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
“的確是我最愛的天使，沒有辜負我的期望。”他就站在淨火天的大廳中，目光帶着居高臨下的俾睨。
我跪在他腳下，仰望着所有天使都期盼的光輝，連伸手去觸碰他的衣角都不敢。我俯下身子，摸索着去探尋他的腳尖，卻被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正對着他的臉，我不由自主的窒住了呼吸。就連每一根睫毛都是晶瑩的，似乎倒映不了任何身影的眸子即使面向着我，也沒有什麼波動。他的身上有淡淡的味道，和淨火天融合一起。
“我以爲，你定會墮落的。”神的眼中有我不明白的複雜情緒，這讓我不由自主的懼怕，卻也期待。無論是什麼天使，都很難在我面前逃離我的窺視，所以掌握他們的情緒是多麼容易的事。只有神，就算他有了明顯的情緒，我也無法明白，哪怕一分一毫。這在讓我畏懼的同時，又總是按耐不住的看着他，即使那光輝再刺眼奪目。
“拜丘做了神不喜之事，甘願被罰。”我說。
神靠近我臉前，緩緩的吹了一口氣，說：“不。我怎麼會不喜？拜丘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天使。”說完，他的脣就擒住了我的，熱烈的親吻起來。
儘管我和其他天使保持着身體關係，但卻不常來淨火天。神的慾望並不濃重，又或者他身邊的天使太多，想得他親睞的天使更是數不勝數。我並不奢望我是不同的，但總還是有期盼。何況他一再重複，我是他最愛的天使。
“你總是讓我吃驚那……”他的律動將話音帶進我身體，我的手指被他握在手裡無法遏制顫抖。“我以爲這一次你一定會墮天的……拜丘，你，真是我的意外。”他的舌掃上我的肩胛，那裡有翅膀的羽根，所以格外敏感。
“無論誰被捨棄，我都不會有所心動。”我的心一直是屬於您的。
“這樣的拜丘，怎麼能讓我不憐愛啊……”
“神……”
“噓。叫我的名字。”被他翻過身的同時，就被親吻堵住了嘴，他的話我無法迴應，只能在下一次淪陷前一字一字的叫着，叫着神的名。
雅威。
雅威。
雅威！
我忽的驚醒。
竟然夢到了那麼久之前的事。在阿斯莫德那裡的時間雖然不短，可我始終處於昏迷或半昏迷的狀態中，所以並不曾有過夢境。現在回憶起以前的事，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
太複雜，有點懷念，又有點恐懼。那時的雅威和現在的雅威，完全不同。
我重重的喘了幾口氣，才發覺渾身都是汗水，讓並沒好轉的傷口都刺刺拉拉的疼了起來。我伸手去碰後背的傷口，可是還沒有碰到就覺得它們再度撕裂的疼，手也不自覺的癱了下來。
還真是悽慘。連一點點動作都讓自己虛弱不堪，汗水更是一層層的涌上來，一點力氣都沒有。硬撐着精神面對阿斯莫德，可只是休息了一下就已經有撐不下去的感受。失去了靈力的天使，當真是這麼沒用。正想着，就聽阿曼的聲音響起：“你醒了？”
廢話，我不醒着，難道夢遊嗎？
我說：“我睡了多久了？”
按照我之前的夢境，我肯定睡了不短的時間。身體的疲乏和痛苦累積到一定時候，必然是用沉睡來調節。
“不多，才一週而已。要吃點什麼？”他一臉平淡，就好像我不過是他偶爾借宿的朋友一般。
“隨意。”於是我也沒有拿出針鋒相對的態度。
吃飯的時候，我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居然已經就剩一層皮了。估計現在我的臉也瘦的沒法看。雖說以前我不算強壯，可這個弱不禁風的樣子可還真是讓人覺得諷刺。
阿曼家沒有阿斯莫德那裡的排場大，也難怪他墮天后完全沒有什麼消息。這不過是普通的家，和我當初沒有成爲智天使長之前的差不多。頭頂有懸掛的燭燈，四面牆壁都是青灰色的基調，再不然就是暗暗的石墨色，和坐在那裡沉默寡言的阿曼的確相得益彰。
“阿斯莫德沒有關心一下我的下場嗎？”我放下湯匙問他。
阿曼擡頭看了我一眼，說：“既然已經是送我的禮物了，他不會過問。”
“他會讓我就這麼舒服下去嗎？”
“你覺得在我這裡就會舒服？”阿曼反問我。
我說：“總不會比落在阿斯莫德手裡更可悲吧？”
阿曼拿餐巾擦了擦嘴角，說：“我倒是覺得你並不認爲自己可悲。”
我笑了，說：“我還沒有被神遺棄，不是嗎？”
阿曼露出一絲冷笑，就好像他很清楚我是不是正在故作堅強。
如果我還有翅膀，從上面的顏色和光輝就能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經墮天，可我現在連翅膀都沒了，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
