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後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隨後是華太后的驚呼以及小兒的啼哭聲。
“放肆!你們快放開皇上,放快哀家!”
華太后一邊怒斥掙扎,一邊無能爲力地被兩個高大侍衛拖出珠簾。
她身邊,是被一個同樣高大的侍衛抱在懷裡的新帝。
幾個月大的孩子穿着小小的明黃色龍袍,頭頂上的皇冠掉到地上,小臉哭得皺成一團。
而華太后身上的九鳳深紅宮服,也因爲掙扎而歪歪斜斜,皺皺巴巴,失了一國太后的威嚴。
“寧王,你要打算造反嗎?鈺兒是皇上親立的儲君,王御史和魏國公親眼所見。他是名正言順的帝王,你敢以下犯上!你們幹什麼抓哀家?快鬆開哀家,將這作亂的臣子拿下!”
龍希寧根本沒看華太后,而一直注意着鳳斐,冷喝道:“抓住鳳斐!”
五個黑衣人從五個方位一齊向鳳斐出手。
鳳斐眼神凜冽,身手敏捷如魚,滑溜地避開五個黑衣人的圍攻。
羣臣紛紛逃到柱子牆角躲避。
“你沒中毒?”看到鳳斐身手如此敏捷,龍希寧臉色一變。
“區區小毒,能奈我何?”鳳斐輕擡下巴,傲然一笑。
他身着深紅色朝服,更襯得他膚如凝脂,豔若芬芳。
最爲吸引人的卻不是他的容貌,而是他的神態。
桃花般魅惑的眼眸裡盛滿狂肆與邪傲,平日裡的他雖然也狂也傲,但看在外人眼中,只覺得此人不過仗着皇上的偏寵傲慢輕狂,若失去皇上的寵愛,他還能傲起來嗎?
然而,此刻的他下顎微擡,眼裡是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氣,別說羣臣,就是龍希寧,都被他釋放出來的氣勢震住。
這纔是鳳西九親王真實面目吧!
鳳西名揚天下的九親王,果然名不虛傳!
當真面若天神,氣勢如鴻!
只是這樣堪稱王者的男子,居然甘心裝成一個只知吃喝嫖賭的廢物國舅,他的意志該有多堅韌?他的耐心該有多駭人?!
躲閃在角落裡的大臣們眼光閃爍,心中駭然,身體瑟瑟發抖。
龍希寧眼眸一凝,冷聲道:“有本事你就逃吧!只要你踏出殿門,本王立刻命人殺了他們兩個!”
手指如利劍指向玉階上方的華太后和新帝。
“你敢!”華太后震怒,“我是龍蘭的太后!鈺兒是龍蘭的皇帝!王御史,魏國公,你們難道要跟着寧王一起大逆不道地弒君殺太后嗎?”
寧王聞言冷笑:“亂臣賊子妄想稱皇稱後!只要鳳斐束手就擒,本王可以饒你們一命。”
不管怎麼說,龍希鈺都是皇帝的親生兒子,想要剷除掉也不是這個時候。
華太后立即看向鳳斐,“風……風飛,救我們!”
鳳斐站在原地,擡頭望向玉階上的華太后和新帝,忽而淡淡一笑,似春日裡百花綻放,剎那間迷亂人眼;似刺破重重雲霧的一縷陽光,射進無數仰望天穹的清眸;似冰水融化河水叮咚,敲響在衆人心頭。
一笑傾城,一笑傾國。
與之對望的華太后頓時眼神迷離,癡態盡顯。
衆臣也微微失了神。
一聲冷哼,驚醒全場。
羣臣只覺尷尬萬分,竟然因爲同性的笑而出神,丟臉丟到外國去了!
華太后臉色泛白,幸好大家沒注意,不然發現一朝太后居然看男人看得出神,她將名聲掃地。
回過神的大臣們覺得鳳斐笑得莫名其妙,心中暗道,難不成這個男人想靠美色惑衆?
鳳斐幽幽嘆道:“太后娘娘,你以爲我束手就擒寧王就會放過你們嗎?”
話音未落,人已閃身向外衝去。
“追!”龍希寧臉色一變,厲聲喝道。
五條黑影一掠而出,而龍希寧的速度比他們更快,衆臣只見一道深藍色影子掠過,耳邊盤旋着寧王的話。
剛出殿門,一柄鋒利長劍從旁刺來,劍勢如鴻,夾着凜冽寒氣。
鳳斐瞳孔收緊,腦袋向後一縮,鋒利的劍刃從他鼻尖穿過,只差一點,他就破了相,若非他反應及時,那一劍直接穿過他的腦袋。
一招未中,埋伏在殿外的展翼跨出兩步,持劍劍向鳳斐面門。
與此同時,身後龍希寧與五個黑衣人已追至他身後。
雙方夾擊,驚險萬分!
站在玉階上的華太后驚聲尖叫,殿中一些酸儒文臣閉眼不敢看即將發現鮮血四濺的血腥場面。
……
夏楚悅從昨天便住在清風樓產業下的一座民宅裡,一直心神不寧,昨晚偷偷溜回風府找鳳斐,一夜無事,她稍稍放下心。
也許,龍希寧現在忙着對付前太子,打算等打敗叛軍後再對付鳳斐與新帝。
這樣安慰自己,她在鳳斐的勸說下,天矇矇亮的時候,便回到那處秘密民宅裡。
然而,今日她的右眼皮不停地跳,跳得她心慌。
不行,不能坐在這裡乾等着。
夏楚悅推開門離開房間。
“小姐。”速雲候在門口。
“我去園子裡散散步。”夏楚悅平靜地說。
速雲點頭,但卻跟在了夏楚悅身上。
夏楚悅停住腳步,回頭對她說:“我想自己人走一走。”
“爺說過,不能讓小姐離開屬下的視線外。”速雲冷漠道。
夏楚悅皺眉,自己不是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小姐,鳳斐何必緊張成這樣。
沒辦法,身邊有速雲緊盯着,暗處還有幾個暗衛看守着,夏楚悅無法溜走,只能在速雲的監視下去花園裡散步。
剛走出沒幾步,一個影衛傳來消息。
玲瓏去風府找鳳斐。
玲瓏?不是鳳斐安排在寧王府的探子嗎?
“把她帶來。”夏楚悅吩咐。
速雲知道玲瓏的真實身份,因而未阻攔,過了一盞茶功夫,玲瓏被帶進宅子裡。
“小姐!”玲瓏看到夏楚悅,眼睛一亮,高興地撲上來。
速雲擋在中間:“你有什麼事快說。”
玲瓏身形一頓,隨即站穩身子,輕聲說道:“昨日寧王府裡來了一個白衣女子,被寧王引爲上賓。奴婢第一次看寧王如此客氣地對待女人,覺得不對勁,偷聽他們說話,隱約聽到什麼雲族聖女,心裡覺得不對勁,今兒個便趁着寧王進宮,偷溜出王府,去風府找爺,但是爺不在,小姐也不在,我就……”
雲族聖女?
夏楚悅眼底閃過一道精光,雲依是被龍希寧救走的?
龍希寧爲何要救雲依?他又如何知道雲依在風府地牢裡?背後隱藏着什麼秘密與陰謀?
