來給夏楚悅他們住。
夏楚悅與速雲住了一間,龍希寧與唐默、唐燁只能住另一間。
龍希寧聽到這樣的安排,不太滿意。
而這時,唐燁突然提出要先離開。
夏楚悅下意識地看了眼唐默,是他的主意?
“夏姑娘,過了太行山,就是南唐境內了,我兄弟二人另有他事,不能陪你們繼續南下,十分抱歉。”唐燁悻悻道。
“你們若有事便去忙吧,下次若有機會,再相聚。”雖然沒有了兩個熟識南方溼地的人帶路頗感可惜,但是夏楚悅也暗暗鬆了口氣,唐默整日裡不說話,像顆定時炸彈似的,早些分開的好。
“嗯,就這麼說定了,那我兄弟二人先行告辭了。”
唐燁唐默連茅屋都沒進,便騎着馬離開。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夏楚悅確認他們真的走了以後,才趕緊回屋,速雲的病情比前幾日更重了,等下得到山裡採點藥。
唐燁兩人離開,龍希寧樂見其成,自己住了一間茅屋,展翼與衛嚴則各自守在屋外,只不過其中一個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口,另外一個則隱了身形。
……
“七弟,你真的確定夏姑娘不是你要找的女子?”
唐燁唐默兩兄弟各騎着一匹馬,飛馳了幾裡後,終於放緩了速度,唐燁才能喘口氣問唐默。
唐默冷聲道:“不是。”
唐燁驚嚇到似的瞪大眼睛,“你居然回答了?”
見唐默又沉默了,唐燁舔舔脣,詫異道:“你問過她了?不過我比較好奇的是,七弟是怎麼和畫中女子認識的?從小到大,也沒見你身邊出現過這麼一個女子。”
那是上輩子認識的,唐燁又怎麼會知道。
唐默雙腿夾緊馬腹,駿馬明白主人的意思,撒開四肢快速奔跑起來。
唐燁趕緊催促着馬快跑,一邊大喊:“七弟,歇會兒啊,你就算不累,馬兒也會累的啊!”
迴應他的是煙塵滾滾。
……
速雲自從在農家茅屋裡住下後,病情便有了好轉,不過一天的功夫,就已無大礙,實在讓人驚奇。
不管怎麼樣,速雲康復,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他們給了農家兩兄弟一些銀兩後,繼續往南走。
大自然很神奇,太行山脈北面,寒冷如冬,南面則十分溫暖,漫山遍野都是碧草綠樹,花果飄香。
夏楚悅等人無暇欣賞南方的美景,只想快點兒到達目的地。
只是他們才走沒多久,就被人包圍了。
“龍蘭的夷子,跑到我們南唐來做什麼?”包圍住他們的是一隊士兵。
夏楚悅他們只顧着趕路,卻忘了他們不是在龍蘭境內,不能夠肆意出入城門。
大家都換了服飾,看起來不扎眼,但他們的人不少,依然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看着將他們團團包圍住的士兵,夏楚悅幾人面色陰沉。
“我們來做生意。”龍希寧一看就是領頭人,此刻也由他來應付南唐的士兵。
“做生意?”那名六品騎尉猜疑地打量着龍希寧以及他身後的人。
“做什麼生意?”
“玉石生意。”
夏楚悅詫異地看了龍希寧一眼,他臨時讓侍衛裝了幾箱子石頭,就想憑着這個唬弄南唐的官兵,不是把人當傻子了吧?
“玉石商?”六品騎尉走到後面用馬拉着的箱子旁,用刀敲了敲箱子,“打開看看。”
龍希寧向自己的人點了下頭,示意他們打開,一個喬裝打扮過的侍衛打開其中一個箱子。
“不是說做玉石生意嗎?怎麼都是石頭?!”六品騎尉在箱中翻搗了幾下,看到全是石頭,不禁揚眉質問龍希寧。
夏楚悅男裝打扮,騎在墨寶背上,聽到六品騎尉的質問,扭頭看向龍希寧。
他會怎麼解釋呢?
龍希寧淡聲回道:“大人有所不知,這玉石都藏在石頭裡。”
“玉石藏在這些破石頭裡?”六品騎尉瞪圓眼,“你蒙我呢吧!小子,你別以爲本官沒見過世面!”
“難道大人沒有聽過賭玉一說嗎?”龍希寧佯裝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彷彿在說:居然不知道賭玉,也太孤陋寡聞了!
六品騎尉自然不可能承認自己沒有見識,他咳了一聲:“放肆,你怎麼跟本官說話的?誰說本官沒聽說過賭玉!本官只不過是考考你,看你知不知道,要是你不知道,本官可治你個欺上之罪。”
龍希寧點點頭:“大人既然知道這些石頭是什麼,不知我們可否離開?”