失去翅膀這件事我不是不痛苦，但現在卻沒有那個時間和心思去痛苦。畢竟我眼前的人是墮天使，是我曾經的伴侶之一，也是這地獄裡或許最恨我的人之一。我已經恢復的記憶中，他因爲我墮天，卻在面對失憶後的我時不帶任何怨恨，這本身就是極不合理的事了。我就這樣看着他，直到阿曼問我爲什麼盯着他。
“阿曼。我只是，忽然想看看你。”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我記憶中的亞納爾，那渾身抑制不住的光輝一丁點都不剩，全部都被黑暗壓制。他原來並沒有這青黑的眼眶，沒有這看似恐怖的獠牙，也沒有尖銳的指甲。現在的阿曼，看不出曾經的一點影子，我說話時，竟連嘴脣都在顫抖。
“我有什麼好看的。”阿曼相當平靜的收拾了桌上的東西，然後出了門。臨走時，還不忘說：“你還是多休息幾天吧。”
我躺着，腦海中蹦出了阿斯莫德的話。阿曼在地獄的時候，似乎也並沒有忘記我。他真是……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失憶之前的拜丘，的確是出衆，而且那時我對天使的心思瞭如指掌，太明白他們都需要什麼了。亞納爾是我魅力的俘虜之一，甚至有時一個親吻就按耐不住。正是因爲被神寄予希望，所以他不得不保持沉穩，不得不一直英勇優秀。我知道他咬緊牙關握緊拳頭的樣子，所以很容易走到他身邊。亞納爾對我着迷，卻不願被別人察覺。那時天界對我覬覦的天使數不勝數，我也並不想讓他們彼此知曉。甚至，明明瞞不過神，也不想讓這些風言風語都流傳到神的耳朵裡。
之後的有一天，神將和我有所聯繫的天使都叫了去，然後給他們選擇。
“拜丘已經墮落了，你們是要追隨他？還是留在天界？”
神在堂而皇之的試探他們。明明我並沒有墮天。
當時選擇墮天的，就是亞納爾和雷米爾。阿斯莫德純屬考慮之外，他只是跟隨亞納爾而已。
亞納爾很疑惑我墮天的原因，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跟隨了。
結果讓他很意外。我依然好好的留在天界，而他卻黑了羽翼。
我發誓，我絕對沒有期待他們任何一個選擇我的意思。這事我反覆想過，就算神拿他們任何一個放在我跟前，說他們墮天，問我是否跟隨，我都不會選擇墮天。這條路太艱難，而且最重要的，我將再也看不到神。這是我絕對無法容忍的。
可是亞納爾，就這樣墮落地獄。
而且終於成了今天的模樣。
雷米爾更爲悽慘，因爲不適應地獄的氛圍，再加上當時墮天受傷，在地獄不久就慢慢死去了。
如果只是這樣，亞納爾完全不需要糾結着這段回憶不放。並不是我騙了他，不是嗎？但現在，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無辜的。
神給他們選擇的同時，也給了我一個選擇。
“拜丘，雖然你沒有墮天讓我很高興，但是我對你的行徑還是有失望的。作爲天使，你做的事情已經足以讓你被別人唾棄了。”
我跪坐在他眼前，當然後悔萬分。“請抹掉我的記憶吧……只要我還能留在您身邊。”
“你要舍掉所有和你最親近的天使？”雅威擡起我的臉，凝視着我。
我點了點頭。
“縱使你再也無法擁有如今的一切？”
我依然固執的點頭。
於是，在他的擁抱和親吻中，終是將這一切的過往都丟棄了。
亞納爾在我身上用掉的心思，跟神的恩寵相比，不值一提。
他爲我丟掉光輝榮耀，可我卻寧可丟掉跟他有關的記憶。
換成是我，這樣一個人在我面前晃來晃去，恐怕我早就把他當牛排切成一片一片的了。亞納爾還是是沒有失掉當年的善良嗎？
說出去，竟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之前的那些記憶，我自己選擇了丟棄，然後依照神所言，變成了極平凡的模樣，連能力也大大的缺失，成爲最普通的初代天使重新開始生活。
知道這件事的其他天使，似乎都多多少少的被改變了記憶。
又或者他們本來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說實話，就連我現在這份亂七八糟的回憶，我都不能確保是完全的真實，這些事差不多還是我推斷出來的。因爲在我印象裡，我和貝利亞的關係也是有那麼點不同的，但後來他似乎也不記得。
想起貝利亞，我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心。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掉進地獄。
可惜我的恨意還沒延續，門就開了。
吉蒙裡冷冷的說：“別以爲你會沒事。”
我坐起身，忍着肩膀上的疼痛：“我從來沒這麼覺得。”
吉蒙裡冷笑：“阿曼從來沒有忘記當年的事，你倒是忘得乾淨，活得精彩。”