夏楚悅陷入沉思。
玲瓏恭敬地站在她面前。
“你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嗎?”龍希寧知道雲依在風府,可能是雲依在外的手下與寧王取得聯繫,提供足以讓寧王心動的條件交換救出雲依;但是雲依與龍希寧進行了什麼交易,她怎麼也猜不出來。
玲瓏搖頭:“寧王內力深厚,奴婢怕走得太近,會被發覺。”
“小姐,這事對您和爺的影響大嗎?”玲瓏蹙起蛾眉擔憂地問。
夏楚悅搖了搖頭:“雲依能倚仗的不過就是她的高超蠱術,但是鳳斐不懼蠱毒,而我又在這裡,她也傷害不到我。”
“對了,她現在還在寧王府嗎?”
“是的,她住在寧王安排給她住的雪梨園裡。”
夏楚悅眸光閃動了一下,瞥見旁邊像門神一樣的速雲,暗歎口氣,算了,還是不去了。
“你的消息很重要,謝謝你,你是回去,還是直接留在這裡?”夏楚悅問玲瓏。
玲瓏道:“爺沒有命令,奴婢自然得回去。”
說着,她朝夏楚悅福了福身:“玲瓏告辭。”
夏楚悅看着她離開。
玲瓏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轉身說道:“對了,奴婢好像聽到寧王與那個聖女在談什麼冊子,還提到了主子的名字。”
冊子?鳳斐?
夏楚悅聽得更是一頭霧水,冊子和鳳斐有什麼關係?
總不至於和近日太子受賄的傳聞類似吧?
“我知道了,你路上小心一點,回去後若能探聽到消息,便偷偷傳來,如果太危險,那就算了。”夏楚悅說道。
“是。”玲瓏遠遠向夏楚悅行了個禮。
玲瓏離開後,夏楚悅心神愈發不寧。
鳳斐……冊子……雲依……
這裡面到底有什麼關係?
因爲玲瓏的消息,夏楚悅陷入沉思,不到半個時辰,玲瓏從寧王府悄悄過來。
“奴婢打探到消息,寧王今天佈下天羅地網,欲在皇宮中抓捕主子。”
“什麼?”夏楚悅驚得站起身來。
“奴婢偷聽到那個聖女與她的手下談話,他們知道主子的真實身份,並用此與寧王達成合作,今日讓新帝登基是假,佈下天羅地網抓主子是真。”玲瓏焦急地抓住夏楚悅的胳膊,“小姐,我們快去救主子!要不然……”
她的話如同五雷轟頂,夏楚悅身體劇烈一顫,“雲依知道他的身份?”
“是!她告訴寧王主子其實是鳳西的九親王,寧王會在朝堂上當場戳破主子的身份。不但如此,寧王暗暗給主子下毒,同時安排了數百名擅羿的御林軍在太和殿外,準備一舉擒拿住主子。”
玲瓏越說夏楚悅心越涼,下毒?幾百名弓箭手?
鳳斐的武功很高,但是一旦中了毒,還能使出幾成功力?
幾百名弓箭手對準他,除了神仙還有誰能逃出昇天?
腦海中晃過江夏王被箭射死的慘狀,夏楚悅的身體瞬間如同浸泡在冰水裡,止不住的發抖。
她強迫自己冷靜,衝動是魔鬼。
但是,鳳斐在皇宮裡生死不知,叫她如何冷靜?
“速雲,召集所有人,殺入皇宮救人!”
這一次,速雲沒有攔截,不但沒有,反而衝在最前面,她的反應比夏楚悅更快,即刻點燃煙花,召集京中的勢力。
夏楚悅等不急所有人到來,讓速雲等清風樓和魔教的人前來,她先行去探探情況。
速雲立馬否定了她的提議:“爺吩咐,小姐不能離開屬下的視線範圍。請小姐等大部隊集合後一起出發。”
“爺爺爺,你家爺都快成翁中鱉了,趕緊去準備救人的武器,別再這裡浪費時間!”夏楚悅從昨天開始就心緒不寧,此刻終於知道會如此了,鳳斐生死未卜,將她心裡的冷靜沉穩徹底擊垮,現在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進宮救人!
速雲頭一次看到夏楚悅衝她發火,愣了一下,隨後鄭重地點點頭:“小姐萬事小心。”
夏楚悅點點頭,轉身回屋去拿裝備。
速雲叫住欲跟進去的玲瓏。
玲瓏身子一僵,扭過頭用詢問的眼神看着速雲。
“保護好小姐。”速雲看着她,清冷的聲音裡含着關心。
玲瓏重重點了一下頭,“玲瓏會拼死保護好小姐的。”
夏楚悅回屋換了身輕便的短打,將以前特製的袖箭扣在小臂上,軟劍、匕首、繩索還有毒針之類的,全都藏在身上。
然後和玲瓏一塊兒從後門離開了宅子。
這裡離皇宮並不遠,二人騎馬快的話只需一炷香便看到紅色宮牆。
由於全城戒嚴,皇宮四周不可避免地加強兵馬巡邏。
從宅子到皇宮,短短的距離,夏楚悅兩人遇到的士兵隊伍不下五次,兩人不得不棄馬,變成徒步奔跑。
玲瓏的武功底子不錯,二人用輕功,沒過多久到了皇宮外。
“小姐,走這邊。”玲瓏走在前面,指着一處無人站崗守衛也無人巡邏的方向。
夏楚悅雖然心裡急,卻沒有失去理智,她舉目望了望玲瓏手指的方向,那邊確實沒人,但是爲何那裡沒人?
“小姐,別猶豫了,主子還等着我們去救呢!”玲瓏焦急道,臉上滿是對鳳斐的擔心。
夏楚悅心頭一沉,玲瓏說得對,那邊沒人,也許正好是巡邏隊剛剛路過。
她有時間在這裡計較走哪邊更安全,鳳斐卻沒有時間等,多等一秒,可能後果不堪設想。
夏楚悅眼神一凝,“走!”
率先向那處無人的角落衝去,她身着白色短打,行動如風,練了一年多的輕功在這個時候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也是她有史以來將輕功提升到極致的時刻。
玲瓏落後她數丈,也安全閃至巍峨的宮牆下方。
“奴婢先進去看看。”玲瓏小聲說道。
夏楚悅點頭同意。
三丈高的宮牆,玲瓏利用繩索,很快便攀到牆頭,看了眼裡面,回頭衝夏楚悅示意可以上來,然後便跳了進去。
夏楚悅沒有多想,將爪鉤甩到牆頭上,她抓緊繩子,運用輕功,十分迅速攀上牆頭,看到玲瓏正在下面對她招手。
她眯起眼看了看四周。
目之所及,滿目青翠。
時值秋季,這裡的一草一樹皆生機勃勃,如春日萬物復甦。
夏楚悅仔細觀察那些樹冠草叢,凡是可以藏人的地方都特別留了意。
“小姐,快下來!”玲瓏在她腳下低聲叫道,“上面呆久了會被發現的。”
夏楚悅確定此處不可以藏人後,雙手一撐,輕盈落到草地上。
玲瓏拍着胸脯低聲說道:“小姐,您剛剛在幹什麼?玲瓏真擔心外面御林軍經過。”
夏楚悅搖了搖頭:“走,去太和殿。”
“是。”玲瓏緊跟在她身後。
夏楚悅沿着碎石子鋪成的小路走。
“小姐認識宮裡的路?”玲瓏訝異地望着夏楚悅箭步如飛的背影。
“認識一點。”夏楚悅走得很快,不知是不是這裡太過偏僻,半個人影也沒看到。
她現在只能先走到熟悉的地方,再根據鳳斐以前畫給她看的地圖去找太和殿。
如果能碰到個熟悉皇宮地形的侍衛丫鬟或太監更好。
正想着,忽然察覺到背後一股陰風向她襲來。
夏楚悅心頭猛的一跳,身體本能向旁邊躲閃。
躲閃之時,眼角餘光瞥見一道翠綠色的影子從她身旁掠過。
夏楚悅腳尖在地面旋轉,反轉身體,穩住身形,只見玲瓏手中抓着一支銀釵,回身朝自己刺來。
“玲瓏,你瘋了嗎?!”夏楚悅怒喝,拔出手中軟劍,擋住表情冷酷的玲瓏的奮力一擊。
玲瓏聽到她的話,只是微微翹起脣角,那是嘲笑,明晃晃的嘲笑。
看到夏楚悅手中有劍,自己的攻擊落空,玲瓏立即後退。
與此同時,四周響起沉重整齊的腳步聲。
無數身穿統一侍衛服的御林軍從四面八方涌了出來,眨眼之間夏楚悅被包圍在空曠的御花園裡。
……
太和殿。
那些沒有閉眼的大臣目露錯愕。
還可以這樣?
