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以後,方詞韻的所有後事全部完畢。沒有葬禮也沒有弔唁,以變成了一張被白皚蕭藏在錢包裡的黑白照片爲結尾。一個人就這樣消失在別人的生活裡原來是件那麼容易的事。白皚蕭無法從鄭唐衣那裡得到任何他想要的答案,情緒從低落轉爲彆扭了幾天,最後也不再糾結了。
回到學校的他與蘇子喬依然保持着熱臉對冷屁股的關係,蘇子喬買的早餐他照吃不誤,蘇子喬洗的衣服他也照穿。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蘇子喬讓他覺得欺負人也能成爲一種有癮的依賴,一天不揶揄他幾頓都吃不下飯。
尚佳軒以其優異的成績被a市最高等警校提前一年錄取,他報考的專業很另類,美其名曰偵查式間諜屬及強化戰鬥警種,前兩年的課程是在國外接受全封閉式教授。離開進逸中學的他拒不接受遠在國外的母親給予的豐厚生活費,堅持在一家修車行打工。
從白皚蕭住的地方走到利翔汽修廠需要半個小時,這個寒假十分漫長,白皚蕭廢了很大力氣才說服鄭唐衣允許自己在阿亮的保護下去找朋友聊天。
此時尚佳軒躺在汽車底下,專注得盯着眼前的活計,直到白皚蕭俯身趴在他頭頂半天才發覺。
他似乎很驚喜,在褲子上擦了擦油膩的手:“你怎麼來了?”
“在家閒的太難受,出來看看你。”白皚蕭道:“你不是要念警校麼?爲什麼不去學學散打空手道之類的,偏要吃這樣的苦在汽修廠打工?”白皚蕭咬着飲料的吸管,一口二氧化碳從鼻子裡冒出來,差點嗆出他的眼淚。
“你不覺得修車這件事非常的修身養性麼?”尚佳軒不着邊際得回答讓白皚蕭一頭霧水。
“又不是釣魚…”
“還有什麼工作能像修車這樣以力量和細緻完美得結合在一起,我認爲修車最能體現出一個男人的心性,在最艱苦難熬的環境裡完成耐性的磨練。散打空手道不是男人的專利,但你什麼時候見過女人修車呢?”尚佳軒用榔頭有節奏得敲着一塊廢鐵皮:“我當警察是爲了找出爸爸被害的真相,未來的路眯着眼睛都能看得出困難重重荊棘密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將來能有更大的勝算——”
“就靠這些機油和螺絲釘能領悟出這麼多?是不是太牽強了點——”白皚蕭還是不能明白尚佳軒對於修車這種內涵的深層理解
。
“好了我認輸還不行麼?”尚佳軒敗給了對方敏銳的心思。“我是爲了找一個人——”
“誰?!”
“打住,這些事跟你無關!”尚佳軒斬釘截鐵道:“我不想讓你陷入危險。”
“哪有人這麼吊胃口的!”白皚蕭氣鼓鼓得扭着他的肩膀:“尚佳軒你說還是不說?”
“我在找一個老師傅,他叫毒耳阿龍,如果還活着的話應該有六十多歲了。”尚佳軒擺弄着手裡的零件:“以前他是a市這一區最有名的師傅,經他改造過的車不但看不出來歷,性能更是一等一的好。”
“他跟你爸爸的案子有關?”白皚蕭問。
“爸爸是從這一家汽修廠裡出來以後被一輛車撞到的…開車的人就是這個毒耳阿龍。”尚佳軒回答道:“他的口供是說在外面試車,過失肇事。判了三年就在今年上半年出獄了——”
“可你不是說你爸爸是被人謀殺的麼?”白皚蕭越聽越糊塗:“這個什麼阿龍雖然可惡,但法院不是判爲過失了麼?你找他又有什麼用呢…”
“爸爸的遺體檢驗報告上說…他的右胸肋骨下協間,有利器刺傷的痕跡。是致命傷。”尚佳軒的眼睛裡閃着堅毅的光:“他在被撞之前,就已經遭到了襲擊。”
“這麼說毒耳阿龍有可能是目擊者!”白皚蕭恍然大悟。
尚佳軒搖了搖頭:“如果真是這樣,他早就應該被滅口了。這些年,我暗地裡查訪了不少,這個毒耳阿龍表面身份是一個術業專攻的修車師傅,其實是本市最大黑社會團伙龍行社的一個小頭目。他長年負責地下黑車競技的場子…”
“龍行社!”白皚蕭差點叫出來,手裡的大半瓶可樂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你幹嘛這麼激動?”尚佳軒奇怪道:“聽說過?”
“沒…沒有…”白皚蕭心臟砰砰直跳,他相信自己沒有記錯,當初到自己家院子裡挑釁的男孩馮釗不正是鄭唐衣口中最著名的黑社會團伙龍行社的一個小混混麼?這兩者之間會有干係麼?但畢竟一個橫行多年的黑幫就像神經一樣,爪牙遍佈各個角落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可能只是個巧合吧
。他這麼想,所以也沒有對尚佳軒多說。
看到不遠處的對街有個小便利店,白皚蕭連忙岔開話題:“我去再買一瓶飲料。”
穿過一條馬路,白皚蕭摸出幾個硬幣給老闆,他抱着兩瓶冰鎮可樂正要往過馬路,忽然一輛黑色的車子停了下來。從上邊一窩蜂得滾出來五六個人,對着街角邊一個獐頭鼠目的男子一頓暴打。一時間慘叫連天罵聲不斷,周圍的街坊嚇得傻了眼。老人們連連後退,婦女們忙着把小孩子拖走。相信每個人從小都被教育過遇到打架千萬不要看熱鬧以免殃及池魚,白皚蕭自然也不例外,想來這種小地痞鬥毆也沒什麼好看…何況自己也不是沒被這樣打過。不管出於什麼原因,他還是對那個被打的傢伙報以同情的目光,迅速溜回了汽修廠。
“外面那麼吵?”看到白皚蕭氣喘吁吁得跑進來,尚佳軒疑惑得問
“幾個小流氓在打架。”白皚蕭將飲料遞給他一瓶:“沒關係,真打起來我這還帶着保鏢呢!”他指了指停在外面車裡的阿亮。
“這附近治安不太好,一到華燈初上,你能看到三三兩兩的站街女拉幫結夥得拉客人,還有些夜的守護神癮君子們聚衆在巷子裡輪流注射。”尚佳軒一口喝完了大半瓶。
正閒扯之間,呼啦一聲,鐵拉門被撞擊得巨響。
一個蹣跚跌撞的男子闖了進來,拉起角落的苫布就鑽了進去。
“是誰?”尚佳軒把白皚蕭攔在身後:“我好像看到一個人影鑽進來了。”
“噓…”白皚蕭聽得外面提提拉拉的腳步聲雜亂無章。
“有人嗎?”五六個身着黑色外套,深色牛仔褲的小混混闖了進來。
“你!你們兩個——”爲首的一個,梳着怪異誇張的髮型,叼着煙歪着頭:“看沒看到有人闖進來?”
白皚蕭心想,人沒看到,倒是闖進來五個畜生。他剛想上前理論,卻被尚佳軒一把拉住:“小蕭,別衝動。”他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