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外的空氣暢通不少，他舒了口氣，快步朝外走，迎面撞上一個莽莽撞撞的紅色身影，那個身影痛呼一聲，擡起眼來瞪他。
言歡呼吸一頓。
這樣清澈肆意的眼神。
在他的少年時期中，鮮活了整個年華。
那女生沒好氣地吐出話來，“你看不看路，撞到我了也不說對不起……”
他心臟一緊。
那年七月流火中，那個肆意妄爲的少女，從來都能理直氣壯地讓你覺得，全部是自己的過錯。
她的輪廓，太像少女時期的顧裴夕，他陷在一片迷霧之中，完全脫不開來。
直到她不滿地繞道而走，言歡纔回神過來，嘴角升起暗諷的笑意，不過是一個，長得極像當年顧裴夕的人，他都忍不住有些煩躁難安，這樣的感覺，太可笑。
去街口打了小米粥回來，他未進門，便聽見從門縫裡傳出來的爽朗笑聲，他推門進屋，在看見那個女生之後一怔，那個女生也顯然認出他來，愣了一下。
“芳菲，這個就是我兒子，言歡，你是第一次見吧。”紀母開口，對着芳菲和善的笑，“言歡，過來，看看還能不能記得她。”
言歡看着芳菲，眼神似乎穿透過她而去，看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浮浮沉沉，泛起些些漣漪，紀母見狀，眉眼都彎了，“這丫頭小時候住我們家隔壁的，後來跟家裡人搬走了，難得她有心，回來安城還記得來探望一下我，只是沒想到我剛好進了醫院來。”
芳菲站起身來，放肆地上下打量起紀言歡來，上前一步，明媚微笑，“啊，你真是越來越帥了，怪不得我沒認出你來。”
紀言歡並不應她的話，直越過她走到母親牀邊，將打來的小米粥放到牀邊，“現在溫度正好，你試試看可不可以。”
他把打來的粥遞給母親，轉過頭來就見她的目光鎖在他的身上，半分都沒有移開。
紀父招了招手出聲，“好了，言歡，你母親也需要休息，芳菲這孩子一早過來早飯都沒有吃，你帶人家去吃點東西，順便送她回去。”
父母的意圖太過明白清楚，他了然於心，也只是點頭答應，他並不是三言兩
語可以左右的男人，對於父親期望的他與芳菲，只怕要讓他們失望了，他的心思，在多久以前，就落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寒冬天氣，芳菲穿着寬鬆的大毛衣，圍着長長的圍巾，那樣青春而張揚的明亮色彩，裴夕穿衣服素來隨意，怎麼舒服就怎麼穿，那衣服穿在她身上，總覺得有一種全然不同的放縱意味，他總想，這世界上應該找不到一個穿衣服像她那樣，連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會呼吸，他忽然驚覺，芳菲身上的影子，根本就是當年的顧裴夕。
“我聽說你哥哥的事情了。”她倒着走，面對着他說話，完全不怕後方會出現什麼讓她受傷的障礙，“雖然會有點可惜啦，不過活在當下纔是最重要的，何必讓過去的陰霾籠罩住，你說是吧。”
“謝謝關心。”他淡道。
芳菲皺起眉來瞪他，“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你哥哥可比你可愛多了。”
“我也覺得我哥比你可愛很多。”言歡回道。
芳菲一愣，眼睛微亮，“口才不錯嘛，不愧是當教授的，嗯……現在在溫大？”
紀言歡不回答。
芳菲沒有挫敗，繼續說話，“你不回答我就當你是默認了喂……你媽媽還說你在安大好好的，不知道爲什麼硬是要跑去溫大，我說嘛，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能讓他拋棄現有的大好環境去另外一個地方重頭開始，要嘛就是那裡有更好的發展空間，要嘛……就是爲了女人……”
言歡挑眉。“自以爲是並不是一件好事。”
“誒？我猜錯了嗎……”芳菲的表情全部寫在了臉上，頗有些苦惱，“這麼說來，你沒有女朋友咯……”
“窺探別人的私事很有趣嗎？”他冷下神色來，“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芳菲小姐有手有腳，應該可以自己回家，不用我送了。”
“不行不行，我不答應。”她搖頭，巴巴跟上來。
那年的裴夕，也是如芳菲這樣，永遠對他的怒氣，冷意，毒舌視而不見，總能巴巴地跑上來，一臉的諂媚，無論你兇多少次，她都能一笑置之，沒心沒肺，活得隨心所欲。
有風吹過，樹上花朵的葉子掉落了幾片，這條路他
曾與顧裴夕並肩走過無數次……
“紀言歡，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啊。”七夕情人節，大家都是雙雙對對的，顧裴夕見他形單影隻，終於忍不住問。
他瞪她，對這樣沒有建設xing的問題，選擇充耳不聞。
她不死心，“我上次見你對你們班花笑了，你是不是喜歡她那類型的，是不是？”
言歡本來想不回答的，但覺得以裴夕的性格，若是讓她誤會下去，沒準明天到處都在傳他喜歡他們班的班花，明明他是看到那個班花的牙齒上粘了一片韭菜覺得好笑而已。“我沒有喜歡的類型。”
“怎麼可能沒有，比如，高的還是瘦的，胖的還是矮的，像林黛玉那樣的，還是小龍女那款？或者你口味比較特別，嗯，滅絕師太，不，太恐怖了……”
不想她再亂猜下去，他隨口扯了一個名字，“像瑪麗蓮夢露那樣的。”
“哇，原來你喜歡我這款的啊。”
言歡沒好氣的瞪她，這人臉皮實在太厚，簡直令人髮指。
“雖然像我這樣的世界上沒有幾個了，不過你不要灰心，總會有那麼個人是爲你受你的毒害……咳咳，疼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很抱歉，我比較喜歡向高難度挑戰。”他直接下她臺階。
顧裴夕完全不受打擊的樣子，“啊你這樣是不行的，沒有女孩會喜歡你的……說話溫柔點，眼神不要那麼兇，偶爾笑一笑，一副好皮囊，不加以運用太可惜了，真的遇上喜歡的女孩子，人家也會給你嚇跑的。”
那時的他，傻傻的聽信了顧裴夕的意見。
過了一陣子“溫柔”的紀言歡時段，卻沒想到她見了他如見鬼一般，一臉的擔憂，“言歡，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
她說話的表情那麼無辜，完全不記得前一陣子是如何對他的諄諄教導，他的心情隨着她的話打轉，連自己也瘋狂得不像自己，她的眼裡，卻完全看不見他的影子。
在他還未參與的那段人生，她與段承恩從小到大的那份情誼……
明明知道有些東西是不能比較的，但爲了讓自己死心，還是不得不去承認，真的比不過……
（本章完）