只見鳳斐竟然忽然貼着門檻,滑了出去。
滑出之時,手抓住展翼的腳踝,用力一扭,展翼身體失去平衡,凌厲砍下的劍頓時一歪,沒能刺中鳳斐,倒是砍在了高高的門檻上。
展翼以劍爲支點,即將摔倒的身體騰空而起,穩穩落地。
但是這一耽擱,鳳斐已逃出幾丈外。
“追!他中毒了!”龍希寧從他身邊躍過,一語道破天機。
鳳斐武功蓋世,憑着大殿上的人根本攔不住他,他完全可以大殺四方,再瀟灑離去。而他沒有那麼做,只有一個原因——他中毒了!
內力受阻,武功招式無法發揮出最強大的招式,當然只能逃了!
龍希寧迅速理清思路,追擊鳳斐的心情更加急切。
爲了抓住鳳斐,龍希寧不但下毒,在殿門外安排展翼刺殺,再外面,還在外面安排了幾百個御林軍侍衛,手持弓箭,嚴陣以待。
所以等龍希寧追出太和殿,便見到鳳斐被無數弓箭手包圍。
龍希寧輕呼口氣,信步走過去:“鳳斐,你逃不了了,只要本王一聲令下,你就會被戳成馬蜂窩。”
鳳斐聞言輕輕一笑,轉身看向龍希寧:“寧王怎知本王是鳳西親王?”
他沒有否定自己的身份,今天這一局,是針對他設下的,說明龍希寧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也確定了他的身份,自己再狡辯,不過是浪費口舌。
龍希寧聽到他的問題,冷笑一聲:“怪只怪你得罪的人太多。”
鳳斐面露疑惑之色。
龍希寧卻沒有多說的意思,他高聲說道:“將他拿下!”
站在他身側的黑衣人和展翼立即朝鳳斐撲去。
鳳斐眉頭一挑,面對迎面撲來的黑衣人,他從容不迫地一個閃身,躲開最先到達的展翼的攻擊。
他的內力雖然被抑制,但是一身武功招式仍然在,短時間內,展翼和黑衣人竟然沒能制伏他。
龍希寧見狀,眼底閃過強烈的殺意。
中了毒還能與展翼暗衛對打,鳳斐的武功比他想象的更高。若是自己稍微託大一點沒有事先對他下毒,那麼就算周圍有幾百弓箭手,也很難攔住他的去路。
不過,只要在這皇宮裡,鳳斐插翅也難飛!
羣臣站在龍希寧身後,看着前方一紅六黑纏鬥的身影,驚歎連連。
速度太快,他們看不清打鬥人的動作,只能看到衣服顏色的殘影。
“原來風國舅的武功那麼厲害。”
“什麼風國舅,那是鳳西的九親王!”
“唉,一時改不了口。鳳西九親王,果然名不虛傳,武功竟然如此了得,老夫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何止是你看走眼,我們所有人都看錯了。一個驚才豔絕,名聞天下;一個酒囊飯袋,靠着姐姐上位。誰能把這樣兩個人聯繫在一起?”
“鳳西九親王雖然名聲大,但是爲人太神秘,要不然我早猜到了,至少他們有一點是共通的。”
“什麼?”
“相貌啊!都說鳳西皇室各個美豔無雙,這鳳西九親王到了我們龍蘭,成了龍城第一美男,可不就是鳳西皇室成員嘛!”
聽着背後那些議論,龍希寧嘴角冷冷一抽,突然出聲道:“退!”
展翼與黑衣人立即分開與鳳斐的糾纏,迅速向後退去。
“射!”龍希寧又是一聲高喝,四周的弓箭手手中弓箭早蓄勢待發,一得命令,手指一放,箭如鴻,急射而下。
羣臣立即往後退。
然而靠近寧王的羣臣來不及了,那些射向鳳斐的弓箭被鳳斐踹開,四處亂飛,很大一部分射向龍希寧和羣臣。
“啊!”
“快跑!”
“讓開!”
驚恐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退閃不及時的羣臣被箭射中,倒下一大片。
“大臣全部後退,退回殿中!”龍希寧黑着臉揚聲喝道。
同時,揮劍抵擋飛來的利箭。
五個黑衣人與展翼也一同施展輕功,將被鳳斐踹來的箭隔開。
看這畫面,不知道的還以爲被箭雨包圍的是龍希寧和他的下屬。
那些躲避一劫的大臣全躲進了大殿裡,關緊門,再透透從門縫裡往外看。
鳳斐身在箭雨當中,猶如雨中一株紅蓮,隨雨搖擺,身姿或舒展或彎曲,或凌空,或點地。
那一刻的他,好似不是人,而是仙。
如果不是仙,怎麼能夠在那麼密集的箭雨裡肆意躍動?換成凡人,早被萬箭穿心,哪裡會半點傷也沒有。
衆人不由屏住呼吸,忘記了此刻的境遇,癡癡望着騰空伸展雙臂的鳳斐,心中不由想起有關他的傳聞,也許,他真是天神轉世,才能夠避開箭雨的傷害。
到了後來,四周的弓箭手也不知不覺放開弓,傻傻看着一襲暗紅色朝服的鳳斐。
御林軍弓箭一停,鳳斐得了緩氣之機。
儘管剛剛在鬼門關前走了圈,耗盡體力,他面上卻不見緊張。
腳踩箭,傲然看向太和殿,俊美的臉上掛着淡淡笑意,那笑不怒自威,眉眼透着一絲凌厲。
與其相比,倒是寧王更狼狽一些。
看着姿態優雅從容的鳳斐,龍希寧臉色再變:“你沒中毒?”
“寧王的毒很是不錯呢,費了本王好大的力氣才化解掉。”鳳斐眼裡露出讚許之意。
龍希寧聞言臉色瞬間陰沉下去,黑得能滴出墨來。
“現在,該本王還寧王一道大禮了。”鳳斐嘴角向上勾起,眼中閃過一道寒芒。
話音剛落,無數腳步聲疊加一起響起。
從四面涌出四隊御林軍,身上的打扮與那持弓箭的侍衛一般無二。
看到鳳斐竟然能夠召喚御林軍,大殿裡羣臣一陣騷動。
龍希寧卻看出來了,這些人都不是真的御林軍,而是鳳斐的人扮成的!正如這些他安排來的弓箭手!