我心想，你又不是墮天使，幹嗎擺出一副熟稔的樣子來？不過吉蒙裡的身份的確值得商榷。之前阿斯莫德說她是阿曼的妹妹，我都沒懷疑。但現在證明，這根本不可能，阿曼可是墮天來的，哪來的妹妹。
“你應該是喜歡阿斯莫德的，不是嗎？”
吉蒙裡眼裡蹦出精光，說：“反正我不像你見異思遷。”
我居然被惡魔鄙視了……
後來有機會時候才問到，吉蒙里居然是阿曼的女兒。這關係，差點讓我把嘴裡的茶吐出來。似乎阿曼到地獄以後和女惡魔在一起，生了這個女兒。惡魔的親緣觀念根本沒有，所以孩子也就放養了。
吉蒙裡不肯認阿曼，所以就不清不楚的有了個哥哥。
吉蒙裡拿出鞭子，卻並沒有看到我眼裡的恐懼，於是不滿意的隨意揮了揮，說：“你最好老老實實的留在這裡，不然，哼！”
我看着她來時風一樣，去時也是風一樣的身姿，心想，她根本白白擔心了。
我不可能反抗。我根本沒那能耐了。現在的拜丘渾身是傷，連坐起身都痛得厲害。就算傷好了，我一個翅膀都不見的天使，不能用魔法，難道用劍術就能打敗那些力量超過我不止三倍的大惡魔？真是想都不用想。
再說，我回天界？我飛不上去我怎麼迴天界？就算回去大概也不會有誰歡迎我。在天界的事就算路西斐爾壓了下去，恐怕也還是會或多或少的被其他天使知道。智天使長已經多久沒有出現了？這種事根本不可能瞞得住。何況如今，我已經不是雅威最寵愛的天使了吧？我回去能找誰？我連翅膀都失去了，還有臉會天界？怕是還沒到神前領罪，就已經被貝利亞抓到了。
我想着想着，就覺得自己真是沒有任何希望了。難道我要找個辦法弄死自己？我自嘲的笑了笑，反正要死，不如聽聽阿曼的願望。
我對不起的天使很多。哈瑪流、塞利爾，追溯而來，還有個阿曼。哈瑪流已死，塞利爾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只少阿曼，我還能聽聽他的意見。
於是，等我好了一些後的某天，我把這個建議給阿曼講了。
“的確是都記起來了。”他還是平淡的說：“之前我就有所懷疑了，你還不肯顯露。”
“只是你沒有問罷了。”
“忽然失憶，又忽然想起來嗎？”他的聲音很低，我甚至有些聽不清了。
我說：“因爲一些事而已。”
阿曼說：“如今再做什麼，你都無法彌補了。真不明白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我含笑未答。他又怎知，我已經冒出舍掉生命的念頭。
或許阿曼會以爲我如此不過是讓我自己好過一些而已。就讓他這麼誤會也不錯。至於是不是真的讓我自己好過……說實話我根本沒想過。
就算再來一次，我依然會如此選擇。
御座上的那個光輝，縱使他捨棄我千次萬次，我仍願追隨。
所以阿曼向我提起天界近況的時候，那種猶猶豫豫的擔憂根本毫無必要。
“加百列重新成爲智天使長候補，以智天使長副官之職暫代行使職權。”阿曼說：“對拜丘的說法，是叛逃天界，下落不明。”
我身體中的血液有一瞬間的凝固，可馬上它們又活絡開了。我捏了捏自己的手，還有溫度。不過是聽到早就該想到的事情，根本無關緊要。
“你不在意嗎？”阿曼說。
我反問：“你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阿曼不語，說：“不過是天使，哪一個是捨棄不了的。”
我喃喃的重複了這句話，沒錯，不過是天使，神想讓哪一個坐在榮耀之上都可以，並不非要是拜丘。
“加百列是個好人選，他一直都非常優秀。”
阿曼諷刺的笑：“無論他是不是優秀，都已經不是你可以評價的了。”
我按壓下心中的不快，說：“至於我叛逃與否，只要不是墮天就好。”
說是這樣說，可當日在淨火天看到的那幕還是不斷的在我眼前晃動。然後一種說不出的感情就涌動了出來。
“那天我被叫到御座之前，聽到神給我們的選擇，我第一個反應並不是要答應或者拒絕，而是環顧四周。其他的人也和我做了同樣的事。”阿曼淡淡的說：“雖然早已知道有他們的存在，可真的看到你與其他人有牽扯，那感覺還是極惡心的。”
“我……”我想說，我幾乎都忘了當年和誰有過牽扯，卻被他打斷。
“這感覺，大概就是嫉妒。”他說。
那個啥~這進展是快了點。。。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思路跳躍太快，沒辦法，我自己都受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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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孔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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