“去吧去吧!”六品騎尉可不想讓手底下的兵痞子知道自己不懂啥叫賭玉,便沒再爲難他們。
夏楚悅看看六品騎尉,覺得這個人真是傻子,爲了面子居然不仔細檢查,要是個謹慎的,必然讓人砸開石頭,看看裡面有沒有玉。
不過龍希寧確實機警,還能想到會被南唐士兵發現,早早準備了這一手。
道過謝後,龍希寧領着一幫子人離開那隊士兵的視線。
到了無人處,大家迅速扔掉裝着石頭的箱子,輕裝上路,策馬奔騰,不一會兒功夫就跑得老遠。
到了一個小鎮外,展翼先進鎮,買了十幾套衣服回來,大家換上南唐的服飾,才陸續進鎮子。
雖然地處邊境,但是鎮子並不蕭條,相反的,很是熱鬧。
在東朝,南唐人最會做生意,據說只要有買賣的地方,就能看到南唐人的影子,在這個重農抑商的封建社會,商人能夠走遍天下的國家,真的很少見,也就南唐纔有吧。
因此,這個叫江桃鎮的地方,往來着不少商人,他們都是要去龍蘭做生意的。
看到夏楚悅一行人進鎮子的時候,大家並不驚訝。
每天來江桃鎮的人很多,有龍蘭人,也有南唐人,這裡的人早已習慣。
正因如此,那個六品騎尉纔會那麼粗心大意,畢竟經常遇到龍蘭人,想要在裡面抓到個奸細不容易。
鎮上的客棧也不少,接待他們這種大型隊伍的客棧也有。
很快,大家便在江桃鎮找到了落腳處——一家叫作福客來的客棧。
放好包袱,夏楚悅到樓下喝茶,主要目的是探聽消息。
有清風樓這樣的情報組織,她想要了解南唐輕而易舉,不過清風樓的情報畢竟不比自己親臨感受要來得準確,而且有龍希寧在,清風樓想傳消息給她,也不容易。
剛坐下不久,夏楚悅就聽到了一些信息,讓她不由凝神細聽。
那是幾個商販,看穿衣打扮,應該來自不同的地方。
其中一個神秘兮兮地道:“三十里外的江梨鎮又死人了。”
商販二問:“江梨鎮?難道是那個鬧鬼的鎮子?”
商販一點頭:“就是那個鎮,聽說又有個人被鬼吸乾了血,乾屍被扔在了鎮子外面。”
“嘶,又是血被吸乾而死的?”商販三也插入進來,“那裡的人是傻子嗎?鬼吸人血,他們不走等着鎮子被滅嗎?”
商販一長嘆一口氣:“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不說縣衙不讓鎮子裡的百姓離開,就說那些人,也沒幾個肯離開的啊。”
“爲什麼不肯離開?”商販四長相年輕一些,奇怪地問。
“嗨,你是新來的吧?”
商販四回答:“對啊。”
“你要是去過江梨鎮,你也會捨不得走的。”商販一儼然是這一桌子瞭解最多的,“江梨鎮旁邊就是一座巨大的礦脈,是南唐最大的翡翠礦,在那裡,隨便撿塊石頭都可能是從山上掉下來的翡翠原石。所以,江梨鎮又被人稱爲翡翠鎮。你說他們捨得走嗎?”
“就算寶貝再多,沒有命享也是白搭啊。”商販四不理解地眨眨眼睛。
“其實也不一定會死,就是最近才這樣,而且都是隔着幾天纔出現一次。說不定哪天就走了,記得去年有陣子,龍蘭國有個鎮子裡也出現了不少類似的死屍,我估摸着過段時間就不會再此發生了。”
……
他們接下去說了什麼夏楚悅沒再仔細聽,她的心思都放在商販說的乾屍、吸血等字眼上,還有商販提到的龍蘭也出現過類似的怪異現象。
這些詞聯繫起來讓她想到了一個組織——血煞堡!
如果沒記錯的話,去年她去看武林大會的時候,親眼見過血煞堡的人是如何吸乾人血的。而她記得,那個吸食人血的人靠的是一隻冰蟬!正是她要找的解藥之一。
“速雲,你快點聯繫一下駐紮在附近的清風樓的人,查查看血煞堡是不是在江梨鎮作案了。”
自從得知三樣解藥後,夏楚悅就叫清風樓的人留意血煞堡的動向,想來自己能從商販口中得到這樣的消息,清風樓的人應該瞭解得更多。
速雲馬上去辦。
半個時辰後,速雲從外面回來。
“小姐,您猜得沒錯,血煞堡確實近段時間跑到江梨鎮作怪,清風樓的探子也纔剛剛確認,正要將消息傳給您,想不到您已經知道了。”
“嗯,那我們就去江梨鎮吧。”
“小姐別去,速雲與清風樓的屬下一起前往,定替您尋到救江夏王的冰蟬。”
血煞堡堡主擅使蠱術,而蠱術之詭異,連速雲都十分忌憚,她不想夏楚悅去涉險。
“你不必多說,我是一定要去的。”夏楚悅堅定地說,“速雲,我明白你擔心什麼,但是要我呆在這裡,看着你們爲我去冒險,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上輩子,有蕭然沈默等人替她擋在前方,這一世,她不想再躲在別人的背後,看着大家一個個犧牲在她前面。
“可是爺吩咐……”速雲時刻謹記鳳斐的話。
夏楚悅打斷她:“就算鳳斐在此,我也依然堅持自己的原則。”
速雲在夏楚悅的堅持下,不得不妥協,“小姐千萬小心,血煞堡一日比一日壯大,主子想剷除他們,卻只滅掉了一些小蝦,血煞堡堡主至今未能落網,其行蹤鬼魅,武功了得,加之陰人蠱術傍身,我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是其對手,不如小姐把寧王他們也叫上?”
龍希寧與展翼都是一流高手,但夏楚悅不想他們參和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