“好好回敬龍希寧!”
鳳斐語畢,那些假扮成御林軍的魔教教衆與清風樓成員立即冷着臉朝二百多個御林軍弓箭手撲去。
龍希寧的人再厲害,也比不上魔教教衆和清風樓的人,那些弓箭手遇到他們,簡直如同遇到了惡虎一般,兩百多號人竟然抵擋不了不到百人的隊伍,眨眼之間便被鳳斐的人衝散,隨後,那不到一百人的後來者像切豆腐一樣,將兩多個弓箭手打得落花流水,不出片刻,死傷過半。
這樣的結局是龍希寧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
“鳳斐,你不想要夏楚悅的命了嗎?”
鳳斐離龍希寧並不遠,清楚地聽出龍希寧的威脅之意。
而龍希寧的話,確實讓鳳斐表情滯了一下。
“鳳斐,叫他們住手,否則我讓夏楚悅償命。”龍希寧緊緊盯住他,漆黑鋒利的眸子裡滿是森寒之意。
鳳斐也看着他,薄脣微翹,卻只叫人不由自主地發冷,“償命?寧王拿江夏王的女兒來威脅一個敵國親王,不覺得可笑嗎?”
儘管表面笑得雲淡風輕,但是心中仍然擔心夏楚悅真的被龍希寧抓住。
不會的,她身邊有速雲,有影衛保護,龍希寧的人哪裡那麼容易抓住她。況且,她藏在隱秘的地方,除非她自己走出去,否則龍希寧定然找不到她。自己再三叮囑過速雲看住她,她也是個深明大意的,斷不會亂來……
龍希寧彷彿看出鳳斐心裡的擔憂與慌張,冷俊的面容上浮出一抹淺淺的笑,笑容不達眼底:“是麼?難道當日的你在紫宸殿的國宴上公然退婚再求娶錦繡郡主的行爲只是演戲?”
鳳斐淡笑不語。
見狀,龍希寧冷笑一聲:“得叫夏楚悅看看,成天裡嘴巴上說喜歡他的男人實則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不過,她很快就會看到了。”
鳳斐嗤之以鼻。
龍希寧心中冷哼,看你的鎮定能堅持多久。
周圍穿着同樣服飾的幾百號在廝殺,刀光劍影,鮮血四濺,而鳳斐與龍希寧一個比一個淡定,一個比一個淡漠。
龍希寧一手背在身後,冷冷說道:“本王特意叫玲瓏請夏楚悅進宮。”
玲瓏?
他爲什麼叫玲瓏去請楚悅?
除非他已經知道玲瓏是自己安插在他身邊的探子!
鳳斐心頭大駭,狹長的桃花眼霍然射出兩道精光。
龍希寧看到他陡然改變的神色,眼中掠過一道寒芒:“九王爺好本事,初到龍城,便在本王身邊安插了奸細,這些年來,通過玲瓏從本王這裡挖了不少秘密吧?”
“來而不往非禮也,今日本王借用玲瓏一次,算是報答九王爺對本王的‘特殊關照’。”
鳳斐眉眼徹底冷沉下來,“你利用玲瓏騙她!”
“不愧是九王爺,稍一點撥就猜透。”龍希寧雙手拍了幾下,說着恭維的話,臉上卻沒有半點欽佩之意。
鳳斐的眼眸瞬間冷若冰霜,身影一動,化作一道緋色流雲,五指成爪,襲向龍希寧的脖頸。
龍希寧瞳孔縮緊,抽出旁邊侍衛大刀,向撲來的鳳斐砍去。
鐺!
一聲清脆的碰撞響起,鳳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那是夏楚悅讓人特製的可伸縮的匕首,鳳斐藏在袖中,以備不時之需。
龍希寧看着攔下自己大刀的是一把匕首,眼中露出輕蔑之意,雙手用力一推,二人兵器錯開。
龍希寧立即揮刀砍向鳳斐的腰。
鳳斐疾步後退,隨後凌空躍起,一腳踩在刀尖上。
龍希寧只覺手臂一沉,便見鳳斐踩着刀身朝他掠來。他輕哼一聲,聚力於腕,將刀用力一轉,刀面由水平轉爲垂直,向上猛力擡起,欲砍鳳斐的腳。
鳳斐嗤笑一聲,身形忽然拔高,似大鵬展翅,一躍千里。寬大的袍服御風飄擺,暗紅的顏色,彷彿地獄裡緩緩升起的曼珠沙華,危險而惑人,下一秒,他已至龍希寧的頭頂,一個千斤頂,向下壓去。
察覺到頭頂的危險,龍希寧迅速向後退開,玄紫色的蟒袍則如一片紫霞,被風吹得狼狽散開。
一擊未中,鳳斐腳尖剛剛落地,便又朝龍希寧射去,迅如猛龍。
擒賊先擒王。
如若楚悅真的被寧王抓走,那就拿下寧王,來換她。
這是鳳斐在得知夏楚悅可能被龍希寧騙走後第一時間想到的對策。
他雖然表現得從容不迫,然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體內的毒並沒有完全化解。能夠讓在毒不侵的他中毒,那毒藥端是霸道,以他之能,也只能暫時將其壓抑住,想要化解,至少得尋個安靜地方,以內力逼毒。
可惜他沒有時間去逼毒,更糟糕的是,他之前爲了躲箭,消耗大量內力,被壓制的毒又有漫延到全身的趨勢。
以至於他不得不站在那裡聽龍希寧廢話,聽龍希寧說話,他則站在原地暗暗以內力將體內不安分的毒壓制回去。
但是聽到龍希寧說夏楚悅被玲瓏騙,他哪裡還能幹站着,就算毒發,也要先擒住龍希寧!
感覺到體內被壓制的毒愈發躁動,鳳斐出手更快更狠更準,竟是拼着兩敗俱傷也要擒拿下對方。
如此,龍希寧不但落於下風,而且躲得很是狼狽,不過幾息功夫,身上已掛了彩。
龍希寧沒料到鳳斐體內的毒未解,只以爲鳳斐聽說夏楚悅被騙被抓而焦急,他不願一直處於被動,卻也不願意當拼命三郎。
邊打邊退,把鳳斐引至太和殿前面的空曠之地。
“王爺!”忽然,遠處傳來騎馬聲,馬背上的騎士高聲呼喚。
龍希寧眼神一亮。
鳳斐則眯起眼,出招越發凌厲。
龍希寧身後,密密麻麻的士兵齊頭並進向他們衝來。
那是驍騎軍!更準確的說,那是夏家軍!龍蘭神秘而強大的王牌軍隊!
兩萬士兵無法全部進來,一萬人守在各處宮門外,一萬人則從秘道悄悄進入皇宮,此時由王弘昌帶隊,趕來支援龍希寧。
這也是龍希寧安排好制止鳳斐逃走的最後一道防線。
兩萬夏家軍,足以將鳳斐留在皇宮內!
鳳斐雖然不知道這就是夏家軍,卻也清楚,這麼多的人一旦將自己包圍,倘若在自己全盛時期,還有能力逃走,眼下,除非以龍希寧爲人質,否則只有任人魚肉的份兒!
心念電轉,十分清楚自己處境的鳳斐將體內壓制毒素的內力全都抽調出來,與經脈中內力匯聚,天殘訣的功法在體內運行,剎那間他只覺自己全身澎湃,彷彿第一次服食培元丹,全身充滿力量。
這股力量運轉到雙腿上,他似箭一般飛射而出,追趕衝向大軍的龍希寧。
此刻,比的是速度,誰快,誰勝。
龍希寧武功不差,全力施展輕功,奔跑如獵豹,而鳳斐的速度則更勝上一籌,一瞬息便掠至龍希寧身側,速度太快,以至於衆人只看到一抹暗紅流光劃過,再然後,看見飛一般的寧王被鳳斐抓住。
兩人立即打作一團。
鳳斐拼盡全力,龍希寧哪裡是他的對手,幾招之內,將他制伏。
指尖點穴,將一動不能動的龍希寧對準大軍的方向。
“寧王!”王弘昌騎在馬背上正要射箭,看到箭頭前方是龍希寧,嚇了一跳。
鳳斐位於龍希寧左後方,匕首貼緊他的脖頸,刀刃稍壓,頸上皮膚露出一點血珠,讓人擔心下一秒就會噴涌出鮮血。
龍希寧面沉如水,眼神冷得可怕。
他知道鳳斐武功了得,卻怎麼也沒料到鳳斐的武功高到如斯地步。竟然只用了三招,就制伏自己。枉他安排那麼多人對付鳳斐,他自己卻成爲對方手中的籌碼。
“快放開寧王!”王弘昌率先騎馬趕到,大刀一揮,指着鳳斐喝道。
“楚悅在哪裡?”鳳斐沒有理會王弘昌的叫囂,握緊匕首向龍希寧的脖子上壓了壓。
龍希寧冷聲道:“龍蘭的郡主,與卿何干?”
即便命被人拿捏在手中,他也沒有半分求饒和害怕的意思。
王弘昌和他身手的一萬大軍看到,皆露出欽佩之意。
鳳斐見狀嗤笑一聲:“看來寧王沒有看清楚現在的形勢。”
語畢,匕首往下一壓。
白皙無暇的頸項上頓時出現一道血痕,鮮血迸出。
龍希寧皺了皺眉頭,王弘昌則緊張地叫出聲來,其餘士兵也都替寧王捏一把汗。
“楚悅在哪裡?”鳳斐淡聲問道,華麗如琴瑟的聲音飄進衆人耳裡,如同惡魔在審問。
……
看着自己的處境,夏楚悅秀眉微蹙,不敢置信地看向玲瓏。
玲瓏被龍希寧收買了?
做出叛主行徑的玲瓏則向着南邊躬了躬身,夏楚悅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神情又是一變。
“雲依!”
着一襲白色軟煙羅裙款款而來的女子,臉上戴着微微透明的白色面紗,飛天髻上插着白玉梅花簪,額前垂着一枚水滴狀的天藍寶石。
見夏楚悅一眼認出自己,女子眼角彎彎,眼裡閃過得意的笑,“夏楚悅,想不到你會栽在我手裡吧?”
夏楚悅臉色恢復平靜,“是想不到,想不到昔日的雲族聖女會和朝廷勾結。”
雲依輕哼一聲:“你想不到的多着呢!”
夏楚悅抿着脣不回話,不動聲色地察看逃跑路線。
彷彿看出夏楚悅的打算,雲依嗤笑,“夏楚悅,當日你與鳳斐設計,毀我名譽,敗我名節,害我下嫁冬峰,不得不詐死逃婚。那時我發誓,用盡我畢生精力,也要讓你們兩個嚐遍苦難。”
“所有人聽令!活捉住她,重重有賞!”她要加倍把夏楚悅帶給她的痛苦還給夏楚悅,死太便宜她了!
上百個侍衛向夏楚悅涌來,而在雲依身邊的數名黑衣人也撲上前圍攻夏楚悅。
夏楚悅身體一躍上空,手腕微抖,銀白色的軟劍顫出耀眼的劍花,將衝上來的侍衛逼退,她旋即踩着侍衛的頭頂,欲按算計好的路線逃走。
“攔住她!”雲依站在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朗聲命令。
黑衣人騰空飛越數名侍衛的頭頂,攔截住夏楚悅逃跑的路線。
夏楚悅無奈被攔,只能與黑衣人作戰,一耽擱,身後的侍衛全追了上來。
雲依站在高處,見夏楚悅在那麼多人的圍攻下游刃有餘,心中暗惱,忽而揚聲喝道:“夏楚悅,你知道你爲什麼失敗嗎?”
爲什麼失敗?因爲出了叛徒!
夏楚悅橫劍劃破一個侍衛的肚皮,眼神肅殺。
“把人帶上來!”雲依高聲道。
兩個青衣人抓着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出現在御花園中,女子的衣服上沾着不少血漬,不過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身丫鬟的服飾,且對夏楚悅來說並不陌生!
“玲瓏!”夏楚悅眼角餘光瞥見那身衣服,再看看站在雲依旁邊,穿着與披頭散髮女子相同服飾的玲瓏,疑惑一閃而過。
雲依微微勾起脣角,伸出青蔥玉指捏住女子的下巴,將她的臉扳起來,“沒看到臉都知道你是誰,難怪你寧願死也不背叛她。”
夏楚悅腳步一跨,身子如燕輕輕滑開,躲避兩個黑衣人的殺招,眼神抽空瞟向雲依那裡,看到雲依手中倔強而蒼白的小臉,那張臉紅腫,還有兩道血痕,顯然被人虐打過,然而卻不難分辨出其身份。
正是夏楚悅認識的玲瓏!
她正睜大眼睛焦急地看着自己,嘴巴張張合合想要說話,卻說不出話來。
夏楚悅瞳孔猛的一縮,那張小巧的嘴巴里黑洞洞空蕩蕩——舌頭被割了!
雲依風輕雲淡地笑道:“夏楚悅,放心,這個丫鬟沒有背叛你們,我讓她去給你們送個消息,她不肯,她的舌頭留着沒用,我讓人割了喂狗,這主意不錯吧?”
夏楚悅身形一滯,一柄利劍刺來,她險險避開,回頭怒瞪雲依一眼。
被點住穴道的真玲瓏急得眼淚都滾出來了,嗚嗚嗚地叫着,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只能發出不成語句的音調。
“她以爲沒了她,我們就沒辦法了?”雲依瞥向假玲瓏,輕笑,“怎麼樣?流玥的模仿玲瓏挺像的吧?”
她此刻說話的語氣就像是聊天一樣,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止不住的發抖。
夏楚悅一個分神,險些被一個侍衛砍斷胳膊。
雲依看着夏楚悅逐漸紊亂的動作,臉上露出滿意的笑:“不知道用丫鬟的命威脅你有沒有用,不如試一下。”
說着,她手中多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貼着玲瓏那張嬌俏的小臉。
“當!”
夏楚悅以軟劍挑開三個黑衣人的長劍,飛躍起,向雲依的方向撲來:“你劃她一刀,我就在你身上劃上百刀!”
雲依想起在地牢裡所受的折磨,手微微一顫,鋒利的刀刃在玲瓏雖然紅腫卻仍然細嫩的臉蛋上劃出一道血痕。
刺痛讓玲瓏皺眉,她卻沒有恐懼害怕,反而惦記着一路衝殺過來的夏楚悅,眼裡透露出讓夏楚悅趕緊找機會逃走的意思。
“啊呀,臉花了!女人花了臉可就嫁不出去了。”雲依故作吃驚地道,看着夏楚悅刺傷一個黑衣人,她的聲音瞬間變冷,“夏楚悅,你真的不管她的性命嗎?”
匕首從玲瓏的臉頰移到她的玉頸上,“你再進一步,我立刻割破她的喉嚨!”
呯!
夏楚悅的軟劍勾住一把大刀,用力一拔一掄,將刀甩向人羣,侍衛們驚呼着逃散,然而人太多,仍有一部分人被刀砍傷。
夏楚悅穿過空蕩的路,直射向雲依。
雲依與她的目光對個正着,被她眼裡幽黑的怒火震住。
這樣的怒火,誰都難以承受。
雲依心中着惱,眼裡閃過怨毒之色,手腕用力,便要用匕首抹斷玲瓏的頸動脈。
叮的一聲,一道黑色暗器以肉眼不可見地速度射中雲依的手腕。
匕首落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雲依吃痛,驚呼一聲。
易容成玲瓏的流玥拔出腰間長劍,迎上氣勢洶洶衝來的夏楚悅。
雲依抓住玲瓏的胳膊,恨聲道:“要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
說着,一掌拍向玲瓏的左胸口。
夏楚悅飛腳踹開流玥,提劍刺向雲依。
雲依急急將玲瓏拽在身前,擋住夏楚悅的攻擊。
夏楚悅改變攻勢,一手抓住玲瓏,雲依則像怕被夏楚悅刺中一樣,迅速逃到幾丈外。
“玲瓏,你……”夏楚悅話說到一半,忽然鬆開手,她翻掌一瞧,紅潤的手掌變成黑色,冒着黑煙,就像是被火燒焦了一樣。
玲瓏見狀,急得嗚嗚叫,眼裡都是愧疚和擔心。
夏楚悅神色微變,立即用丟下軟劍,在左手臂上點了幾下,抑制毒性蔓延。
“給我抓住她!”雲依站在不遠處,看着她中招,得意之極,揚聲命令侍衛和黑衣人。
夏楚悅牙齦一咬,用中了毒的手給玲瓏解穴,“快走!去找人!”
說完,腳踩地上的劍柄,軟劍彈飛而起,她準確無誤地握住劍柄,攻向雲依。
玲瓏看着撲殺過來的衆人,咬咬牙,轉身逃跑。她仗着身子嬌小,專門往那種狹窄的地方逃。
一個丫鬟,逃了就逃了,雲依並不在乎,因而追她的人不多,沒一會兒,把人追丟。
而這廂,夏楚悅氣息也漸漸不穩。
鳳斐爲了她的安危着想,特意尋來一顆百毒丹,可解百毒,她服食之後,幾乎可以說百毒不侵。不曉得這是什麼毒藥,竟然如此霸道,人體皮膚稍稍接觸,便像被火燒到一樣,變焦變黑。
更古怪的是中毒之後,一股陰涼之氣從她的手掌躥入體內經脈,轉眼間,她半截手臂似被冰凍住一樣瞬間僵硬,若非她反應及時,封住左臂的穴道,只怕現在整個人都會凍成殭屍。
然而即便封住穴道,這冰火兩重天的毒依然對她造成巨大的影響。
原本還能夠擺平的侍衛和黑衣人,此刻對她形成強大的威脅。
不管她如何逃,總會有人堵截在前面,就好像打遊戲,源源不斷的怪物憑空冒出來。
雲依見她漸漸衰竭,添了一把火:“夏楚悅,別掙扎了,沒用的,你逃不了的。就算你逃出去了又如何?鳳斐此刻只怕已被寧王當成敵國奸細抓起來,他若抵抗,說不定此時已被亂箭射死。寧王可是準備了一萬人的軍隊對付他,他縱有三頭六臂,也逃脫不了一萬士兵的圍剿。”
此話一出,如同五雷轟頂,夏楚悅身形一晃,神經霎時間繃斷。
一萬士兵?
她記起假玲瓏之前說的話,他們知道鳳斐的真實身份,他們給鳳斐下毒,他們派出最精良的軍隊圍殺他,就算清風樓和魔教的人能夠以一敵十,但是幾百人如何破得了一萬精兵的圍攻?
不,鳳斐不會出事的!他說過讓她等他的,他一定會平安無事!
一萬士兵?
一萬士兵也都給我乖乖閃邊去!
夏楚悅身上的氣勢陡然一變,不僅沒有因爲雲依的話而心神崩潰,反而爆發出她平時未碰觸到的武功境界。
她身着黑衣短打,沒有衣帶飄飄的風逸,紮成馬尾的頭髮則無風自動,手持銀白軟劍,膚如凝脂,比一般女子都要白上幾分,與黑衣對比鮮明,看得衆人心神一震。
明明人還是那個人,但是給他們的感覺和之前卻大不一樣。
感受最深的莫過於雲依。
在場的對夏楚悅對熟悉的當屬雲依,看着夏楚悅不但沒被自己的話打擊到,反而越發的凌厲迫人,雲依就嫉妒得眼睛發紅。
憑什麼,憑什麼夏楚悅都淪落到這種境地了,還能夠傲然挺立,展露出平常女子所沒有的英姿與驕傲?
這一刻,她不是應該痛哭流涕,失聲大叫的嗎?!
嫉妒讓雲依忘記了之前的打算,她尖聲高喝道:“殺了她!給我殺了她!”
“雲姑娘,寧王吩咐過,不得傷害錦繡郡主的命令。”一個領頭侍衛說道。
他們是受了龍希寧的命令前來捕捉夏楚悅,但是龍希寧特意吩咐過,不得傷夏楚悅的性命。
雲依聞言妒火愈盛,這樣一個相貌普通,水性楊花外加通敵叛國的女人,爲什麼能夠迷倒一個又一個的男人?
她嫉妒咆哮:“流玥,桃之,殺了她!”
黑衣人和假玲瓏目露寒光,刺向夏楚悅。
夏楚悅迎面衝向他們,劍光耀眼,氣勢如鴻。
如果說剛剛的夏楚悅是一把未出鞘的寶刀,那麼這一刻她就是寶刀出鞘,光芒四射。
流玥等人被她的劍氣逼得後退,一干侍衛後退翻倒。
夏楚悅用盡全力揮出幾劍,似一道驚雷劈開大山,又似一股大風斬斷海浪,殺出一條血路,隨後身影一閃,消失在衆人驚恐的視線裡。
雲依惜命,見夏楚悅氣勢如此兇猛,哪裡敢與其硬拼,早躲到一邊去了。因而,夏楚悅衝破侍衛和黑衣人的包圍圈後,輕而易舉地離開這裡。
看着人仰馬翻的御花園,雲依氣急敗壞地吼道:“還不快追!”
衆人忙往夏楚悅消失的方向追去。
夏楚悅突圍之後,直奔皇帝的寢宮承乾殿。
打暈宮女太監,夏楚悅潛入承乾殿內,找到鳳斐所說的暗閣,看到夏王令平放在暗閣裡,夏楚悅迅速拿起夏王令,反身衝出殿外。
希望還來得及!
鳳斐,你再堅持一會兒!我很快就到!
夏楚悅手持夏王令,奮力狂奔,心中不停地吶喊。
……
朝中文武大臣聽到前面傳來轟隆隆的踏步聲,全都走出來,待看到面前浩蕩的人馬時,一個個都驚訝地張大嘴巴。何時宮裡多了那麼多人?難道僅僅是爲了抓一個敵國親王?
然而如此多的人,過了許久卻是抓不住鳳西九親王!
只因爲,鳳斐以龍希寧一人牽制出千軍萬馬。
“楚悅在哪裡?”鳳斐聲音越發低沉,匕首上抹滿龍希寧的血。
“放開本王,本王告訴你。”龍希寧鎮定地道,即便被俘,脖子上被架着刀,他也沒有絲毫慌張。
這樣的膽量和氣度讓人不得不欽佩。
那些圍觀的大臣皆露出讚歎的神情,同時憤恨地看向鳳斐。
“鳳西暗殺江夏王,你還有臉問錦繡郡主在哪兒?難道鳳西國皇族都這麼無恥嗎?!”一個大學士怒聲罵道。
“就是!江夏王的女兒就算削髮爲尼,也不會嫁給你的,你還問她的下落作何?趕緊放開寧王,我們龍蘭網開一面,還能留你一個全屍。”
一個武官提議:“應該先留着他的小命,挾持作人質。鳳西大軍攻打益州勢如破竹,肯定是鳳斐暗中相助,我們拿他去換失守的城池正合適!”
“還是韓將軍深謀遠慮!之前我奇怪爲何四國之首的龍蘭會兵敗如山倒,現在想來,皆因鳳西在龍蘭埋了一顆太深的棋。”
“唉,十年啊!整整十年,這得盜走龍蘭多少機密!”
衆臣一時有感而發,心中悽然。
誰也不會傻得認爲這十年鳳斐真的只是當個酒囊飯袋,十年時間,誰也不知道鳳斐挖到多少機密,又在龍蘭埋下多少隱患。
想到每日八百里加急傳來的城池失守的戰報,想到皇帝暴斃,太子造反,琪王失蹤,寧王被制,難道龍氏江山已到了盡頭嗎?
且不說衆臣心中如何慼慼焉,被人鉗制的龍希寧面容冷俊,眉眼帶煞,毫不輸陣:“有本事你就殺了本王,只要本王一死,你也別想離開皇宮,而夏楚悅,也要給本王陪葬!”
死有何懼!
早在他拋開鳳西九親王的身份,孤身前來龍城,便將生死置之度外,然而,一個意外闖入他心中的女子,讓他捨不得離開這繁華人世,捨不得與她分離,更捨不得她韶華逝去。
心裡怕,表面上鳳斐也拋開生死,坦然輕笑:“楚悅是江夏王的女兒,誰敢傷她?倒是寧王,與帝位只差一步之遙,死了着實可惜,鳳某能拉寧王當墊背,倒也死得值了。然而,龍蘭沒有寧王,還能撐多久?益州淪陷過半,鳳西鐵蹄無阻踏來,想來,不出一年,龍蘭就會成爲鳳西的領土。”
這番話直戳龍希寧的心扉。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在乎龍氏江山。
不是他龍希寧自負,而是太子無能,若非背靠宋家,哪裡能夠風生水起二十年。一旦太子登帝位,龍蘭將面臨的是什麼?
內憂外患!
內有百姓對新帝的質疑,外有鳳西強勢來襲,北蒼國,南唐國,三面夾擊,山河破碎,能撐幾時?
幾經掙扎,深思熟慮之後,龍希寧緩慢而低沉地道:“本王告訴你夏楚悅在哪裡。”
鳳斐眸子微睜,緊盯着他的側臉。
“她在……”
恰在這時,一支黑色箭羽披荊斬棘般飛速射來,其勢之猛,如沖天飛鷹,劈浪之風。
讓人望之生嘆,原來箭竟可以射得那麼快!那麼猛!
鳳斐感覺到背後的風,全身瞬間毛骨悚然,他抓住龍希寧往側一撲。
那箭擦着龍希寧的腰側飛過,噗的一聲,金屬煉製的箭頭射入白石地面,似有火光迸射,看得人瞠目結舌。
好強的威力!
竟然把箭射進石頭地面,可想而知這一箭勢頭多猛,若是射中人的身體,恐怕連完整都屍骨都難找。
思及此,衆人齊冒冷汗。
那箭只要稍稍偏一點,寧王就會命喪當場。
是誰!是誰不顧寧王死活射出這一箭?
“咳!”鳳斐躲閃之時,下意識地用了內力,體力的毒再也壓制不住洶涌而出,反噬之力震傷肺腑,他壓在嗓子眼的血忍不住咳出來。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閃過,龍希寧被從鳳斐身邊救走。
電光火石,情勢急轉直下。
前一秒,鳳斐鉗制龍希寧,以命要挾,求見夏楚悅,其餘人皆陷入被動狀態;下一秒,鳳斐吐血,龍希寧獲救,局面反轉。
而這樣的變化,只因爲一箭,破浪之勢、斬天之威的一箭,完全扭轉戰局!
衆人看得目瞪口呆,忘記反應。
展翼解開龍希寧的穴道,龍希寧負手看向臉色蒼白的鳳斐,眼中閃過兩道精光:“你根本就沒有解毒!”
看到鳳斐的情況,他要是仍不知道真相,那他就是傻子。
鳳斐必然早已中毒,只因體質特殊,反應較慢,又被其壓制,所以表現出來的情況便是鳳斐未中毒,處於全盛時期。然而,這種毒是專門針對內力的,內功越深厚,受害越深。
若是鳳斐不使用內功,那麼對身體的傷害不算打,然而一旦他強行使用內力,那麼毒性大發,反噬之威強大無比。不必他人再動手,單那反噬,就能讓鳳斐傷上一段時間。
鳳斐心裡嘆息一聲,功虧一簣啊!
在制伏龍希寧的那一刻他便清楚自己已是強弩之末,因而一直站在龍希寧身後之處,以匕首要挾,只要不再動武,他可以僞裝得很完美,誰也看不出他內傷嚴重。
可惜……可惜功敗垂成,在他快要知道夏楚悅下落的時候,一支箭打亂他所有的節奏,也讓他的虛弱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
眼底掠過遺憾的暗芒,鳳斐淡定從容地道:“我若中毒,如何鉗制住寧王?”
一句話讓龍希寧陷入疑惑的漩渦中。
確實,那毒是針對內功高手的,鳳斐若真中了毒,怎麼能夠三招打敗自己?
不過那又如何?
現在自己得了自由,四周多達萬人的士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清風樓與魔教的人圍攏在鳳斐四周,警惕地看着龍希寧及那一萬大軍。
突然,一個士兵抓着個狼狽不堪的女子前來彙報:“啓稟王爺!卑職在太和殿附近抓到一個啞巴!”
啞巴?
衆人目光皆投向被押到中間空地上的女子,當她看到鳳斐的那一刻,忽然癲狂起來,伸長手往前撲,嘴裡嗚嗚地叫着。
若不是被士兵拉住,她早撲過來了。
那些文官看到面容可怖,神似瘋子的女人眼睛發光地看向他們這邊,不由白了臉向後退幾步。
武官倒是好一點,但是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玲瓏?”
“玲瓏!”
鳳斐與龍希寧異口同聲喚道,前者語氣裡含着幾絲懷疑,後者則帶着淡淡驚訝。
“把她帶過來。”驚訝過後,龍希寧立即下令將人帶到前面來。玲瓏應該在雲依手裡,怎麼會獨自出現在太和殿附近。
擔心衝撞到各位貴人,那個士兵拉着啞巴女子站在三丈開外,得了命令,這才抓着啞女的胳膊走近兩丈。
“嗚嗚嗚!”玲瓏面向鳳斐,眼裡透着焦急之色。
鳳斐神色大變,若說方纔只是懷疑,現在則十足肯定,面前這個被割了舌頭的女子確實是玲瓏,他安插在龍希寧身邊的細作,竟然慘遭如此毒手。
冷厲的目光轉向龍希寧:“本王今日算是看到寧王的好手段了!”
龍希寧也訝異玲瓏的模樣,並無解釋的意思,涼薄勾脣,回以冷笑。他看着玲瓏問:“你想說什麼?在地上寫。”
士兵放開玲瓏,玲瓏趴到地上,撕下一片裙子,咬破手指,顫抖着寫下:“雲依要殺小姐,速救。”
十指連心,以指尖的血來寫字,疼痛可想而知,然而時間緊迫,玲瓏也只能咬牙忍着。
看着血書歪歪扭扭,無人去恥笑,大家皆被玲瓏的勇氣懾住,而鳳斐與龍希寧的注意力全放在她所寫的內容上,待看清她寫下的內容時,二人臉色齊變。
“他們在哪裡?”鳳斐急問。
龍希寧也神色嚴峻地看着她。
玲瓏手指顫抖地寫道:“御……花……”
第三個字尚未寫出來,鳳斐搶聲問道:“在御花園?”
玲瓏點了點頭。
鳳斐得了肯定,便要去救人。
龍希寧冷喝:“攔住他!”
夏楚悅要救,卻不是讓鳳斐去救!
“讓開!”鳳斐脣角一點殷紅,襯得他肌膚晶瑩如冰,好似一朵天山雪蓮,隨時會凋零。
大臣們退到安全區域,一萬士兵將鳳斐及他的手下團團圍住。
龍希寧也在當中,他身邊同樣守護着一批高手,眼下鳳斐壓制毒藥導致反噬,不再可能威脅到他。龍希寧淡聲道:“鳳斐,你今天逃不掉的。你之前說得沒錯,本王不會動楚悅,但是有人想要她的命,你是想要她給你陪葬,儘可衝殺出去。”
鳳斐眸光幽冷,望着一臉篤定的冷俊男子,嘴邊牽起譏誚的弧度,“你說得對。我對你的人不放心,放他們走,放他們去救楚悅,我束手就擒。”他伸出兩隻手,從容不迫地談判。
“爺!”
“教主!”
清風樓和魔教的人急聲喚道。
他們怎能獨留下主子一人,就算是戰死,也不願意以主子的命換取他們的生機。
鳳斐冷聲低斥:“閉嘴!我的話也不聽了?”
“主子的任何吩咐我們都聽,只除了這一條,讓我們把主子留在狼窩裡,恕屬下辦不到!”影十直視着鳳斐,眼裡滿是堅定的神色。
“我們也是!”其他人異口同聲道。
“哼!好一個主僕情深!”龍希寧陰陽怪氣地說,惹來清風樓與魔教教衆的怒目而視。
“寧王嫉妒麼?要不要本王教你如何馭下?”鳳斐朝他投去譏誚的目光,“廢話少說,方纔本王提的條件你答不答應?不答應,那就戰吧!”
能夠讓鳳斐束手就擒自然是好的,敵方人數和萬人軍隊一比雖然不多,但是戰鬥力極強,一旦開戰,必然死亡無數,更重要的一點,龍希寧並不希望夏楚悅死,再耽誤下去先死的不是鳳斐,而是她。
心思百轉不過一念間,龍希寧頷首:“好!”
“我們不走!”寧王這廂答應,清風樓和魔教的人卻是不答應。
鳳斐眼神冷冽地從自己下屬面前掃過:“你們若救不回楚悅,以後都別來見我!影十,你帶頭去!”
不容置喙的話逼得清風樓與魔教的人一個個漲得臉色通紅。
“去!”鳳斐高喝一聲。
被點名的影十身體顫了顫,咬牙吐出一個字:“是!”
轉身邁步。
龍希寧揮手,圍得水泄不通的廣場上空出一條僅容兩人並行的道,影十穿過狹窄的通道,腳步極快,似是擔心稍慢一點,就忍不住停下來。
其他人在鳳斐的威壓下,也漸漸離去。
當最後一個人離開時,士兵如流水般自動回到原位,將鳳斐包圍在內。
“想不到忍辱負重的九親王,竟然是個情根深重的癡兒。”龍希寧嘲諷道,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自認對夏楚悅有情,爲了她一忍再忍,一讓再讓,自以爲世上像自己這樣尊貴的身份卻願意接納一個名聲不算好的女人,對方應該感恩戴德,感動不已;他一直不明白夏楚悅爲何寧願選擇那樣一個花名在外的男人卻排斥自己,此刻終於知道,自己哪裡不如鳳斐了。
不是相貌,也不是才華武功,只是因爲對她的情不同,自己永遠不會把一個女人放在第一位,更不會爲了一個女人而犧牲自己。
男兒志在江山,美人次之,爭江山而死,也是一段英雄佳話,而因美人亡,千百年後只會淪爲後人笑談。
可是此刻,龍希寧這種想法忽然動搖了,鳳斐的身份並不差於他,卻肯爲一個女人犧牲,自己心底的想法爲何不是輕蔑而是嫉妒呢?
嫉妒鳳斐可以如此肆意而自己卻不敢也不能。
鳳斐聽了龍希寧譏誚中透着酸意的話,微微勾起脣角,“甘之如飴。”
龍希寧不願見鳳斐那淡定從容的模樣,冷喝:“將鳳斐拿下!”
衆人都看到鳳斐威猛的殺傷力,對他心有餘悸,幾個人上前,畏畏縮縮的。
展翼在龍希寧發作前站了出來,走到鳳斐面前,封住他的內力。
鳳斐悶哼一聲,臉色又白幾分,整個人似透明的一般,秋日明輝鍍在他肌膚上,晶瑩透明得似要化掉一般。
這樣的鳳斐,哪裡還有之前的煞氣,落在衆人眼中,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藥罐子差不多。兩個士兵上前,試探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胳膊。
鳳斐站在原地不動,那兩個士兵的膽子大了些,對看一眼,一人抓住鳳斐一條胳膊,擰到他身後。
“押入天牢!”龍希寧吩咐。
話音未落,忽然聽到遠處傳來噠噠噠的腳步聲,軍隊外圍騷動不已。
衆人眺望遠方,人太多擋住視線,看不清外面出了什麼狀況。
“龍希寧,不想皇宮血流成河,變成戰場,立刻放了鳳斐!”一道蘊含內力的聲音遙遙傳來,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聽得臉色大變,震驚無比。
鳳斐眼睛一亮,是楚悅,她沒事!
而龍希寧聽到夏楚悅的威脅,俊臉陰沉得能滴出墨來。
在他面前,士兵往兩邊退,空出一條大道,大道盡頭,是一身短打,手持軟劍的夏楚悅。
在她身後,站着無數御林軍侍衛,個個身穿軟甲,頭戴盔,手持刀槍,昴首挺胸,氣勢駭人。
------題外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